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胡望菊將我從福利院領回去後，要求我為她的傻兒子永遠做牛做馬，甚至還要跟他結婚生子。

「連你爸媽都嫌棄得丟了你，能伺候我兒子那是你的福氣。」

後來，她癱在床上除了眼睛任何位置都動彈不得。

我當著她的麵，踩在她兒子的背上，去奪她這輩子含辛茹苦為她兒子存的資產盒。由於擺放的位置太高，我夠得實在窩火，便往腳下一跺——

「這根本就完全摸不著！再高點行不行？！」

她傻兒子像狗一樣跪在地上，身子又拱高了幾寸，艱難地問我：「祖宗，現在摸得著嗎？！」

1

胡望菊癱在床上，眼珠子費勁地瞪著我們，已經瞪出了紅血絲。

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如果她的四肢能夠動彈，恨不得要將我五馬分屍吧。

在三個月之前，我和以往一樣，做完晚飯之後，將灶台收拾得幹幹淨淨，最後才回到餐桌上準備吃飯。

此時，胡望菊和她兒子張文彬已經吃了一半了，清蒸魚的碎魚刺被他們隨意噴在給我留的蔬菜湯裏。

本來就沒有幾個菜，剩給我的幾乎全是他們的口水了。

胡望菊將嘴上的油一抹，筷子往清蒸魚的盤子邊緣敲了敲，對我說：「曼柔啊，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菜不能做這麼辣，文彬他不愛吃這麼辣的，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記不住呢。」

我已經累到不想說話，坐在餐桌旁先盛了碗蔬菜湯墊肚子，被她又逼問了一遍，才無奈地回應她：「因為今天是我的十八歲生日，我想吃一頓辣的，這都不可以嗎？」

「什麼？！你已經十八歲了？！」

胡望菊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甩，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眼神飄移在我身體上，不善地打量著我的胸部和臀部：「你被我從福利院領回家的時候，到底多少歲？！」

「十三歲啊。」我擰著眉頭望著她，總覺得她反應有些莫名其妙。

「你那個時候就十三了？！」胡望菊的表情登時擰成了老苦瓜，急得直跺腳：「壞了壞了！那福利院的老院長他竟然敢騙我！你那個時候明明十三歲他卻騙我才八歲？！

「我就說奇怪呢！當初帶你回來的時候就覺得八歲可不至於這麼難馴服啊！原來真的是那個老東西騙了我啊！他個老東西簡直不得好死！」

胡望菊在我旁邊氣得又是捶桌又是發怒，張文彬和往常一樣，癡癡傻傻嗦著一根筷子當骨頭。

而我，因為今天在棉花田裏忙碌了一整天，現在餓得根本就沒有力氣聽她的滿腔怨恨，隻覺得吵死人了。

「十三歲又怎麼了？早點成年就早點擔事還不好麼？！」我的語氣透著幾分不耐煩。

帶回來的時候是多少歲，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嗎？

現在與我而言，重要的是胡望菊在五年前曾承諾過我，思鈺姐姐會在我成年後回來看我，我就是為了這句話一直在等......

2

「我天都塌了！你還知道吃呢？！」

——胡望菊見我異常淡定，更加不是滋味，她突然就將我手中的飯碗掀飛，手指扣在我的腦門上，還咬牙切齒地罵：

「你以為老娘從福利院把你帶回來，是讓你吃白飯的嗎，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了這麼多也沒見你該長肉的地方長幾斤肉！我就納了悶了，你盆骨怎麼會這麼小的？！我還盼著你能多發育點，結果你都十八歲了這還發育個屁啊！」

聽完這話，我隻覺得胡望菊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我要是發育正常，會被遺棄在福利院？！

這飯被鬧成這樣我也吃不下去了，將筷子往桌上一砸，道：「你憑什麼說我白吃你家的飯，是，你是把我從那個地方領養回來了，但我可從來沒有感激過你，因為我覺得這裏和那兒沒什麼區別！」

在福利院的時候，骨架瘦弱的我根本沒辦法跟任何人鬥，處處被人欺淩，為了爭口飯吃，遍體鱗傷是經常的事兒。

而來到這裏之後呢，飯是有吃的了，也沒人跟我爭，但都是我憑不對等的勞力換來的啊，這憑什麼說我是白吃？

「你這賤嘴很厲害麼——」胡望菊被我說急了眼，她一個耳光抽在我臉上，接著就抬腿就往我的肚子上猛踹。

我的身形本就瘦弱得不行，被她這一踹，直接沒站穩就摔在了地上。她見我想爬起來，拿起桌上的盤子就往我身旁砸，破碎的瓷片飛濺了我一身。

她邊砸邊罵：「你個又黑又瘦的癟臘肉，老娘要不是惦念你將來遲早嫁給文彬做老婆，早就他媽的想踹你了。」

我手掌撐在破碎的瓷片上正要爬起來，聽到這話，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胡望菊領我回來的目的，竟然是給張文彬那個傻子做老婆？！

