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親生哥哥在我6歲時候，親手將我交給人販子。

後來在費盡心思尋找我沒有結果後，家裏又有了新的妹妹。

所有人都知道，韓戾將這個妹妹寵上天。

為了讓她高興，韓戾用盡辦法對付我。

最窮的時候，我的獎學金被韓戾搞沒了。

到哪裏打工都不要我。說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我去求韓戾放我一條生路。

他說，“我不缺錢，就是在故意整你。”

“螻蟻而已，隨便就踩死了。也配讓我妹妹傷心。”

可他不知道，他真正的妹妹其實是我。

1

第一次見韓戾是在大學女寢。他在為妹妹韓尋瑾鋪床。

隻看了一眼，韓尋瑾便相中了我的床位。

“換一下。”

我搖頭拒絕。

這邊陽光可以直接曬進來。

讓人感覺很溫暖。我貪戀那種感覺。

韓戾走過來，直接往床鋪上扔了一千塊錢。

“這樣行了吧。”

我直接坐在了床鋪上，把錢收好遞給韓戾。

以前我肯定屁顛屁顛的接著，恨不得對他說一聲歡迎下次光臨。

但是現在，錢對我沒用。

伴隨著動作，有鼻血滴落在床單上。

韓尋瑾嫌棄撅嘴，“你故意惡心我？”

“算了哥，這個床位臟了我不要了。”

韓戾皺眉撇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我從褲兜找出提前備著的紙團熟練的把鼻孔塞住輕輕叫住韓戾，“韓哥，能跟你合張影嘛？”

回應我的是韓戾的一聲冷笑。

身體泛起熟悉的痛感，我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楚奶奶:見到你哥了吧。

2

楚奶奶是收養我長大的人，也是韓尋瑾的親奶奶。

在我走丟的第三年，韓尋瑾被韓家選中，成為了新的家庭一員。

後來，我的親生父母出了意外，雙雙死去。

是韓尋瑾陪著韓戾度過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兩個人互相陪伴，彼此依偎。

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韓戾把這個妹妹寵到了骨子裏。

而我是韓戾的妹妹。

親生妹妹。

我在楚奶奶的手機上看見了他與韓尋瑾的合照，認出了他。

我滿懷喜悅的準備上門認親。

可是一切高漲的情緒都被一封體檢報告澆滅。

那一天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很久。

直到夕陽西沉，天邊盡染紅霞。

算了吧。我對自己說。

我不想韓戾體驗短暫得到後又失去親人的痛苦。

韓戾的傷口已經被韓尋瑾撫平。

而我短暫的出現，隻能是讓韓戾已經愈合的傷口潰爛，成為永遠無法去除的傷疤。

我不舍得。

我的哥哥，我希望他能順遂健康，喜樂無憂。

3

為了能夠多見一見他，我很心機的去韓戾常呆的地方幹兼職。

今天遇見他來買咖啡。

結賬的時候，我拿出了一個小蛋糕遞過去。

“今天店慶，第100位結賬的客人免費送一個蛋糕。”

跟著韓戾一起來的朋友直接嘲笑，“這借口都用爛了，想追我們戾哥就直說唄。”

韓戾手指曲起，將蛋糕彈了回來。

我順勢改口，“今天我生日。哥，你賞個麵子。吃一口吧。算是給我慶生。”

韓戾臉上帶著明顯的厭惡，“給你慶生，你算什麼東西？”

大概是蛋糕盒子太尖銳了，刺的我掌心生疼。

我執著著遞過去。

我們兩個人，一個不接，一個一直舉。

韓戾的朋友看見場麵太過尷尬，一把將蛋糕搶了過去，“吃吃吃，我們監督著他吃。”

那個蛋糕是我親自做的，裏麵的夾心是他最愛的芒果。

他現在長大了，不知道還喜不喜歡吃芒果。

我有點不安又有點喜悅的等待著。

直到，下班後在距離店門口不遠的垃圾桶，發現了那塊蛋糕。

盒子表麵被人扔了垃圾，精美的包裝變得臟汙難看。

我將蛋糕重新撿了回去，自己插上蠟燭，大聲的唱了一首生日快樂歌。

裝作家人就在身邊，一口一口吃下了整個蛋糕。

以前聽人說過的，生日蛋糕要和家人一起吃。這樣上天會保佑他們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不會分離。

我知道我和韓戾注定要分離。

可惜，我們竟然連同吃一塊蛋糕的緣分都沒有。

4

韓戾，韓尋瑾和我都是美術生。

係裏時不時會有一些比賽。

這次的比賽校方特意宣傳過，說優異作品會送去市裏參賽。

勝者有一筆不菲的獎金。

我也參加了。

所有人都肯定我這個作品肯定會拿到名次。

在比賽結果下發之前，我也這麼認為。

寢室裏室友笑嘻嘻的說，“拿到獎金請我們吃飯啊？”

“還不一定能拿到名次。”

“肯定沒問題。老師都對你的作品讚不絕口。”

獲獎名單下發了，我的作品赫然在列。

但是署名卻是韓尋瑾。

手機亮起，韓尋瑾約我見麵。

到了地方，韓戾也在。

兄妹兩個並肩而立。

他懶懶的掃過來，眼神毫無波動。

韓尋瑾居高臨下的對我說，“你的作品我買了。多少錢，你說個數。”

