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嫂子晚上肚子疼，被送到了我們醫院。

我看著她那隆起的肚子，猜著是懷孕了，可她卻堅持說隻是吃胖了，非要去別的醫院治療。

我不放心，執意叫來了婦產科的主任，自掏腰包為她安排了檢查。

結果就是懷了孩子，而且預產期不遠了。

哥嫂為此大吵一架，推搡之間孩子沒能保住。

後來，在一次家庭旅行的途中，嫂子把我推下了山崖。

“嘴賤的東西，給我孩子賠命吧！”

1.

“出什麼事兒了，我怎麼聽著曉雅聲音不對呢？”

是我表哥的聲音，我覺得自己有救了。

這山崖從上麵看著陡峭，但其實中間還有一層類似平台的突起，我命大，正好摔在平台上。

我仰麵朝上，甚至還能看見山崖上的情形。

表哥環顧四周，問道：“怎麼就你自己？曉雅呢？”

嫂子語氣森然：“被我推下去了。”

我看不清表哥臉上的表情，但從他的語氣裏，不難聽出恐懼與驚訝。

“你瘋了嗎？你這是殺人！”

“她活該，要不是她嘴賤，我孩子也不會沒命！”片刻停頓後，嫂子問，“你是想報警抓我嗎？”

那語氣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威脅。

幾分鐘後，我聽見表哥歎了口氣：

“唉，這是她的命，不過這附近我清楚，這山崖看著陡峭，其實不然。”

他探頭往山下瞄了兩眼，我期盼著他能發現我，救救我。

可我的願望隻實現了一半。

“她根本就沒被摔死，留著是個禍害，你在這兒幫我看著人，我去善後。”

我的內心充滿了極度的恐懼，求生的欲望促使我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可剛才從高處跌落，已經摔得我動彈不得。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繞遠下來，找到了我。

“別怨我，我不能沒有你嫂子。”

他拖著我往懸崖邊上走，我的身體與地麵摩擦，留下了長長的血跡。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哀求他：“哥，求你，我疼。”

可他充耳不聞。

他像是丟一個破爛的布娃娃一樣，一把將我丟入江水中。

2.

“你放什麼屁！我可沒懷孕！”

這聲音讓我有點恍惚。

我心底寒意頓起，等看清眼前的情形，更是心驚膽戰。

嫂子正撅著個大肚子，表情痛苦。

表哥站在她身邊攙扶著，一臉焦急。

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男的，是他倆的老同學，齊之昂。

這場麵我太熟悉了，上一世就是這樣。

我半夜值班的時候，他們三個來了醫院，表哥說我嫂子肚子疼得很，讓我找人給看看，得了什麼病。

我一眼就看出，她應該是懷了孩子，而且月份還不小。

孕婦出現腹痛的情況，不能大意，我建議盡快檢查治療。

可是不管我怎麼勸，嫂子都一口咬定是胡扯，她說自己根本不可能懷孕，好一通鬧。

我擔心她的身體，執意叫來了婦產科的主任，為她做了檢查，確定是懷孕無疑。

出乎我預料的是，表哥沒有半點欣喜的樣子，反倒對嫂子拳腳相加。

那是我才突然意識到，表哥去了國外工作，留下嫂子在國內，兩年間他一趟也沒回來過。

那我嫂子的孩子是怎麼懷上的？

那一架之後，孩子沒能保住。

也正是因為這樣，嫂子認為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所以對我痛下殺手。

那好，這次我絕不插手。

同事李玲耐心勸說：“可您這肚子，分明就是懷孕了，要不我找我們主任來看看？”

“放你娘的屁！我就是吃壞了肚子，你個小丫頭懂什麼？”嫂子轉頭又埋怨起了我哥，“都是你，我都說了不來不來，你非得把我弄過來，大半夜折騰我，你安的什麼心！”

表哥被訓得服服帖帖，低頭站著一聲不吭。

李玲還想繼續勸說，我拉住她，搖頭示意她不要管。

我看著嫂子，笑裏藏刀：“嫂子說得對，她就是吃壞了肚子，我哥都已經兩年沒回家了，她怎麼可能懷孕呢？李玲你可別亂說。”

前世我是太過著急，才沒有想到這個漏洞。

後來冷靜下來一想，她懷孕的時間跟我表哥在家的時間根本對不上，這裏麵不定有什麼貓膩。

嫂子聽不出我的弦外之音，還敢得寸進尺：

“就是！曉雅你趕緊換個工作吧，你們這都什麼破醫院破同事啊？”

表哥放心不下：“吃壞了肚子也得治啊，曉雅你看看到底什麼毛病，該怎麼治怎麼治。”

“我不在這兒治！”不等我開口，嫂子就大喊，“剛才這個小丫頭說我懷孕，就是為了多要我的錢，這種醫院我可不放心！”

齊之昂慢慢開口：“是啊，這也太不專業了。”

