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的第一天,姐姐頂著我的臉,同太子成婚。
她如願以償,成為了太子妃。
而我,被葬在我最喜歡的桃花樹下,成為了大樹的養料。
我怨氣不散,靈魂飄在半空。
姐姐妄想此法可以與太子琴瑟和鳴。
可她不知道的是,這個決定,將會是她一輩子的噩夢。
1
我死後的第一天,太子娶親。
他原是我的青梅竹馬,也是我的未婚夫婿。
如今卻迎我姐姐下轎,執著她的手,行三拜九叩之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我聽見他清潤的嗓音,“來娶你了,伏桃。”
是了,這原本是我的婚禮。
而現在,我卻隻能以魂魄的姿態,看著自己的夫婿,執著姐姐的手,說著不離不棄,生死相隨的情話。
而我的姐姐,穿著我繡好的大紅嫁衣,蓋著沈聽寒為我繡的紅蓋頭。
代替我,嫁給我心愛的男人。
我的目光落在沈聽寒的身上。
他麵白如玉,一張臉生得如同謫仙般,整個人身材頎長,氣質清冷,不笑時足以拒人於千裏之外。
隻是隻有我知道,他那張清俊的臉背後,有多可怕。
2
沈聽寒是皇帝的第三個兒子。
原本也是玉樹臨風,郎豔獨絕之人,隻是不知怎的,看上了我。
我父親是太子太傅,他年幼時常常以此為由,偷偷來江府見我。
我不慎落水,是他將我救上岸。
我為百姓施粥,他也常來幫忙。
我養的桃花樹枯萎,他便為我種了一片桃林。
時間長了,所有百姓都說我們是神仙眷侶。
隻是朝臣們卻並不看好我們。
他們說,江伏桃這樣的資質,應做太子側妃。
是沈聽寒力排眾議,在承明殿外跪了一下午,為我爭來了正妃之位。
他說,他絕不讓心愛的女子受委屈。
可是我心裏清楚,江家的二女兒江伏桃,長了一張同邀月樓花魁五分相像的臉。
我那時看著他的眼睛,還是將那句“此話當真”咽了回去。
3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多少情話。
沈聽寒牽著姐姐的手,久久不願放下。
他眼睛裏含著無盡溫柔。
笑著看向我姐姐。
而我姐姐蒙著蓋頭,看不清神色,隻是低垂著的頭依舊訴說著小女兒家的無限情意。
沈聽寒笑起來時眼睛微微彎起來,我時常誇讚他眸若星辰。
可今日他的笑容卻十分刺眼。
賓客們也在有說有笑地聊著,隻有我覺得自己眼睛分外幹澀。
與這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我見不得更多,於是試圖離開。
隻是剛走了幾步,就被一股怪異的力量扯了回去。
我勉強穩住魂魄,詫異地轉過身,卻發現姐姐跟隨著玲瓏,向內院走去。
而我也被這股力量拉著,緊緊地跟著姐姐。
直到這時,我才終於發覺出不對勁。
我的魂魄竟然無法離開她!
比如此刻,我的魂魄被牽引著,飄向她。
恐懼促使我急切地想要掙脫這股奇怪的力量。
然而無論我朝著哪個方向逃跑,始終都在姐姐身旁五米之內。
也因此,隨著姐姐邁入喜房的,除了玲瓏,還有我。
4
房間裏有些許昏暗。
姐姐抬手掀起蓋頭的一角,有些緊張地從懷裏拿出一隻花紋奇特的胭脂盒。
“換來的皮竟然這麼不好用。”
玲瓏笑看她,“小姐且忍耐一下吧,剛換的皮,要用這盒胭脂塗滿七七四十九天呢,少一天都不行。”
江煙婉嘀咕了一句,不滿,戳戳臉頰,“這張臉還真是惡心,也不知聽寒哥哥喜歡她什麼。”
我哪裏不知,其實她討厭的不是這張臉,而是我。
我和姐姐江煙婉本是同父同母的姐妹。
隻是我出生那天,六月的京城卻下起了大雪。
江煙婉因此生了一場風寒,去了半條命。
這本來沒什麼,隻是江煙婉病好那天,府中卻來了一個術士。
術士駐足半晌,搖搖頭歎息一聲,“災星,災星啊!”
