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駕崩後,稚子上位,
我成了最尊貴的太後。
夜晚,蕭啟一身血地逃進我的寢宮,推門瞬間嚇掉了我割腕自盡的匕首,
他氣虛無力說,「太後娘娘,救我......」
我歎口氣,簡單包紮後替他掩飾,又哄他入睡。
可沒想到,就是這晚,徹底改變了我與他之間的命定。
五年後,蕭啟長成了殺伐果斷的君主,
卻一直空置後宮,
直到——他親眼看著我和男寵在花園嬉戲玩鬧,
他捏碎了杯盞,指著一眾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說:
「封妃,今晚給朕安排十個妃子侍寢!」
1
蕭啟終於大婚了,也剛好證明了他並沒有龍陽之好。
可新歡之夜,他卻身著婚服闖進我的寢宮,
站在床頭,一如小時候那般任性的說著:「太後娘娘,我睡不著。」
我無奈的坐起身,
恰好一道天雷劈下來,照清了床上的四隻腳,
蕭啟的笑容瞬間僵住,變的陰森可怖,他冷著臉持劍就要砍死我的男寵蘇芩。
「魅惑太後,該當何罪!」
我奮不顧身地攔在蘇芩麵前,
「夠了!陛下要是賜死他,幹脆連本宮一起殺了!」
蕭啟見我發怒,手一鬆,劍落地,
他趕忙推我坐在床邊,
「地上涼,太後娘娘,別光著腳,容易生病。」
說罷,就俯下身乖巧地趴在我的腿上,蕭啟長發如墨散開,遮住他傅粉何郎的半張臉,我感到紗裙逐漸濕潤,
蕭啟哭了,這是我第一次衝他發火。
他說,「別生氣了太後娘娘,我會乖。」
翌日,照例皇後要來請安,
可沒想到她是哭著跑來的,嬌俏的笑臉哭成了花貓,一氣一頓的說著:
「昨晚陛下連蓋頭都沒掀,就走了。臣妾身為中宮皇後,新婚獨坐一夜。妾,籠不住陛下的心。」
我開始發愁,畢竟先皇在世時,我也沒多受寵,且我隻比這哭哭啼啼的皇後大五歲。
這馭夫之術,我真的不知從何教。
皇後離開後,宮女沫兒偷偷告訴我,蘇芩塞給了皇後一包藥粉。
我心一驚,立馬傳喚蘇芩,
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蘇芩打歪了頭,舔舐著唇邊的絲絲血,
「太後急什麼,那隻是合歡散,祝陛下百年好合用的。」
慌亂浮沉的心算是落定了,還好還好。
蘇芩又不甘心的說著,
「馬晚清你現在是太後!就算是一包鶴頂紅,又怎樣!我可以帶你逃出宮,我們去過無憂無慮的日子!」
2
我了解在自己手裏成長起來的蕭啟,決絕殘忍暴戾甚至變態。
逃跑的想法,一旦發生,
不到宮門我和蘇芩就會被萬千弓箭手射成篩子,況且我早已經沒了逃跑的念頭。
我被馴服了,也成了這威嚴宮殿裏的一塊磚。
夜晚漫步時,我不自覺來到皇後寢宮,想起白天她拿走的那包藥粉,我居然很擔心蕭啟。
突然,寢宮門被大力推開,蕭啟神情渙散的走出來,
皇後身穿薄紗,在後麵提著酒壺,追蕭啟。
「陛下,陛下,您累了,在臣妾宮裏休息吧。」
蕭啟臉紅撲撲的,身子發軟無力,但還是回頭罵著:滾。
我立馬跑上前,一把扶住他,
他衝我笑著,「太後娘娘,你來救我啦。」
說完,就往我懷裏蹭。
在宮中多年,我早染上了些許威勢,大聲嗬斥著:
「還不滾回宮,堂堂皇後,穿成這樣,成何體統!」
皇後灰溜溜的帶著侍女回宮了。
我又對太監宮女侍衛說:
「全部退下!今晚的事,誰若多說一個字,滅九族!」
人散去後,我扶著蕭啟站在月光下,
他身子火熱,滾燙,靠近我的時候,好似在灼燒著我每一寸肌膚。
蕭啟緩慢抬起頭,念著我的名字,晚清。
又窩在我的頸間,噴灑出危險的氣息。
這樣不行!
