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止把我洗澡的照片發在兄弟群。
「懷孕真麻煩,隻能看不能吃。」
底下的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但他樂在其中,跟他們一起對我的身材評頭論足。
有人調侃了句「不是還有位大明星可以給你解悶嗎?」
他卻大發雷霆。
那是他心中不容玷汙的白月光,誰都不能不尊重。
後來孩子沒了。
我平靜地提出離婚。
段家資助我讀書的恩情,早已在這五年婚姻中還清。
可段明止卻後悔了。
1
【宋瑜平時穿得真保守,這麼多年了竟然沒看出來她身材這麼好。】
【明哥大氣啊,這前凸後翹大長腿的居然舍得分享給我們看。】
【我可要把這張照片設成屏保了......】
他們討論的照片是段明止剛才發的。
拍的是浴室,我洗澡倒映在磨砂玻璃上的身影一覽無餘。
段明止對於這些言論沒有絲毫反應,甚至附和著他們。
「你們是不知道,宋瑜那皮膚白的啊,可惜現在懷孕了,我也隻能看看。」
這是我懷孕的第二個月,肚子還沒開始顯懷。
醫生說胎兒不太穩定,讓我們平常要自己多注意些。
洗澡出來後我就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於是拿了段明止手機準備問問醫生。
卻意外看見這些聊天記錄。
在汙言穢語中,有人調侃了句:「這有什麼好可惜的,不是還有許清月天天去公司陪你吃飯嗎?」
「對啊,那大明星的身材也好得不得了。」
麵對群裏一連串的附和,段明止卻一改剛才的風輕雲淡。
他在群裏厲聲警告,維護著許清月。
「你們一個個嘴巴都放幹淨點,要是再讓我聽見你們這麼不尊重清月。」
「這朋友就沒得做!」
2
段明止的話,讓我心裏像汲了水一樣酸澀。
他把自己妻子的私密照發到群裏供大家取樂,卻在他們提及許清月時百般維護。
他明明就知道什麼樣的話是不尊重。
卻還是放任他的朋友這麼議論我。
我顫著手,想現在就衝進浴室找他理論。
可肚子上的絞痛卻一陣陣蔓延至心肺,疼得我眼淚止不住地掉下。
從我認識段明止開始,許清月這個名字就一直橫亙在我們中間。
她是段明止的青梅竹馬。
我總是能從旁人口中聽說他們曾經有多麼多麼幸福。
第一次見她是在我和段明止的婚禮上。
我們宣誓時,許清月紅著眼眶出現在台下。
素來冷靜的段明止失態地看著她,強忍著才沒衝下台去。
可司儀提醒了三次,他都沒能說出那句我願意。
隻是不耐煩地催促著:「可以可以,趕緊繼續下一個流程。」
婚禮結束後,他更是消失了整整一天,事後一句解釋都沒有。
還是段爺爺來安慰我。
他說沒事的有他在,以後隻要我們兩個安心過好日子就行。
我沒有說話,這件事就這麼掀過去了。
不止是因為我喜歡段明止。
更是因為眼前這個老人資助了我十年,才讓我從山村的留守兒童成為名校畢業生。
從那之後段明止確實收心了。
許清月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和段明止結婚五年,成為了媒體口中的夫妻典範,相敬如賓,恩愛有加。
直到去年段老爺子退休,段明止接手公司。
我才再次聽到許清月的消息。
3
浴室的水聲停了。
段明止腰間隨意圍著浴巾走出來。
見我哭了,他關切地問道:「怎麼啦?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段明止的緊張很真切,真切到我無法將他和手機上的那個聯係起來。
我無言將身後的手機遞給他。
屏幕亮著,頁麵還停留在剛才的群聊上。
段明止瞬間明白過來,他親昵地摟著我解釋。
「我們就是朋友間開開玩笑,不是認真的。」
「你要是不高興,我現在就讓他們把那張圖刪了。」
說完他就在群裏發了消息,把手機展示給我看。
他又補充了句。「清月因為是公眾人物,我怕傳出去影響不好。」
段明止總是這樣,他能夠很快察覺我的情緒,並主動道歉。
才讓我有了他是喜歡我的錯覺。
我推開他環上來的手衝進衛生間。
這樣的兩麵做派讓我忍不住作嘔。
段明止跟上來正要說些什麼,卻被手機的信息提示打斷了。
等我從衛生間出來時,他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了。
「阿瑜,公司有事我得出門一趟。」
他挽著外套,回頭溫柔地摸了摸我的腦袋。
「剛才的事你不要介意,醫生號碼我發給你,待會你要是不舒服自己跟他聯係。」
他很著急,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
段明止前腳剛走,我就收到許清月發來的消息。
我們是婚禮時加上的好友,從來沒聊過天。
但從兩個月前,她就雷打不動地在朋友圈曬午飯。
現在想來應該是特意給我看的。
因為她在陪我老公吃飯。
許清月發了她和段明止的聊天截圖。
她坐在沙發上,拍了張黑漆漆的房間照片,窗外微弱的光映在她腿上。
【明止,家裏突然停電了,我有點害怕你能過來嗎?】
很老套的套路,但段明止信了。
淩晨十二點,他把孕吐的我留在家裏,去陪另一個女人。
4
段明止走後,我在臥室呆坐了很久。
淚痕濕了又幹,繃得臉有些緊澀。
平複了會心情,我打電話給律師,讓他幫忙草擬份離婚協議。
然後又在網上搜索關於支教的信息。
我是大山出來的,原本就想著畢業後回去家鄉支教。
可大學時,段明止說對我一見鐘情。
我們在一起了四年,一畢業就在段爺爺的主持下結婚了。
現在我想去完成之前未完成的事。
我撫著肚子,心中有些不舍。
既然決定要和段明止離婚,那這個孩子肯定是不會留的。
帶球跑這種事在現實中實在是有點荒謬。
趁現在月份還早。
不如早做割舍。
5
我睜著眼睛怎麼都睡不著。
牆上掛著的合照醒目而刺眼。
我和段明止臥室掛的不是結婚照,而是一張采訪的合照。
我笑意盈盈,而他垂眸看著我,眼裏滿是愛意。
媒體都說段明止是寵妻狂魔,不允許別人欺負我半點。
