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邵淮序結婚的第七年,我收到了一條陌生用戶發來的私信。
圖片裏我的丈夫和二十歲出頭的女孩臉貼臉挨在一塊兒,十指緊扣,身後是摩天輪和璀璨的煙花。
下方顯示的時間是上個月七號晚八點鐘,配文:
“這漫天他為我放的煙火,是我和s先生的今生呀[煙花][煙花]”
那天正好是我生日,他告訴我公司股東開會要加班今晚不回家。
我麵無表情對著一桌剛溫過的飯菜,默默劃下屏幕錄屏截圖了這張照片的全部信息。
我扶持他一路走來,終究還是敗給了七年之癢。
邵淮序家裏條件不好,爸媽都是智力障礙,他是靠我爸助學基金會資助的獎學金一步步從高中、大學再到留美碩士畢業。
他以前也不叫邵淮序,叫邵東東。
碩士畢業回國後,邵淮序靠著我爸的關係和項目資源在合作公司兩年就爬到了執行董事的位置。
做到董事後,他自個兒嫌原名土配不上他的檔次,拿著戶口本去改的名字。
我把照片備份,起身將餐桌上剛溫熱的飯菜一盤盤倒進馬桶。
馬桶衝水功率很大,渦旋混雜著混濁的湯汁一並被卷入洞口直到消失不見。
我的手機叮叮響起新的訊息提醒。
是邵淮序。
「加班,回家晚。」
聊天簡短又直白。
我把盤子餐碟丟進洗碗機,這會兒胃又開始隱隱泛痛。
以前為了不讓邵淮序擔心,我胃藥吃過就丟從不留存。
現在想想也是好笑,他這幾年從來沒關心過我為什麼有時候會捂著肚子縮在沙發裏一動不動。
他看到了也隻會在一邊皺著眉,肆無忌憚地張口嘲諷我:
“別作了,又在那裏裝肚子疼,你多大的人了,還以為自己是家裏的公主啊,誰會慣著你。”
蜷縮在沙發裏,我熟練地下單胃藥,叫了上門跑腿服務。
我窩在沙發裏拿抱枕擱在小腹,點開發我私信的賬號頭像進去她的主頁。
名字是“s先生的詩寶呀”,我嘴角不受控地想笑。
她做事太明顯,主頁背景圖都是截了頭的邵淮序穿著我送他的定製西裝和她手牽手站在江邊的照片。
最新的一條動態是今晚九點鐘。
照片裏男人修長白淨的手搭在她的小腹上,燈光昏暗,她腰後墊著熊貓抱枕。
“特殊的小日子裏,s先生的大手始終溫暖著我~痛痛都飛飛嘍[臉紅][臉紅]”
畫麵中心那隻手的手腕上戴著的江詩丹頓限量款腕表是她在社交媒體上炫耀的著重點。
我點開評論區,幾千條評論,高讚的幾條內容差不離多少。
“哇!羨慕博主,有這麼好又有錢的男朋友!”
“草!江詩丹頓限量版,nb!我爸都拿不到!漫姐老公真有實力![大拇指]”
她不知道這表是我央著我哥送我的生日禮物,證書、發票、說明書、簽購單都在我手裏捏著。
表是我專門給邵淮序挑的。讓他拿走戴上,是為了他那可憐的自尊心。
“那些人就是看我出身不好,飯局上全都瞧不上我,清菡,寶寶,如果連你都不肯幫我,我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對我好…”
想起他先前裝可憐的話,這會兒讓我惡心反胃。
一個靠老婆關係上位的軟飯男,誰能瞧得起他。
邵淮序也隻有在用得到我的時候對我說軟話,這表到現在成了他的小情人炫耀的資本。
跑腿小哥送藥上門的時候,恰好趕上邵淮序回家。
他在玄關換好拖鞋,看著我步履艱難地拿藥關門,一聲不吭走到客廳靠著壁櫃,從上到下打量我一眼,隨後交叉雙臂放在胸前,居高臨下盯著我,滿臉煩躁。
“我一天到晚上班夠累了,回來還給我擺這副臭臉裝病,我看你就是作的,天天淨給我找事兒。”
我疼得沒功夫應付他,捂著小腹滿臉冷汗拿著藥盒挪回沙發邊。
“收起你那矯情的大小姐脾氣吧,以為這是在你家裏嗎?你看我是管你嗎。”
他見我沒搭理他,冷笑一聲,快步上前一把奪過我手裏的藥盒扔在桌上。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裝到什麼時候,原清菡,你真是見長進了,我的話都不回了,嗯?”
我捂著肚子疼的渾身發抖,咬著嘴唇抬手攥住他襯衫衣擺。
“我胃真得很…難受,你幫我倒杯水行嗎?”
