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愛情長跑七年，我以為終於要和周霽勉結婚了。

人人都說，他對我很好。

是他告訴我從未在意過年齡差距，更沒有把我當過姐姐。

他說年齡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鴻溝。

可後來，他倦了。

找了個像我的年輕女孩，招搖過市。

他說，「沅祁年已經三十多了，女人一旦過了三十我就懶得碰了。」

「臟。」

那一刻，我看清了這七年。

我取消了婚禮，接手分公司，不打算再回來。

隻記得後來他哭紅了眼，顫抖著求我別不要他。

1

周霽勉最近有些奇怪，看我眼神總是帶著些欲言又止。

我隻當他是因為還有兩周就要舉辦婚禮緊張，所以並沒有放在心裏。

可當我特地請了兩個月的假籌備婚禮時，他卻來問我能不能推遲幾天。

「阿勉你到底怎麼了，這幾天魂不守舍的？」

我仍覺得他是太累了，喜歡胡思亂想，有些心疼的想上前摸一摸他的額頭。

周霽勉後退一步，躲開了我伸過去的手。

他似乎也沒想到自己下意識的舉動，尷尬的立在原地。

我比他大五歲，雖然他從來沒有把我當過姐姐，

但他精明慣了，情到濃時，也偶爾喊我姐姐，撒嬌的要我摸摸他的頭。

十月的夜晚涼涼的，我收回幹澀的手掌，捏了捏。

「沒事，我困了，睡吧。」

說完他匆匆轉過身，背對著我躺下。

與我隔了一大截。

像一條怎麼也跨不過去的鴻溝。

他似乎生氣了，我有些無措。

在一起七年，他從未對我發過脾氣，即使是我以前應酬喝酒喝到胃出血，他急的拋下緊急會議到醫院看我，也沒對我說過一句重話。

那時的他隻紅著眼眶，似乎疼的是他。

他說，姐姐，別嚇我，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笑他，他也不惱，不敢握緊我輸液的手，隻能輕輕的貼著我的胳膊，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小獸。