3

為什麼我從來都不敢想，胡望菊竟然有這個心思？！

幾年前，福利院的院長告訴過我們，思鈺姐其實是我的表姐，她和我一樣身體患有特殊的病才會被遺棄。

知道真相後，我和夏思鈺都互相把對方當做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也承諾過我，以後我和她一定會是一家人。

可後來，她終究等到了有人來領走她。

思鈺姐被領走的那天，我特意注意了幾眼帶她的走的女人，當胡望菊過來領我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她。

她蹲在我麵前，肆無忌憚摸了摸我的骨骼，眼神透著各種端倪：「這個女娃看上去倒是挺乖的，安安靜靜的也不鬧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扛重活，我可不是來挑祖宗的。」

旁邊的院長笑嘻嘻的說：「這孩子叫周曼柔，是這裏最懂事的孩子了，你別看她現在個子小小的，但是她可勤快了，什麼重活累活都是搶著幹的，性格文靜得很，也懂禮貌，不爭不搶。」

胡望菊一聽大喜，捏著我的臉蛋就愛不釋手：「真的假的，這女娃這麼乖呢？！」

我壓根就沒在意他們話中的玄機，隻知道問：「你是兩年前領走思鈺姐的嬸嬸嗎，她還在你家嗎？」

胡望菊猶豫了幾秒，答道：「思鈺？哦想起來了，她在我家啊，怎麼，你是她妹妹嗎？」

我點了點腦袋，胡望菊越看我就越喜歡，摸著我的頭笑道：「原來你就是她妹妹啊，她可是經常在我麵前惦念你呢，這不是緣分嗎，你跟我回去，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好不好？」

一家人團團圓圓，這個誘惑對我來說實在太大了。

可被她帶回家之後，我根本就沒看到思鈺姐，就看到有個神經兮兮的哥哥趴在院子裏逗螞蟻玩，臟兮兮的泥土粘了他一身。

4

胡望菊往我的後背一推，道：「曼柔啊，你去屋裏拿把傘給文彬哥哥打上，然後準備涼毛巾和涼茶出來，給他擦擦汗，解解暑。」

我怕惹她不高興就不要我了，便隻好照做，反正這種事情，遠遠不比福利院的雜活重。

然而當我真正實施的時候，問題出現了。

胡望菊竟然親自過來，手把手的教我做：「曼柔啊，你可記清楚了，文彬他不喜歡眼睛被遮住，所以你不能野蠻的直接在臉上擦，隻能像這樣沿著眼眶周圍慢慢的擦。然後這涼茶呢，以後就是你來給他熬了，他不喜歡苦味兒，你得給他加蜂蜜，加蜂蜜你也要注意控製，加過頭他也不喜歡。」

聞言，我茫然地抬起腦袋看向這家人的房子，生怕自己沒看清楚這就是一間最普通的農村房。

就這樣連續好幾天，我都沒有瞧見思鈺姐的影子，偏偏胡望菊給我安排的活兒太多了，我連問她的空隙都沒有。

這些活兒基本都是圍繞張文彬的。

張文彬沒比我大幾歲，是個癡呆，連生活都無法自理。這幾天，我的任務就是照顧張文彬，給他做飯，洗衣，擦汗，伺候他七七八八，就跟他的貼身丫鬟沒兩樣。

而胡望菊的任務，就是審視我做得夠不夠合格。

如果不夠格，很有可能會被她突然扇一個耳光，然後她會親自手把手教我該怎樣做。

如果同樣的問題再犯，她會直接甩兩個耳光，警告我長長記性。

5

她對我的態度大部分還是客客氣氣的，但是任何與張文彬有關的事情就會引起她發怒。

有次，我端著燙茶遞給張文彬的時候，被他自己傻裏傻氣地掀翻了還燙了手。

胡望菊見到之後為她兒子急碎了心，根本不顧事件因果，轉頭拿來滾燙的茶壺往我手上倒，還咬牙切齒地怒罵我：「你可真夠毛手毛腳的，你知道開水燙在皮膚上有多疼嗎，我今天就必須讓你記住這個感覺，以後給文彬送茶的時候就得注意點，明白嗎？！」

「疼——疼——」我被胡望菊的蠻力扣住手指，滾燙的茶水浸透在手指上，疼得我隻知道叫喊：「放開我，明明就是他自己掀翻的，他就是個傻子根本控製不住殘害自己，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還嘴硬是吧？奇了怪了，那院長不是說你乖巧懂事嗎？」胡望菊把茶壺往桌上一擱，再將我的膝蓋往地上一踹，摁著我生生跪在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