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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哥哥是個讀書人,八年科考隻考了個童生。

卻仗著皇帝幾句誇讚,到處賣弄學識

和姑娘談星星談月亮,再談到你家床位可有空缺。

他說這是書生風骨,我學識淺薄,定然不懂其中風雅。

直到他調戲了相府小姐,全家被因他一言之失死在刀下。

重來一世,哥哥依舊拿話本冒充聖賢書。

我決定帶娘離開這個禍害精。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長刀砍斷脖子的痛感依然清晰。

上輩子,哥哥憑借皇上微服私巡時誇讚了他的字跡,他便以此吹噓,勾搭無知少女。

起初與她們聊詩詞歌賦,再後來聊到羞秘之事。

鎮子裏的姑娘掩麵而去,事後不少人家找上門來,說哥哥行事孟浪。

阿娘剛想出言訓斥他,卻被他譏諷回去。

「我是皇上親口誇讚的人,那些凡夫俗子不懂風雅,你這個破買豆腐的也不會懂!」

阿娘被他氣紅了眼。

我爹走得早,是阿娘支起豆腐攤把我和哥哥養大,省吃儉用供著他讀書。

現在去被他嘲諷成破買豆腐的。

我站在阿娘身前,語氣不忿:「沒有阿娘買豆腐供你讀書,你什麼也不是!」

哥哥笑得更譏諷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和阿娘。

「我?靠你們?真是天大的笑話。」

說完,他就卷走了家裏所有的錢財,執意去長安闖一闖。

他說,隻有長安這樣的地方才配得上他的書生意氣。

阿娘看著滿地的狼藉,抱著我失聲痛哭。

我安慰阿娘,「沒事的,我們兩個人也能把日子過好。」

隻可惜,還沒有幾天的安生。

哥哥就慌亂地跑回家中。

他神色有異,卻什麼都不願意說。

直到一天夜裏,一群衣著華貴的仆役衝入家門。

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哥哥在長安揮霍了幾天,銀子便一散而盡。

醉醺醺的時候,他看著一名衣著華貴的女子正在購置首飾。

他當即衝了上去,先是吟詩一首,企圖獲得女子芳心。

再順勢要些錢財,然後接著揮霍幾日。

奈何女子出身世家,哥哥肚子這點墨水,在她麵前簡直令人貽笑大方。

她當即命令奴仆將哥哥拖走。

沒成想哥哥惱羞成怒,對著女子出言羞辱。

說她骨子裏放浪,明明對他一見鐘情,卻故作矜持,實在令人不恥。

女子瞬間落淚,在眾人目光中戴上頭紗受辱回府。

哥哥洋洋得意,卻不知招惹了長安相府。

相爺大怒,當即派出人追殺哥哥。

哥哥一路逃竄回家,卻給我和娘招來殺身之禍。

我摸了摸脖子,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好在重來一世,還有機會可以改變局麵。

深夜,我起身看見哥哥的房間依舊透著亮光。

從前,我和母親隻當他是用功讀書,卻不曾想他是夜裏偷看話本圖冊。

以至於八年才考上一個童生。

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我和阿娘辛苦供他讀書。

2

我摸進他的房間,果然看見他麵前擺著話本,整個人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我看著蠟燭一寸寸燃盡,心裏都在滴血。