“錢對我沒什麼意義了。”

畢竟我就要死了，錢對我用處不大。

況且，那是我的作品，我的孩子。

我把所有的，對韓戾對奶奶，對這個世界的不舍與眷戀全部傾注其中。

我不會賣。

我握住韓尋瑾的手腕，一字一頓，“把我的作品還給我。”

韓尋瑾有些被嚇住。

“放開她。”韓戾拍開我的手。

手背上慢半拍的傳來火辣辣的痛。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韓戾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將韓尋瑾牢牢護在身後。

“名單已經報上去了，你現在鬧也解決不了問題。”

而韓尋瑾躲在韓戾的身後，衝著我得意的挑眉。

身體又開始一抽一抽的疼。

我站在那裏，眼前光影模糊，冷到徹骨。

疼痛中，我聽見自己平穩的，不帶有絲毫抖動的聲音，“我的就是我的。除非我不要，否則誰也拿不走。”

5

這場談話以不歡而散告終。

回到宿舍。室友們替我打抱不平。

“你辛苦了好久畫的，憑什麼一轉眼就變成她的。”

“瑤瑤，我們可以給你作證的。”

我接了杯水，水溫透過玻璃杯，一點點的讓雙手回暖，“謝謝。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叫你們。”

正說著，韓尋瑾開門進來。

她手中還舉著未掛斷的電話。

韓戾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楚瑤，你下來一趟，我們好好談談。”

我下來的第一眼就看見男人正站在樹邊，身上籠罩著一層燥怒。

“這件事情是我做的。你有什麼火氣對著我來就是。不要在背後嚼小瑾的舌根子。搞聯合孤立那一套。”

“你爸媽沒教過你做人要善良嘛？”

“少來欺負我妹妹。”

身體又開始疼痛，連帶著心口在微微抽痛。

我轉頭看向韓尋瑾，她就躲在韓戾的一側，伸手抓著他的衣角。

臉上全是嬌縱與得意。

“我沒有爸媽。”

韓尋瑾聽完笑的更開心了，跟韓戾吐槽，“原來是有娘生沒娘養。”

我盯著韓戾，他沒反駁算是默認了韓尋瑾的話。

“我有一個哥哥，我以為他還活著。可是到今天才發現他在我六歲的時候就死了。”

臨走時我看向兩人。

他們彼此依靠在一起，真像一對互相愛護的親兄妹。

6

韓戾看不出韓尋瑾在故意欺侮我嘛？

他都知道的。

隻是他選擇視而不見我的委屈，無腦的維護自己的親人。

甚至這次叫我下來，不過也是借機發難，奪取我作品的一個借口。

所以韓戾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呢？

我小的時候，爸媽天天都在忙。

我一直是韓戾帶著的。

他一有時間就會在我耳邊念叨著為人要公平公正，做人要善良。

我對與韓戾的再次相見，抱了很大的期待。

我覺得我的哥哥一定長成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正直，善良，公正。

但是事實是他偏執，瘋狂，毫無底線。

7

小時候他貪玩，領我上了一輛大車。

可是醒來，我們便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與韓戾開始漫長的流浪。

韓戾要公平公正。所以他翻了一個垃圾箱，便要我也去翻一個垃圾箱。

誰找到的食物就是誰的。

我那時候太小，很難找到食物，所以隻能在旁邊看著韓戾吃東西，偷偷吞口水。

最餓的時候，我們遇見了一個好心人。

那個人帶我們去吃了麵。

吃飽後韓戾跟我說，做人要公平，叔叔幫了我們，我們也得幫幫叔叔。

叔叔的女兒出了事，他要過去幫忙，讓我和叔叔在一起等他回來。

他將我親手交給了那個人。

然後就是那個叔叔不顧我的掙紮強硬的抱走了我。

再見麵，韓戾的身後已經有了韓尋瑾。

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哥哥原來能對別人這樣好。

他幫韓尋瑾拎包，鋪床，幫她做各種細碎的瑣事。

但不會記著次數讓對方還給他。

也不會把公正善良時刻掛在嘴上。反而會站在對方身後，表達著自己明目張膽的偏愛。

那才是一個哥哥對妹妹應該有的態度。

他們才是經過了時光的洗禮的，真正的一家人。

也是直到現在我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我的哥哥根本就不愛我。

不論是現在還是當年。

我對他而言，隻是因為血緣不得不捆綁在一起的累贅。

8

我回家見了一次楚奶奶。

屋裏被暖黃色的燈光鋪滿。鍋鏟翻動的乒乓聲中，伴隨著陣陣菜香。

當年人販子將我拐走，沒來得及出手，便被警察抓捕。

我們這批無人認領的小孩子被統一送到了孤兒院。

在那裏，楚奶奶領養了我。

我洗好手，進廚房幫奶奶做飯。

奶奶的鼻子裏也塞了一團紙。

她身子佝僂前傾，手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崩緊。

頭上銀白色的頭發越發稀疏。

我從後麵抱住奶奶，感覺這個小老太太單薄的像是風一吹便會倒下。

“奶奶，別忙了。”

“你別管，你回來，奶奶今天高興。”

我沒說話，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奶奶的後背。

我快死了，可是這世間還有我放不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