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胃裏翻湧的疼痛仿佛再一次將我撕裂時，宋琛卻在給蔣沐瑤製造滿城浪漫。

他用冷到極致的聲音說，痛死你最好。

可當得知我真的快要死了的時候，他卻後悔了。

1

胃裏翻江倒海的疼痛再一次襲來。

我蜷縮的床上，手用力的壓在疼痛的地方，好像這樣就能稍微緩解一點。

隻是我的睡衣卻又一次被侵濕。

床頭的鬧鐘指向晚上十點半，宋琛還沒有回來。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拿起手機，撥通了宋琛的電話。

“嘟......嘟......”

響了好久，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阿琛，我，我胃疼......”

“胃疼找我有什麼用，疼死了最好。”

電話那頭熱鬧非凡，而宋琛的聲音卻冰冷刺骨。

沒有一秒的猶豫，電話被掛斷，無情的忙音顯得震耳欲聾。

我有胃炎，宋琛是知道的。

曾經的他會溫柔的給我熬粥，小心翼翼的為我吹涼。

隻是如今的他，心裏應該全是蔣沐瑤吧。

我想，我應該是打擾到了他。

我知道今天是蔣沐瑤回國的日子，宋琛給她接風去了。

我知道，我不該去打擾他。

可是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該找誰。

我呆呆的看著手機屏保，上麵那個笑容燦爛的小女孩，卻是我這一輩子都抹不去的痛。

我的朵朵，永遠的停在了她的五歲。

這也是宋琛恨我的原因。

他說就是因為我提出全家去旅遊，才會導致那場車禍。

兩年，他恨了我整整兩年，可那場車禍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翻湧的疼痛再一次在胃裏炸開了花，就如同現在窗外的煙花，照亮了整片天空。

這是宋琛為蔣沐瑤準備的，提前一個月他就在準備接風宴的事了。

這樣明亮的煙花，我記得我也見過，在宋琛向我求婚的時候。

那時的他，我的純白少年，就如光一樣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他是我的救贖，是我的全部。

而現在的他，視我如仇，恨我入骨。

疼痛的間隙，我終於還是打出了120。

2

在醫院醒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不禁讓我皺起了眉。

不喜歡醫院，因為這裏讓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父母，也讓我失去了宋琛。

腹部的疼痛沒有了，我想要下床離開這裏，可失重的無力讓我又一次跌倒在病床上。

“你現在還很虛弱，需要休息。”

聽到響動的護士急忙跑過來，將我按在床上。

帶著口罩走來的醫生滿眼的嚴肅，製止了我想要再次起來的衝動。

“謝謝你，我這就去結賬。”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

我疑惑的看著站在床邊的醫生。

雖然帶著口罩，但也很難掩蓋住他的帥氣，長長的白大褂包裹著他修長的身體。

他的聲音很好聽，但裏麵雜夾著驚喜、失落、期待、還有不忍。

看著我的疑惑，他摘下了他的口罩。

這張臉，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我偷偷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工牌。

“你，你是顧茗？”

見我終於想起了他，顧茗鬆了口氣，然後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我的床旁。

“你這病，多久了？”

“胃炎嗎？很多年了。”

“不是胃炎，是胃癌。”

“......”

“我是醫生，你覺得你瞞得了我嗎？”

“半年了。”

是啊，我的胃疼，不是因為胃炎，而是因為胃癌。

半年前，我因嘔血進了一次醫院，那個時候醫生就告訴我，我得了癌症，晚期。

醫生說，在治療的情況下，我有八個月可活。

可我不是個乖病人，我拒絕了治療。

最近我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

既然宋琛想讓我死，那我就死吧。

“他，知道嗎？”

我搖搖頭。

我曾經想過要告訴他，可是每一次都沒有機會，或者說，他根本不想聽我說話。

到現在，我已經不想告訴他了，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顧茗緊抿著唇，沒有再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我。

我看見他握著床欄的手，已經開始發白。

其實，我是知道顧茗對我的心意的。

3

顧茗是高中時期的班長，人長得帥，學習也好。

他總是在我不懂的時候認真的教我。

隻是不知何時，學校裏就有了顧茗在追我的傳言。

就因為這件事，宋琛和顧茗還打了一架。

後來宋琛禁止我和我顧茗的來往，說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他。

宋琛比我們高一級，那個時候，蔣沐瑤也正在追求宋琛。

宋琛和蔣沐瑤，一個校花，一個校草，其實很般配，隻是宋琛全身心的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後來畢業，蔣沐瑤追求宋琛無果，也就出了國。

至於顧茗，他曾經明確給我表達過他的心意，後來被宋琛拒絕了。

我是住在宋琛家裏的，從很小的時候開始。

我曾是個孤兒，一直住在孤兒院裏。

但因性格孤僻，經常被其他小朋友欺負。

7歲那年，我實在受不了被其他人打罵，自己偷偷的從孤兒院跑了出來。

隻是事不從人願，我的偷跑被人發現。

在老師找來之前，經常欺負我的那幾個小孩先找到了我。

他們將我圍在中間，拳打腳踢。

在我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之際，我聽見了那個從天而降的聲音。

是宋琛。

他如黑夜裏那道聖潔的白光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他向我伸出了手，他說，不要怕，跟我回家，我保護你。

後來，宋琛的父母真的到孤兒院辦了領養手續。

從此，我有了爸爸媽媽，還有了哥哥。

爸媽教我讀書識字，讓我和宋琛一起上學放學。

我們就這樣一起長大，一直到23歲宋琛的求婚。

我想，若不是那場車禍，我和宋琛，爸媽，還有朵朵，一定會很幸福的。

"你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他會留你一個人在家裏？"

顧茗的聲音很輕，輕到我以為他是在問自己。

“我沒事，我一個人，可以的。”