這花的都是我和娘親的血汗錢。

我和阿娘每日省吃儉用,繁重的活計都是在白天抓緊做完。

即便晚上要用火,也是用的煤油燈。

哥哥卻說煤油燈對眼睛不好,執意要娘給他買蠟燭。

我出麵阻攔,覺得什麼樣的家底用什麼樣的東西。

哥哥卻提起陳年舊事,「當年,我和爹被壓在一塊石頭下,娘用爹的命救了我,我的命就是金貴,用個蠟燭怎麼了?」

我娘聞言麵色蒼白。

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

當年山體崩塌,我爹和哥哥壓在一塊石塊的兩端。

我爹當時已經失血過多昏迷,村裏的壯漢說救回來也是腿也用不了了。

我娘隻好忍痛放棄了我爹,選擇了救下不斷呼救的哥哥。

但事後,哥哥卻說是娘害死了我爹。

他說自己身上有兩條命,經常利用娘親的愧疚來滿足自己的私欲。

我抽走他書桌上的話本圖冊。

信他能考中,不如信母豬能上樹。

3

次日清晨,我和阿娘已經趕到集市買豆腐了。

哥哥仍在呼呼大睡。

今天的生意好,我和阿娘忙得不可開交。

阿娘笑彎了眉眼,「快到花朝節了,生意也比之前好,等會買條五花,給你們兄妹倆開葷。」

我迅速地捕捉到花朝節三個字,前世哥哥就是在花朝節上得了皇上的誇讚,才讓他之後行事越來越放浪。

我暗暗下了決心,這一世我要先阻止他碰見皇上。

我娘見我魂不守舍的,輕輕點了點我的腦門。

「切豆腐啦。」

我恍然一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天賣得好,我和阿娘早早收了攤子。

我們準備去林屠夫那裏時,正巧碰見了哥哥的夫子。

他看了眼阿娘,眼裏帶了點嚴厲。

「宋娘子。」

我娘回頭,看見是夫子,立馬恭敬地應了一聲。

「夫子有什麼事嗎?」

他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家男人早早去了,家裏並不是很富裕,但也不能讓正讀書的孩子沒日沒夜的幹著活計,你瞧這第一天宋輝就沒來學堂。」

我娘麵色一白,眉眼間染上一股疲色,但終究為了哥哥的麵子沒有說出實情。

她賠笑地看向夫子,摸出一塊豆腐裝好遞給他,討好地說:

「是我的錯,今後絕不會再讓我家大郎誤了功課。」

夫子接過豆腐,手裏掂了掂,「那就好。」

看著夫子離去的背影,我看向阿娘。

「哥哥他說謊了,你幹嘛替他遮掩。」

我娘歎了口氣,「你爹一輩子都想著兒子能考個功名,他人雖然不在了,但我得替他實現這個心願。」

我暗暗歎了口氣。

如果我是男兒,定然會用功讀書,不讓娘這麼操心。

阿娘子在林屠夫那裏買了一條兩指寬的豬肉,林屠夫看我們一家人可憐,總是習慣性地多給一些。

我阿娘也總會留下幾塊豆腐。

臨走時,我墊腳往鋪子裏看了看,卻沒有看見林姐姐的身影。

我忍不住好奇地問:「林叔,林姐姐呢?她怎麼沒來?」

林姐姐和我一樣,總會大清早來鋪子裏幫忙賣東西。

林叔聽見我的話,麵色一白,半天道了句:「她......病了。」

林叔妻子走得早,家裏隻有一個女兒,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寶貴。

聽他這麼一說,我娘也擔心道:「那可得好好醫治,要是有難處,林大哥你得和我說。」

林叔扯出一抹蒼白的笑,「那是自然。」

回去路上,我一直在想林姐姐的事。

前世從未聽說她病了,隻是很快嫁了人。

4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可哥哥才起床。

他揉了揉眼睛走出房門,看見我手上拎著的豬肉,立馬眼睛放光。

「今天吃肉?那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做飯,我要餓死了。」

我冷笑一聲,「我和娘辛苦掙錢,你卻連學堂都不去,有什麼臉吃肉?」

他瞬間怒了。

「你們掙錢不是應該的嗎?難不成讓我一個讀書人去拋頭露麵?