彼時我剛成為顧太太。
媒體采訪的問題尖銳犀利,他們緊盯著我的身世不放。
記者將話筒懟到我嘴邊:「聽說段太太被父母嫌棄,遺棄在山裏,這是真的嗎?」
這樣的問題從小到大我聽過無數次。
說是留守兒童,可我的父母從來沒有回來過。
村裏人總在私下議論,說他們是不要我了。
但被記者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追問,我還是有些無措。
正當我支吾著不知怎麼回答時。
段明止環著我的腰,溫柔又堅定地站在我身側。
他說:「我太太在我心中一直是寶貝一樣的存來,從來沒有什麼遺棄之說,同時我也在竭盡全力地尋找嶽父嶽母。」
他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轉向記者時卻是一臉厲色。
「後續我會跟你所在的公司,好好溝通下關於你的職業素養。」
采訪結束後,我紅著眼眶謝謝他為我解圍。
他卻笨拙地拍著我的背:「剛剛可不是為了幫你解圍才這麼說,我說的都是事實。」
他認真看著我:「我老婆這麼好看又這麼優秀,怎麼會有人嫌棄你呢?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
那一刻,眼淚決堤。
其實我們心裏都清楚,我就是被遺棄的。
我的親生父母嫌棄我是個女孩。
我和段明止訂婚的消息剛傳出來時,他們就找上門過。
隻不過這件事被段爺爺暗中解決了,沒鬧到明麵上而已。
鋪天蓋地的新聞都是在稱讚我們感情好。
段明止的深情騙過了所有人。
也騙過了我。
6
半夜,段明止發來消息說公司太忙,今晚不回來了。
等明天回來帶我去吃飯,算是道歉。
我收拾著行李,隨手回他「好」。
吃個飯,也順便聊一聊我們離婚的事。
我記得第一次見段明止的時候。
我帶著自己種的蘋果到段宅感謝段爺爺,卻被門口的保安攔下。
是段明止正好路過將我帶進去。
他坐在沙發上,拿起蘋果啃了一口:「好甜的蘋果,你自己種的嗎?」
我拘謹地點頭。
「好厲害。」他隨口誇了句。
那時候,我就對這個疏離有禮的少年留下了印象。
第二次見麵,是在我兼職的便利店裏。
段明止突然當眾表白,說要追求我。
我並沒有當回事。
我課多,而且要兼職,根本沒有時間理他。
段明止就默默地跟我一起在店裏做兼職。
一做就是一學期。
然後他用兼職賺來的錢,為我買了條項鏈。
不貴重,但都是心意。
沒有誰能拒絕這份真誠,我也不例外。
可直到在一起很久以後我才知道。
那家便利店是許清月表弟開的。
當時的許清月剛剛出國。
段明止的一係列追求,不過是想通過她表弟傳到許清月耳朵裏,將她氣回國罷了。
隻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許清月四年都沒有回來。
我們一畢業就被段爺爺安排結婚了。
婚後我們不是沒有因為這件事爭吵過。
但每次他總說「這都是過去的事,不想再提。」
可這件事終究是沒過去。
從許清月出現在我們婚禮上的那刻起,這件事就沒結束。
想到這裏,我摸著脖子上的項鏈,把它摘下來放在抽屜裏。
從段明止送我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帶著。
現在我不想要了。
我的行李不多,隻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立在角落。
等明天和段明止商定好離婚事項後。
隨時可以走。
7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娛樂新聞中刷到了段明止。
【某許姓流量小花半夜幽會神秘男子】
圖片很糊,隻能依稀看見兩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但那輛車我認得,是段明止昨天開出去的那輛。
段明止回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
我把律師送來的離婚協議揣進包裏,打算吃完飯跟他談。
他貼心地幫我拉開車門,語氣裏滿是歉意。
「昨天公司真的太忙了,今天帶你去吃好吃的,算是為昨天的事情道歉。」
我沒有應他。
腦子裏想的全是離婚的事。
段明止以為我還在因為昨天照片的事生氣,親昵地觸碰我想要緩解氣氛。
卻都被我避開。
一想到昨天他和許清月也是這樣我就惡心。
幾次下來,他也無趣隻是默默開車。
我看著窗外被拉成線的雨水悵然若失,為自己這失敗的五年。
直到段明止把車停在路邊我才回過神來。
「阿瑜,你在路邊等司機過來,清月那邊出了點事我得先去接她。」
他很著急,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率先解開了我的安全帶。
剛剛恍惚間,隻聽見他接了個電話。
原來是許清月的電話。
我睨了他一眼,巍然不動:「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談。」
段明止越過我拉開車門,絲毫不顧及外麵在下雨,而我還懷著孕。
「清月現在被媒體圍著,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被媒體圍著無非是為了他們昨天晚上被拍的事。
但今天我必須要跟他提離婚。
否則等肚子中孩子的月份越來越大就更麻煩了。
我淡淡地道:「段明止,我要跟你離婚。」
「宋瑜你能不能懂點事,別鬧了!」
他推搡了我一把,想讓我抓緊下車。
而我正低頭在包裏拿離婚協議,被他一推竟不穩地摔出車外。
砰的一聲,腦袋砸在地上嗡嗡作響。
身下好像有血流出來。
「阿瑜——」模糊間,我看見段明止慌亂衝過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