是啊，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人，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顧醫生，有搶救。”

顧茗還想說什麼，卻被不遠處護士的聲音打斷。

他站起身，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還是轉身跑向了急診科入口。

我看著顧茗的背影消失在我的眼裏，然後抬手，生生拔掉針頭，下床走出了急診科。

我是真的，一刻也不想在醫院裏呆著。

隻是沒想到，淩晨一點的醫院，我遇見了宋琛和蔣沐瑤。

4

我是在醫院門口遇見她們的。

我正要出去，他們正好進來。

我看見宋琛小心翼翼的扶著表情痛苦的蔣沐瑤，眼裏的疼惜都快要溢了出來。

曾經，他的小心翼翼，他的疼惜隻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如今，全部給了蔣沐瑤。

我低著頭向前快走了幾步，我不想見他們，更不想讓他們看見我如今狼狽的樣子。

可好像老天從來都聽不見我的請求一樣，我還是被蔣沐瑤發現了。

“阿琛，那個人，是，是心怡嗎？”

聽到蔣沐瑤虛弱而又柔軟的聲音，我不覺停住了腳步。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還有些許期待宋琛發現我。

“心怡，真的是你！”

在宋琛的摻扶下，蔣沐瑤來到了我的麵前。

“真是好久不見，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麵。”

蔣沐瑤對著我虛弱的笑笑，身體卻向宋琛的懷裏靠了靠。

“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覺，披頭散發的跑醫院來做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家醫院鬧鬼。”

宋琛緊緊的摟著蔣沐瑤，他看我的眼神裏，不像是對待蔣沐瑤的溫柔，而是寒冰三尺。

“對不起啊，心怡。我今晚估計吃壞了肚子，所以阿琛才陪我到現在。”

“你跟她道什麼歉，我是自願留下來陪你的。”

“你看你，臉色都不好看了。”

說著，宋琛再也不看我，直接將蔣沐瑤打橫抱起，走進了醫院。

我緊咬著唇，不說一句話，強忍著眼淚不要流出來。

一直到她們走後，我才感受到了嘴裏腥甜的味道。

我不願看著她們的親密，即使早有心裏準備。

曾經屬於我的宋琛，如今懷裏抱著另一個女人，心疼著另一個女人，我心如刀絞。

曾經我的光，如今卻照亮著別人。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家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毫無睡意。

淩晨三點，宋琛還是沒有回來，但我卻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

5

“喂？阿琛。”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隻是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聲。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女聲響起。

她嬌喘著，輕柔的呼喚著：“阿，阿琛......”

是蔣沐瑤的聲音。

他們在做什麼，不言而喻。

我將手機砸到地上，用力捂住耳朵，不想聽見任何聲音。

可是無論我怎麼努力，蔣沐瑤的嬌喘聲一直在腦海裏回蕩著，還有那張我愛了很多年的臉。

一夜無眠。

早上七點半，我終於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宋琛回來了。

他回來的聲音很大，一直在家裏走來走去，不知道在找什麼。

“睡睡睡，一天天就知道睡，一晚上沒吃東西，餓死我了，也不知道把早飯給我做好。”

宋琛進了臥室，拉開窗簾，又走到衣櫃前挑選今天要穿的衣服。

強光照進來的一瞬間，我不自覺的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刺眼。

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宋琛出門前就把早飯給他做好，然後給他挑選衣服，可是現在的我很累，累到好想這一刻就死掉。

我沒有說話，沒有睜眼，假裝睡覺。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當初就不該救你。”

宋琛冰冷的聲音再一次刺痛了我。

是啊，若是當初他沒有救我，或許我早就死在了那些孩子的手裏。

那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宋琛將門重重的關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我將自己蜷縮在床上。

可是就連這樣，我也無法感覺到一絲絲的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饑餓的感覺襲來，我才意識到，我昨晚吐了之後就一直沒吃東西。

我費力的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在家裏找了些吃的，終於恢複了一些力氣。

像往常一樣，我拿了口袋，準備去市場買些菜回來。

路上，卻遇到了顧茗。

6

他行色匆匆的向我走來，一把將我拉入了懷中。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在我耳邊喃喃，聲音很輕很輕，好似稍微重一點，我就會消失。

可是他顫抖的手卻將我牢牢的禁錮在他懷裏。

我怔了怔，輕輕的推開他，向後退了幾步，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他喘著粗氣，臉微紅，額間微汗，但眼底的黑眼圈還是出賣了他的疲憊。

他是下了班就來找我了？

“你昨晚自己拔了針就走了，打你電話也打不通，我怕你出事。”

“我沒事。”

“沒事？真沒事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看著顧茗心疼的目光，我竟無言以對。

是啊，我怎麼把自己活成了現在的樣子？

“心怡，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可以離婚的。”

我怔怔的看著顧茗。

離婚嗎？我從沒想過。

離開了他，我又能去哪裏呢？

“我，一直在等你。”

顧茗雙手放在我的肩上，深深地看著我，好像要把我嵌入他的眼裏。

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閃過一道黑影，一聲悶響，顧茗應聲倒地。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宋琛高大的背影已出現在我眼前。

“姓顧的，我以前就告訴過你，離我的女人遠一點。”

“你的女人？嗬，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害的。”

“這是我的家事，與你無關。”

“是男人就該保護好自己的女人，你要是不行，就我來。”

眼看著宋琛又是一拳要打在顧茗臉色，我顧不得所有，跑過去護住了顧茗。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宋琛及時收住了手。

“哈哈哈哈......好，真好。要不是我回來拿文件，我還不知道你們這對狗男女早就在一起了。”

“不是的，阿琛，我沒有......”

我轉頭想要解釋，可宋琛那鄙夷的眼神，卻讓我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姓宋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心怡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