我將他拉到荷花池裏,一把推了下去,
「清醒一下,陛下。」
3
等他恢複理智後,我又急忙從岸邊撿起一根長竹竿,
「陛下,抓住呀。」
蕭啟順著竿往上爬,快要上岸時,他邪魅一笑,扯住我的衣袖,將我一把撈了下去。
我們雙雙落水。
「你瘋了!」
我在水裏撲騰,周邊一片水花,蕭啟雙手環繞禁錮著我,他說:
「五年前,我被俞貴妃生前心腹追殺,也是跳進荷花池也堪堪保住一命。那時,我闖進你的宮裏,看到你正在割腕自盡,血流的不比我少,晚清,那時你為何想不開?」
我的思緒被扯遠,
那時的我,二十歲,是一顆和親的棋子。
孤苦無依,舉目無親。
太後的尊榮也無法撫平我心中的寂寥。
我知道,我永遠回不去故土,我永遠被困在這巍峨的宮牆裏,
所以,
我不想活了。
4
第一次,我不想活了,是我的新婚夜。
我十五歲,就被送給老朽皇帝和親。
那晚,渾身顫抖的坐在床上,等待陛下掀開我的蓋頭。
不時,一雙布滿褐斑的手粗暴的扯下,
「禹國送來的公主,果然好姿色。」
那一夜,聽著身旁沉重的呼吸聲,我想死,
可下一秒就被翻身的陛下,死死壓住了身子,動彈不得。
後來,我慢慢適應了宮中無趣的日子,在後花園散步時,碰見了正在被欺負的蕭啟。
「你母親就是個舞女,你裝什麼。我母後可是貴妃!我打死你!父皇也不會說我!」
說話的正是三皇子簫玨,他口中的母後就是俞貴妃,受寵多年。
最近朝中也有風聲,說陛下想要立簫玨為太子,
所以他自然狂妄了些。
蕭啟背靠假山,眼神堅定,即使被折辱,也依然不彎腰,不屈服。
那模樣,真讓人心疼。
我出聲打斷了他們,
「看來最近俞貴妃的病好多了,三皇子也長大許多,那就讓俞貴妃抄寫佛經千遍,三日後親自拿給本宮過目。」
蕭玨退下後,我命人給蕭啟拿了些膏藥。
臨走時,他的小手拽住我的衣袍,怯生生的問我,
「皇後娘娘,你能一直保護我嗎。」
我笑著拍掉他衣服上的灰塵,
「我們都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
兩年後,皇帝突然駕崩,蕭玨被指控弑父,哪怕他跪在大殿上,也依然咒罵著蕭啟。
「蕭啟,你不怕遭報應嗎?我會讓世人知道父皇的死......」
話沒說完,就被一旁的侍衛粗魯的往嘴裏塞了破抹布。
蕭啟渾身散出攝人的氣息,他走到蕭玨身旁,用玉璽在他臉上蓋章,隨後大笑著,
「蕭玨,你真是蠢鈍如豬,我不殺你,我會專門給你修建一座地牢,日夜不見光,但卻擺滿一百零八道刑具,你去受著吧。至於,你的母後俞貴妃,今早已經在冷宮自盡了。」
蕭玨聽到母後自盡的消息時,淚如雨下,嘴被堵住,隻能嗚嗚咽咽的發出悲痛的聲音。
曾經風光無限的三皇子,現如今狼狽地像狗一般的被拖了下去。
群臣鴉雀無聲,立刻下跪,
擁立蕭啟為新帝。
5
蕭啟上位後,我成了太後。
可還是依舊被困於這宮中,我開始失眠,出現幻想時頭痛炸裂。
我讓侍女沫兒從宮外給我買了一把匕首,
決定自盡那日,我無比輕快,可還沒失去意識之時,蕭啟渾身血闖了進來,我的匕首被嚇掉了。
他的手又一次抓住了我衣袍,向我發出求救,
「太後娘娘,救我。」
我歎口氣,大罵一聲,冤孽!