邵淮序粗暴地扯開我的手,將藥盒又扔得更遠,四方的盒子順著光滑的桌麵啪嗒一聲落到桌下。
“這不是還能說話嗎?你裝,接著裝,我現在去洗澡,給你三十分鐘好好想想,出來別再讓我看到你這副德行。”
他大步離開的刹那,我疼得從沙發上滑下來,這會兒小腹像是千把刀子戳捅著,我忍著絞痛,費力在桌子下摸了半天才在角落裏找到抓住藥盒。
浴室水聲嘩啦啦響,我拆開包裝摳出藥片囫圇幹咽著吞進嘴裏,身體脫力軟倒在沙發上。
邵淮序丟在抱枕一側的手機叮叮響。
我眼皮抬了抬,看到了備注是王總的消息提醒。
王總:老公~你回家了嗎?
王總:邵寶,我好想你好想你,忍不住給你發消息,不準你碰那個老女人,你是我一個人的,等我親戚走了再獎勵你mua♡
王總:[照片]
王總:先給你解解饞~親親老公千萬別憋壞啦~
我疼的渾身發顫,從抱枕底下滑開我的手機屏幕,他手機屏還沒關,停在聊天框界麵上。
“王總”發來的照片,披散著長發的女孩,穿著清涼,羞澀地撩開睡裙裙擺,兩條白腿中間是一條暴露的男士底褲。
“嘔”
我克製不住反胃,攥緊手機的手指骨節發白,盯著那條夾在她大腿正中的底褲惡心的我想吐。
胃疼得厲害,我哆嗦著手指,渾身發涼,額頭被冷汗浸著。
費勁打開自己手機的屏幕錄製,將他還沒來得及刪除的“王總”發送的信息以及那張照片一條不剩的錄製完畢,隨後點開“王總”的主頁,把她的微信號也一並留存下來。
我又把消息標記回未讀。
浴室的水聲越來越大,嘈雜著,間或傳來洗衣機嗡嗡晃動的響聲。
我和邵淮序是在念高中的時候認識的。
他是我們學校有名的高材生,隻是家裏條件差,身上總是一套同校已經畢業的親戚淘汰給他的舊校服,穿著的運動鞋也是破了洞的。
他青春期抽條長得很高,校服破舊卻整潔,皮膚白淨,睫毛又直又長,總是緊繃著薄唇。
他不愛說話,逗逗就會臉紅,長睫這個時候就會眨來眨去,像家裏小貓的尾巴纏著我的手指晃動似的,勾的我心裏癢癢。
青春期未長成的野獸們對他的惡意是赤裸裸不加掩飾的淩虐。
有時候是惡意的綽號,邵淮序在食堂勤工儉學,頭發絲上都是飯菜的油煙味。
就算他每天洗頭搓衣服,從餐廳出來頭發上、衣服上也全是彈不開洗不掉的味道。
他們管他叫菜東東。
有時候是體育課衝他腦袋上招呼的籃球,也是跑操時惡意推搡間踩著他破洞的運動鞋,看著鞋板與鞋身分離。
“喲,菜東東的破鞋怎麼又開了…哎,你還想打我啊,來,快點打,你看看你精神病爸媽能賠得起嗎哈哈”
我打小看不得別人被欺負。
我比他小兩歲,那時還在上高一,恰巧是同一節體育課,遇到這種事,腦子發熱不管不顧便衝過去把他拉到我身後。
“人家窮的隻是外在,我看你才是窮到心裏去了。”
“哪來的…”矮個兒胖男舉著拳頭往前邁了兩步,作勢要揍過來,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旁站著的高個兒搗了搗胳膊拉回去。
拉他的那人我在集團年終彙演上見過,是子公司負責人家裏的孩子。
“招惹誰呢,你個二傻子,人家是永昌集團的大小姐…”
那天之後,我去食堂窗口打餐邵淮序總會給我滿滿一盤的肉,早餐他每次都會把水煮蛋留給我。
其實我並不愛吃學校餐廳的葷腥,也對蛋白質過敏,但我莫名地總想著去看他。
後來他大學,我高二的時候,邵淮序給我寄了幾大本標注好的筆記,還有一包牛皮紙紮好的野櫻桃。
我放棄去維也納留學,跟爸媽大吵一架換來高三努力一年報考他所在大學的哲學院。
他不愛跟人打交道,我替他在校外租房。
邵淮序說做科研的手碰不了廚房的油腥,他腸胃差不吃外賣,我背著家裏學做飯,對著營養餐譜每天在出租屋裏炒菜煮湯。
他去美國留學要全心科研,助教薪水應付不了他的開銷,每個月的生活費是我打過去的。
閨蜜總笑話我,他用一包野櫻桃換來永昌集團千金十年的專項扶貧。
“原清菡!你看我手機?”
回憶倉促被打斷,邵淮序圍著浴巾氣勢洶洶衝起來從我旁邊一把奪過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