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澄涼,我和沈延知並排站在後院的草坪上。
隔了十幾米的距離,大廳裏的喧嘩終於熄了聲。
沈延知看了我許久,點了支煙。聲音很悶:
「小稚在你走後第一年診斷出了心臟病。醫生說這病很難治好,她每天哭著喊著要找媽媽,打過去的電話卻從來沒接聽過。」。
我笑了笑,沈延知這樣說無非是想和他媽一樣指責為了離婚冷血無情,可當初是她和小稚親口說的不認我這個母親,不認我這個妻子。
如今我能來,便已經是給他最後的體麵。
「外麵有些冷,我先回去了。」我不想再和他廢話。
「宋醒——」他開口叫我。表情晦澀:
「其實這些年,我和小稚一直想著你。以前她說那些話是她賭氣才——」
「沈延知。」
我實在有些忍不住了。
「就算我腦子傻,相信你小稚真的是童言無忌。但是你呢?你親口承認你愛上了白琅,要和我分手,要和我離婚。這些也是童言無忌嗎?」
沈延知沉默了許久,沒有開口說話。
我看著他手中未曾摘下的鑽戒。問:
「怎麼,你還沒娶白琅嗎?還是人家玩膩了你,拍拍屁股又走了呢?」
我本以為我這輩子我已經離那些錐心刺骨的痛已經很遠了。
但記憶翻湧,那些委屈,辛酸,孤獨的時刻。
打在我臉上,依舊猶如劇烈的耳光。
我和沈延知是校園戀愛。
彼時他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而我性子溫軟,不擅長交際。
常年跟在沈延知身後,像是一朵默默無聞的小白花。
關於戀愛中的所有的初次,
我都是給沈延知的。
初戀,初吻,甚至初夜——
我甚至記得,在校門口五十一晚的廉價小旅館裏。
我渾身發抖,一口咬在沈延知布滿汗水的肩膀上。
「沈延知,你發誓以後一定好對我好......…」
沈延知喘著粗氣,胡亂蹭著我的耳廓。喉嚨渾濁不清:
「好好好......我一定對醒醒好。」
但是沒過一個月。
沈延知就告訴我他愛上別人了。
白琅是新來的轉校生,她留一頭利落的短發,最擅長打那一手架子鼓。
下手恣意,鼓聲激昂。
一首All FallsDown,徹底俘獲了沈延知的心。
「宋醒,對不起。我愛上白琅了,我要和你分手。」
他直接了當。
帶著大男孩在那個年紀對待愛情的無所謂和混不吝。
說分手——不過是說一道不要的菜。
隻可惜他和白琅在一起沒多久,我就被檢查出懷孕。
沈延知出身軍人世家,家族最重人前名譽。
被他爸抽了十幾鞭子,硬是逼著他對我負了責。
我那時年紀小,深陷在對沈延知的愛中無法自拔。
腦子裏甚至想過:「幸好我懷孕了。真好我懷孕了,沈延知再也不能離開我了。」
大學還未畢業,剛過法定結婚年紀。
我便和沈延知結了婚。
婚後生下了小稚。
我那時天真以為,自己克服了所有的萬難。
殊不知,萬難之後,還有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