父親一向不信這些,將那術士趕跑。
母親卻疼惜地看了一會兒江煙婉,又猶猶豫豫地看了我一眼,勸父親將我殺了。
好在父親沒有同意,隻說給一口飯吃,餓不死就行了。。
府裏的下人慣會見風使舵,明裏暗裏苛待我。
最後還是嬤嬤見我孤苦伶仃,將我養大。
5
我出嫁前夜,江煙婉說要同我說說話。
我同江煙婉自小不和,她時常罵我是災星。
春寒料峭的日子裏,她推我落水,說我出生時害她生風寒,如今她便要還回來。
夏日時,她將蟲子扔進我的房間,說這樣作弄災星才有趣,於是那段日子我的房間便常常爬滿毒蟲。
冬日時,她抱著暖爐,在侍女的簇擁下經過我時,會冷聲嘲笑,到底是災星,手上的凍瘡都生得那樣難看。
太子來府裏同父親議事,她偏要拉著我偷偷跑去瞧,卻在太子看過來時故意將我絆倒,看著我跌的鼻青臉腫。
我及笄那天,她穿著耀眼奪目的衣裙,戴著滿頭珠翠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真是寒酸,你這樣的災星,不如來配我的車夫吧。”
她對我一向沒有好臉色。
也因此,她喊我去同她說話時,我極其驚訝。
嬤嬤捏捏我的手,擔憂地看著我,“二小姐,還是別去了罷。”
我也握住她的手,安撫她,“嬤嬤放心,我去去就回。”
我想,也許江煙婉終於明白了。
災星一詞,不過是那術士隨口胡謅,否則我活到今日,怎麼府中從沒有過災厄?
我欣喜地奔向她的住處。
6
我不記得自己是何時暈倒的。
隻知道再次醒來時,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動彈不得。
屋子裏站著好幾個人,為首的女子輕紗覆麵。
我心裏燃起恐懼。
就如同十幾年來,在江府度過的每日。
江煙婉的聲音便在這時傳來,如同鬼魅。
“動手吧。”
跟在身後的巫師眨眼間便來到我麵前。
她拿著一把黑漆漆的匕首,嘴裏念著我聽不懂的咒語,邊念邊劃向我的臉。
霎那間,一陣陣刺痛傳來。
耳邊傳來她的聲音,陰魂不散,“你知道嗎,這換臉秘術,最殘酷的地方不在於一張美人麵被她人據為己有,而在於這撥皮的過程——極為痛苦。”
“可是我願意承受這份痛苦,你的臉和這太子妃之位,我就笑納了。”
7
再次醒來時,換臉秘術已經完成。
我隻覺得又可悲又憤怒。
江煙婉頂著我的臉,正坐在鏡子前梳妝打扮。
鏡子裏的臉依舊粉嫩如初,看不出一絲破綻。
她吩咐人將我葬在桃花樹下,說是桃樹可以辟邪。
“妹妹,你這般喜愛桃花,如今姐姐也算成全你了。”
“就讓你做這桃樹的養料吧。”
我與沈聽寒之間的事,從來沒有告訴過第二個人。
江煙婉是如何知道的?
“妹妹,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有你在,即使沈聽寒不愛我,我也照樣嫁給他。”
“可是你知道嗎,你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叫我感到無比惡心!”
“一個災星,怎配染指我看上的男子。”
江煙婉重重的將梳子撂在地上。
玲瓏走上前,默默地拾起來,“小姐別生氣,今夜可是大喜之日啊。”
一聽見太子殿下這幾個字,江煙婉果不其然冷靜了下來,喜滋滋地重新蓋上蓋頭。
下一秒,沈聽寒便推門而入。
8
他剛喝了些酒,帶著醉意走上前。
江煙婉嬌嬌柔柔地喚了一聲太子殿下。
沈聽寒將蓋頭掀開,“你我之間,何時這麼生疏了。”
我平日常喚他的小名:‘青雀。’
這些江煙婉自然不知。
果不其然,江煙婉臉上閃過一抹驚慌。
她強作鎮定,在沈聽寒疑惑地眼神下支支吾吾了半晌。
我本以為沈聽寒會很快察覺不對。
可是下一秒,江煙婉扶住額頭,嬌嗔了一聲,“聽寒哥哥。”
不等沈聽寒說話,她便匆忙說道,“聽寒哥哥,春宵苦短,讓妾身來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她的手指輕柔地環住沈聽寒的脖頸,媚眼如絲。
沈聽寒沒說話,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她。
江煙婉聲音更加柔弱,“聽寒哥哥?”
9
沈聽寒終於緩過神。
他避開江煙婉到處亂摸的手,“我自己來就好。”
他背過身去,解下外衫。
同清俊的相貌不同,沈聽寒的肌肉紮實,背脊寬厚。
江煙婉羞澀地轉開頭,又迷戀地看向沈聽寒。
她吞了吞口水,手指輕輕觸碰在沈聽寒的脊背。
蜻蜓點水一般。
沈聽寒僵了一下,邁步走向浴池。
江煙婉看不見,可是我卻飄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
沈聽寒那張清俊的臉上染上緋色,也許是醉酒的緣故,神情還有幾分飄忽。
......
即便明知在沈聽寒眼裏,他身後的女人是我。
可是我還是感受到來自神魂的,針紮一般的疼痛。
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