而如今我們躺在一塊，卻沒有一句話可說。

我很累，這些天緊張的籌備使我身心俱疲。沒有精力再去哄他

我與他在一起七年，最難熬的日子都熬過來了。

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前些天還黏著我說恨不得馬上娶我的人突然這麼冷漠。

我忽然意識到，我們的感情出了什麼問題。

周霽勉的手機一直有消息提示。

一陣陣鈴聲在空曠的黑夜裏響著，格外的刺耳。

終於在淩晨的時候，他轉過身來看我睡熟後，拿起手機起身去了陽台。

第六感告訴我有什麼事情在脫離正確的軌跡，但我抓不住它。

我本想等周霽勉回來好好談談，可我等了好久，等到身旁的溫度冷卻，冷風吹了進來，我裹緊了被子，卻感受不到任何溫暖。

那邊似乎有什麼東西另他眷念，拖住他不讓他回來。

不知道他在陽台上抽了多少煙後，我沉沉睡去，身邊仍然空蕩蕩的。

2

第二天他早已將陽台上的煙頭收拾幹淨，等我起來時他已不見了蹤影，隻有身邊冰涼的床單告訴我他後半夜並沒有睡。

我心裏一片空落落的。

床邊擺著我們訂婚時拍的照片，兩人都很開心，眼裏的幸福不似作假。

其實在一起的這些年，周霽勉很少抽煙，每當他煙癮犯了，我總會拿一顆糖塞他嘴裏。

雖然無濟於事，但是我喂的，他從不拒絕。

而我聞不得煙味，他早早的就把煙戒了。

他上一次抽，還是公司出現大危機時，他忙的幾夜沒睡，巨大的壓力籠罩著他，他沒辦法，隻好偷偷跑到樓下嘗了幾口。

我不知道抽煙是什麼滋味，但大概也知道，是緩解壓力的一種辦法。

可昨晚收到信息的他並不痛苦，那麼，他壓力的來源......是我嗎？

還是說，我們即將到來的婚姻？

我指尖冰涼，接到了朋友的電話。

「年年，我想了一會，還是覺得得跟你說，你們家小周，好像出軌了。」

「不可能。」

我脫口而出，自己都愣了愣。

朋友的聲音也有些急，「你自己來看吧，快點過來。」

電話掛斷，我還維持著接聽的姿勢，腦中一團亂麻。

我下意識的去否定這個猜想，怎麼也不敢相信。

和周霽勉在一起後，身邊並沒有多少人支持。

其實想起來，我和他不管是性格還是家庭，都差別很大。

我性子沉悶又古板，而周霽勉像是一團火，一股腦的衝進我平淡的生活，他對我太好了，好到我的周圍再也沒了質疑的聲音。

隻有祝福和羨慕。

他說，「年年，我從來沒把你當過姐姐，我隻想做一個能照顧你的人。」

他又說，「沒關係，我會給你一個家，把你以前沒享受的家都給你。」

他的圈子裏少不了和那些花花公子打交道，可他乖極了，從不廝混，他的朋友們去會所時，他隻在乎今天回家時能不能給我買到最鮮豔的玫瑰。

一路上，我車速開到最大，冷冽的風也沒有讓我麻木的大腦清醒。

一路上我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可能是朋友看錯了，也或許是他真的出軌了。

我本以為這種想法會讓我心痛，可並沒有。

我已經三十多歲了，不再會讓自己處於一個被動的地位。

我確實愛周霽勉，但如果他不愛了，我也會及時抽身。

這些年的感情是真，既然不愛了，那就好聚好散吧

3

等紅燈時，朋友給我發過來一條視頻。

角度清奇，但我仍然能看清那是周霽勉。

視頻裏一個漂亮的女孩買了冰淇淋，親昵的挽著周霽勉。

女孩喂他，冰淇淋甜膩，他一向不喜歡，但此刻他臉上沒有一絲不耐。

慢慢的冰淇淋變成吻。

兩人去了車上。

視頻中斷。

朋友緊接著給我發來信息，「年年，那是周霽勉嗎？」

「是的。」

「......我還希望是我看錯了，他那麼愛你，怎麼會出軌？」

我愣了會，我的朋友，當初是最不看好我和周霽勉的，現在卻說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

