在城市霧霾裏,一位在茶壇喜歡講經布道的朋友從杭州商會歸來,交給我一個透明小袋子,裏麵裝滿一袋子黑暗,第一感覺竟像槍藥,讓我揪心。他先不道明,隻是神秘地說嘗嘗。
我掂在手裏再仔細看,皆褐黑色顆粒,大小是小米的二分之一。我問,莫非是罌粟籽?他知道我喜歡折疊那些妖豔的罌粟花夾在《搜神記》裏來淩晨做夢,我也知道罌粟籽要在耩麥時節種,現在春分已過,季節晚了。
他說是蟲茶。
他說蟲茶的好處:清香涼爽,餘味怡思,潤喉益腑。前天宴上酒喝高了,一喝此茶肚疼就好了。
我懷疑他的茶知識已快絕頂了。有一年我在貴州喝過蟲茶,屬於首飲,那蟲茶顆粒都大,大如黑豆。喝過後還在導遊鼓動下乘興買了一包,回家後覺得是在喝蟲屎,心有障礙,扔掉喂雞,雞也不吃,可惜了。他說這袋子裏的細小顆粒是小蟲。
人生本就短暫,多不可挑剔強求,遇到何茶喝何茶。我一向喝茶都是瞎喝,悶頭隻喝,不敢談茶,但周圍一些人也在瞎喝,瞎喝之間卻啥都懂,像陸羽的孫子。還會講“吃茶去”還不露破綻。這是我的弱項。
但我知道許多屎,當年中醫胡半仙對我說過:蝙蝠屎叫夜明砂,麻雀屎叫白丁香,鼴鼠屎叫五靈脂。這些屎被修飾得詩情畫意,都能吃。後來,為了抬杠,我又問過鄭州另一中醫老虎屎事,他很認真,說老虎屎也能吃,還治禿頂。禿子多不是聰明絕頂,而是世上老虎少了。
說白一些,蟲茶是蟲屎。說透就是,我們是在吃屎喝屎且以為風雅,與屎俱進。蟲知道會破口大笑,會一邊大口吃嫩葉,一邊拉稀屎。
2017年3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