簡單給自己包紮止血後,我又處理了蕭啟的傷口,
這時,門外有腳步聲,是巡查的侍衛,說,外麵有刺客,為了我的安全,要進來搜查。
我將桌子上的酒杯砸向門,發瘋般吼道:「滾,誰若是今天踏進本宮宮中一步,明日我就寫信回禹國,發兵討說法!」
直到門外徹底安靜下來,我才鬆了一口氣。
蕭啟似乎做了噩夢,額間浮上了細細密密的汗,我整夜守在床邊,講著故事哄他入睡。
從那天之後,蕭啟隻要失眠就會扮演可憐小狗,蹲在我的床邊。
「太後娘娘,再講個故事給我吧。」
我點頭答應,
那天後,我的頭痛緩解許多,蕭啟也愈發依賴我,
我幾乎......放棄了自盡的念頭。
那年,蕭啟十四歲,我二十歲。
我一直可憐心疼他,小小年紀喪父喪母,又被迫懸在高位,實屬不易。
可我從未想過,
他從一開始就想拉我入深淵,與他作伴,永不分離。
6
我在水中泡了一會,蘇芩才提燈趕來,照了照水麵,他嚇壞了,
急忙跳下水,將我撈至岸邊。
蕭啟見狀,也無趣地自己遊了上來。
我連打了幾個噴嚏後,蕭啟心疼地皺起眉,將岸邊的墨色大氅給我披上,又攔腰將我橫抱起來,打算抱回宮裏。
蘇芩擋在前麵,
「陛下,這樣被人看見您抱著太後,不妥。」
蕭啟笑著讓他滾開,並說:「名義上我抱著自己的母後,有何不妥?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過是當初我為了討晚清開心,從禹國救出來的一條狗。」
蘇芩聽後,跪在地上說了句,恭送陛下。
但我偏過頭,看清了他眼中近乎癲狂的殺意。
那晚,蕭啟沒有走,睡在我隔壁的書榻上。
可能是著涼,我有些發冷,夢裏開始說起了胡話。
半夢半醒間,我感到一陣溫熱,唇間也似乎有什麼東西飄過,耳畔聽到有人在說,
「晚清,永遠別離開我。」
......
翌日,我坐在鏡前梳妝,回想起昨晚那似夢般不真實。
蘇芩悄然站在我的身後,默不作聲替我挽發,
透過銅鏡,我瞧見了他眼下的烏青,被蕭啟羞辱,他肯定一夜未眠。
剛想安慰他幾句,蕭啟穿戴整齊的走了出來,誇讚著蘇芩,
「手真巧,怪不得朕從禹國將你救出來時,那伶官還不肯呢。」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在說蘇芩曾是伶人,伺候人的功夫了得。
我也有些不悅,扭過頭,瞪著蕭啟,
可蘇芩此時卻淡定一笑,
「陛下說笑了,聽聞陛下的母親是傾國傾城的舞女,陛下的容貌自然也繼承其母風貌,若是放在......我哪裏比得上陛下。」
糟糕,我知道蕭啟一直對母親的死耿耿於懷,更不許別人嘲笑玷汙她卑微的身份。
我扯著蘇芩的衣袖,讓他閉嘴。
可他還繼續滔滔不絕,又說到了坊間傳說,蕭啟的龍陽之好。
眼見蕭啟就要發怒,我率先一步,將梳子摔斷,
怒斥著,讓蘇芩滾出去。
房間關上時,我站起身,用手撫平蕭啟擰在一起的眉,輕聲說:
「這次是蘇芩沒規矩,看在他是我故人的份上,留他一命吧。」
蕭啟舒展了眉頭,微微點頭。
可沒想到幾天後,沫兒焦急地跑進來,她哆嗦著唇,
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太後娘娘,蘇芩被陛下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