「再說,我昨夜是讀書用功,今天才沒起得來。」

「好一個讀書用功!」

我冷笑一聲,把話本和畫冊扔在了木桌上。

「你說的讀書就是讀這個?」

風吹過畫冊,露出幾張春宮圖。

我娘雖然不識字,但圖終究是能看懂的。

她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顫著手指著桌上的東西,滿眼失望地看向哥哥。

「你看的就是這個東西?」

哥哥瞬間慌了,卻還是硬著頭皮狡辯。

「這......不是我的東西!」

我娘更怒了,「不是你的那不成是你妹妹的?」

「是......同門的!」

我娘的眼裏閃過失望。

自己養了這麼久的兒子,有沒有說謊她心裏最清楚。

她轉身走向廚房。

讓娘對哥哥失望這件事得循序漸進。

我跟著娘的步伐,準備去廚房給她打下手。

哥哥卻忽然絆了我一腳,我身子一個晃蕩,險些摔一跤。

他冷嗤一聲,「死丫頭竟然敢告狀,再有下次,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我昂首看他,滿是不服輸,「打死我,你去幫娘賣豆腐?」

「你!」

他氣極噎住。

我白了他一眼,小跑去了廚房。

我娘紅著眼眶正在切肉。

我歎了一口氣,往灶膛裏添了把柴火。

「娘,家裏還有我呢。您也不欠哥哥的,他要是還這麼混蛋,就隨他去了,咱們把日子過好。」

我娘沒有做聲。

盛飯的時候,我往娘碗底墊了幾塊肉。

飯菜剛上桌,哥哥就端起紅燒肉往自己碗裏趕了大半。

我娘皺眉,抄起筷子給我搶了幾塊放在碗裏。

哥哥瞥了我一眼,嗤笑道:「不值錢的丫頭也配吃肉?」

說完,他端著飯碗進了房間,美其名曰邊吃飯邊讀書。

我娘捏緊了筷子,扒了一口飯。

隱隱的,碗底有醬汁暈染的顏色。

我娘筷子一翻,翻出下麵幾塊肥瘦相間的肉,眼眶一紅,落下淚來。

我握緊了她的手,安慰道:「娘,有我在。」

5

花朝節那天,我把房門上了鎖。

哥哥睡得昏沉,還不知他一生中唯一可稱道的地方,今後也不會再出現了。

前世,林姐姐在花朝節這天嫁人。

之前我沒能送上祝福,這一次我提前準備好了賀禮。

我娘知道我和林姐姐關係要好,便讓我去送禮,她一個人忙活就行。

但我還是等買豆腐的人越來越少了之後,才去了林家。

可林家的門卻緊閉著,絲毫沒有喜慶氣。

難不成是我記錯了?

我透過籬笆往裏瞧,隱隱看見廳堂裏有人影穿過。

緊接著,有女子的哭喊聲傳出。

那聲音聽起來像林姐姐的。

我心下一慌,連忙彎身從狗洞裏鑽了進去。

我貓著身子來到窗戶下,透著縫隙,我瞧見一位衣衫華貴的人背對著我坐在椅子上。

下麵的一幕讓我雙眼大睜,心臟狂跳。

林姐姐身上隻剩下一件肚兜,赤裸著後背趴在桌麵上。

夫子手裏拿著毛筆,正在她的背上寫字。

蜿蜒的墨色襯得少女後背的皮膚愈發嬌嫩。

夫子諂媚地看向那貴人,「原本該讓宋輝來寫的,他向來愛鑽研這種事。」

我捂住了嘴,緊緊咬著牙關。

那貴人輕輕晃著扇柄,「宋輝?啊,朕想起來了,他的字倒是可以。」

我心血翻湧,恨死了眼前這幫人。

但坐在位子上的人是當今聖上,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又能怎麼辦呢?

難怪前世哥哥那樣愛炫耀的人,竟然隻字不提皇帝究竟為何誇他字跡好看。

原來是這樣的事情令人不恥!

我忽然想到前世林姐姐嫁人後,林叔的豬肉鋪子也關了。

他們都說林叔是跟女兒享福去了。

可現在一看,事情絕對不止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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