嫂子捂著肚子說：“我要去定安醫院，我最相信就是那家。”

齊之昂點頭附和：“我知道那個醫院，專業得很。”

“可那隻是個小診所，你們......”李玲身為醫護人員的責任心爆棚，還想著勸阻。

“李玲你的藥都配好了嗎？一會兒護士長又要找你麻煩。”

李玲聽了我這話，有點不情願地走了。

她要是繼續說下去，隻會引火燒身，我必須把她支開。

嫂子執意要去定安醫院，齊之昂也深表讚同，我表哥一個人根本拗不過他們兩個。

我目送著他們三個離開，心裏長舒一口氣。

重活一世，我倒要看看你們能結出什麼果。

3.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

我媽心情特別好，因為今天是全家一起聚餐的日子，她馬上就能見到她心心念念的大外甥。

表哥從小就沒了父母，是在我家長大的，所以我媽對他就跟對親生兒子一樣。

這段時間，她經常念叨想見我表哥，可表哥每次都能找到理由拖延。

這次聚餐是早就確定好的，他沒有辦法推脫。

親戚們好久不見，自然免不了一頓寒暄。

那些老人看著我嫂子圓滾滾的肚子，都以為好事將近。

“張揚的媳婦有了身孕，你們咋不跟我們說呢？”

“翠榮啊，你跟建華把張揚養大，現在他還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姐姐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放心了。”

說著，那些老人還抹起了眼淚。

我媽麵露尷尬：“四嬸兒，您誤會了。”

嫂子瞪了老人一眼：“你可別亂說，我沒懷孕，我就是吃胖了。”

老人看了看她的肚子，揉揉眼，笑著打趣：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說起這個害臊，不說了不說了，但是等孩子落地，可一定得通知我們啊。”

嫂子直接發飆：“都說了沒懷孕沒懷孕，你是耳朵聾了聽不到嗎？”

我媽斥責：“靜靜你怎麼說話呢！過來道歉！”

老人擺擺手：“算了算了，別為難孩子，懷著孕呢別動氣。”

嫂子掏出手機，舉到老人麵前：

“你耳朵聾了，眼睛總不瞎吧？睜眼看看，這是我上次的檢查結果，不是懷孕！是腸胃不舒服！”

老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很是難看。

我瞥了一眼手機上的內容，還真是一張診斷單，診斷結果是腸道疾病導致的腹痛，還伴有腹部肥胖等症狀。

那診斷單的落款就是她說過的定安醫院。

真是見了鬼了，她分明就是懷了孕，到底是多糊塗的醫生，才能出具這麼離譜的結果？

我媽是個老醫生，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其實回來的這一路，她看著我嫂子的眼神都有點疑惑，隻不過我嫂子不提，她不好開口問。

現在老家的人問了，卻問出這樣一個結果，她坐不住了。

當天晚上，從老鄉家吃完晚飯出來，看著周圍沒有外人，我媽試探著說：

“靜靜，我聽說那個定安醫院隻是個小診所，會不會有診斷不準確的時候啊？”

嫂子對我媽還算客氣：“怎麼會呢，那是齊之昂介紹的醫院，張揚也讚同我去那裏。”

“小齊是張揚十幾年的朋友，我信得過，可這醫院給的結果確實有點草率，要不你聽姨媽的，改天去曉雅那個醫院再查查，費用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出一分錢。”

嫂子非但不領情，臉色反倒難看得很。

表哥趕緊出來打圓場：“那天檢查是我陪著靜靜一起去的，出不了錯，而且我都出去兩年了，她怎麼可能懷孕呢？”

真是個十足的蠢貨，連懷孕這麼明顯的事情都看不出來。

我媽還想接著勸，被我攔住：“行了，你還當哥是三歲小孩兒呢，他自己的事自己能搞定，你就別跟著瞎操心了。”

嫂子的肚子現在已經很大了，看上去應該撐不了多久。

我倒要看看，等到了日子，她打算怎麼瞞天過海，張揚那個蠢貨綠帽俠又打算怎麼麵對這一切。

4.

最近工作繁忙，我連休假的時間都沒有，隻能通過手機跟朋友聯絡感情。

這些朋友中，跟我最要好的就是大學同學徐冰冰，她現在在一家婦科醫院做護士，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還經常給我講產房裏的事。

“這世上怎麼還有這種人啊？生孩子都要去黑診所。”

我問她發生了什麼。

她打開了話匣子：“我們剛收治了一個病人，跑到黑診所生孩子，難產了才想到轉到我們醫院。”

我有些警覺，但不好隨便下定論。

徐冰冰繼續說著：“她丈夫也真夠蠢的，都這樣了還想把產婦送回黑診所，說那是老婆最信任的醫院。

“還好跟他們一起來的那個姓齊的男的，還算理智，要不真的把產婦送回去，命都夠嗆能保住。”

我越聽越覺得我心裏的答案是對的。

我試探著開口：“你說的這個產婦，是叫韓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