我退出聊天，點開了周霽勉車裏的監控。

以前他開車出過車禍，為了不再讓我擔心，他主動在車裏裝了這個東西。

他大概也忘了。

或者，他還以為我被蒙在鼓裏，不會去看。

女孩很開放大膽，她穿著短裙，嘴角藏不住得意的笑，坐到周霽勉腿上，兩人吻的難舍難分。

隔著屏幕，也能感受到車內的氛圍旖旎。

我的眼睛幹澀極了，胃裏難受，卻仍盯著。

這個女生有些眼熟。

我恍然想起了她是誰。

因為我不止一次的從周霽勉口中聽到她的名字。

每一次都帶著濃濃的厭惡，仿佛他討厭極了她。

「年年，你都不知道，公司新來的實習生蠢成什麼樣！」

「連打印機都不會用，公司招她到底是什嘛的？」

也許是他提到的實在頻繁，我也有些想見見那個女生。

卻被他製止了。

再後來，他沒再在我的麵前提起過她，我以為周霽勉早已經把她辭退了。

直到前些天我去他公司給他送飯，一眼便認出了那個女生。

見她的第一麵我就有些愣住。

即使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可我就是知道，一定是她。

因為她和我長得有些像。

準確的來說，是和年輕的我像。

隻是周霽勉不讚同，他皺眉反駁，「年年，她腦子裏什麼都沒有，連你的萬分之一都不如。」

可到最後，他仍是沒有把他口中的笨蛋開除。

我笑了聲，

不知在笑什麼，隻覺得嘴角苦澀，心裏堵的難受。

車內的動作還在繼續，我不想再看了。

可那邊忽然提到了我。

「周總，和嫂子比起來，我是不是更好一點？」

女孩聲音清脆，好聽極了。

周霽勉不說話，隻是將女孩摟的更緊了些，女孩的嬌縱他一一接納。

女孩不依不饒，「說嘛，說嘛，肯定是我更好，我之前偷聽到你打電話了。」

周霽勉皺眉推開她了點，又被她撲了上去。

「你說那個女人已經三十歲了，再喜歡你也不想碰她了。」

女孩聲音雀躍，我卻如遭雷劈。

腦中似又一根弦斷了，可女孩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說你感覺，有點臟。」

砰，

手機被我摔了下去。

我顫抖著手去撿，卻忽然發現，我的手上布滿了繭，皮膚也不再去光滑細膩。

我確實，不再年輕了。

手機掉了，聲音還在繼續。

周霽勉不知幹了什麼，女孩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啊，這些話不許再說了。」

周霽勉沒沒否認。

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惡心。

我想我應該很生氣的，

但眼淚先流了出來。

............

二十歲的周霽勉可以不顧一切的跑到陌生城市，就因為我沒來得及接他的電話。

那時的我很難對一個比我小那麼多的男生心動，在確定他是從學校偷跑過來後生了很大的氣。

我把他晾在樓下，他就真的在下雨天站了一夜。

到底是朋友的弟弟，我冷著臉下了摟。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冷的發抖，漂亮的眼裏滿是倔強。

雨不大，淅淅瀝瀝的雨落在他身上，頭發上，睫毛上，他都沒管，隻直直的站著，望著我。

我說不清心裏時什麼感受，隻覺得生氣。

「你這樣是對自己不負責，要是你被壞人綁走了，我怎麼跟你大人交代？」

我把傘傾斜向他，他眼眶紅紅的，抓著我的手把傘推向我。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什麼？」

我愣了愣。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裏麵是一個小鯨魚。

我下意識的接過，放到眼前。

他自始至終都把小鯨魚保護的很好，沒有讓它淋到一絲雨。

「今天是你生日，」他抬頭看我，「我隻是，想見你。」

我猛的抬頭，忽然一陣閃電，我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

「你不接我電話，我有點擔心。」

那雙平日裏熠熠生輝的眼裏此刻隻剩下了小心翼翼，和笨拙。

獨屬於少年人的笨拙，笨拙的想對你好，笨拙的想努力夠著你。

我的心跳的很快，帶著濃濃的酸意，和那股難言的感情。

二十歲的周霽勉在我心裏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以至於往後七年，我都會被他那時孤注一擲的勇氣感動。

可現在，二十七歲的周霽勉卻用了最讓我難以接受的理由毫無顧忌的傷害我。

4

到遊樂場的時候，朋友已經離開了。

我站在對麵的小道上，審視著這個我從來沒有來過，卻被人譽為童年必備的建築。

我卻一次也沒來過。

不多久，我就看到了出來的兩人。

許梨挽著周霽勉的胳膊，手上拿著新買的冰淇淋。

周霽勉向來不喜歡甜食，卻縱容著她把黏膩的奶油抹到他的臉上。

若是我，大概也會喜歡這樣熱烈活潑的女孩。

兩人臉上都掛著笑，和合拍，我都有些不想出聲打擾了。

這裏的人都是成雙結對，唯獨我孤零零的站在邊上，連冷風都格外偏愛，我隻好裹緊衣服，讓自己暖和些。

周霽勉看到了我，

他大概不能確認是我，怔了好一會。

然後，迅速的推開許梨。

「年年？你怎麼在這？」

我沒說話，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慢慢僵住。

許淼淼也許是認識我的，

她見到我時嚇了一跳，躲到周霽勉的背後，不敢看我。

仿佛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我笑了聲，漸漸靠近他們，

周霽勉推了推許梨，「你先走。」

許淼淼大概是不願意的，一雙眼睛瞪著我，捏著他的衣角不放。

「周總，說好了今天生日陪我一整天的......」

沒人蹙眉，格外的惹人憐。

可許淼淼大概想錯了，周霽勉從來都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我，毫不猶豫的把她的手扯掉。

「還不滾？」

毫不留情，女孩的眼眶紅著，跑了。

我歎了口氣，「真是年輕，有活力。」

把愛情看的那麼重，稍不留心就會遍體鱗傷。

還好，我年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