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三十四歲考公即將上岸，審查那天，家人故意聚著打麻將。

結果黃了。

婆婆把我所有書打包三毛一斤賣給收廢品的，喜滋滋說：“沒想到這破書還值點錢。”

老公臉色很臭：“好好顧家就行，整這些有的沒的幹啥？”

兒子拉著我的手撒潑：“媽，我就要你在家陪我！”

我笑著一一答應下來。

好，他們想要的，都滿足！

1.

“哎，胡了！”

婆婆把一排麻將攤開，大嗓門拉著，眼神故意往我這瞅，笑得又炫耀又示威。

“陳嬸子，這把是不錯啊，來來來，再來！”

鄰居王大媽掏出一張紅票子就往桌上攤，故意把動靜搞很大。

“可惜了劉姐這次不來，不然咱姐妹幾個這麻將局得排多大啊！”

審查人員麵麵相覷。

我今年三十四歲，已經考了五年公了。

過去的每一天，我做完繁忙的家務後，就會自己偷偷翻幾頁書。

旁邊老公躺著鼾聲如雷，我默默背書。

前幾天終於筆試結果出來，我得了第三名。

上麵需要對家庭情況進行訪問。

昨晚，我做完心理建設後，終於向他們開口提了這件事。

婆婆第一個摔了碗筷：

“你說什麼？一天天的閑著沒事做是不是？沒事找事！”

我忙解釋：

“不是的媽，我也是想多賺點錢，給我們這個家庭減負......”

“你什麼意思！你是嫌棄我養不起這個家是嗎？臭娘們還敢抱怨上了，我每天在外麵辛辛苦苦賺錢養家，你倒好，閑得要往外跑......”

老公黑著臉，氣勢洶洶質問我。

他一米九的個頭，我本來就怕他，這下我不敢說話了。

兒子衝過來抱住我：

“好啦媽媽，我要媽媽一直陪著我嘛，媽媽不要離開我......”

我深吸一口氣：

“總之，明天上麵要來家訪，你們別做什麼出格的事情，結果怎麼樣我都認了，求你們了好不好？”

老公還想說什麼，被婆婆使了個眼色按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上提前翻出來的襯衫。

襯衫還是十年前買的。那時候我是大學裏的學生會主席，經常穿著正裝在大家麵前發言。

現在的衣櫃裏，就隻剩這一件泛黃的。

結果，本來嫌棄打麻將浪費錢的婆婆，把左鄰右舍全都叫來家裏打麻將。

送審查人員到門外時，他們對我搖了搖頭，我就知道黃了。

婆婆得意的聲音從家門傳出來：

“哎可真多虧你們，不然我那兒媳婦跑了再到哪找？來來來，紅包都是你們的，別跟我客氣。”

“可不是嘛，我跟你講，李家那個媳婦結婚幾年就是跑去上班了，還說孩子讓保姆帶！這孩子哪能讓外人看著啊？把李嬸給氣得高血壓了都！”

“我看你這個媳婦啊，也是個多事的。平時要是本本分分待家裏，哪有時間和心思去找工作？說不定在外頭把心給玩野了，或者被哪個野男人給哄騙了......”

我打開門，空氣一下就安靜下來。婆婆連忙招呼著擺麻將，又做賊心虛一樣瞅了我一眼：

“海燕，這就是你說那什麼家訪嗎？咋樣了結果？”

我把門一摔，往外麵走去。

“哎你去哪？午飯還沒煮呢就想出去玩？快回來！”

下到二樓，李嬸見我路過，忙不迭假裝不經意拉高嗓門：

“女人嫁了就是待家裏的命，可別想著什麼打拚了，女強人有什麼用？沒有家庭，一個女人就不完整了！”

我快步下樓，隻想出去散散心。

結婚十年來，我圍著老公婆婆兒子轉，一點自由都沒有。

現在，我終於有了個走出去的機會，為什麼要攔住我？

忽然，一股阻力擋住了我。

剛放學的兒子抱住我的腰，把我往家的方向拽。

“媽媽，奶奶說你要跑了，不準跑！你就應該永遠在家陪我！”

兒子已經十歲了，繼承他爸爸的基因，長得高高壯壯，力氣一點都不小。

“不僅媽媽，我還要把班上那個女同學娶回家，讓她永遠陪我！就像爸爸說的，你們女的就該在家伺候我們，嘿嘿嘿。”

老公也走出來，聽到兒子的話笑得很欣慰：

“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兒子，這樣才是對的嘛！”

轉頭拽著我的衣領，猛地一拉，我的脖子被緊緊勒住，簡直窒息。

“走了，回去！”

2.

回到家，一股羊膻味從廚房傳出來，我一陣幹嘔。

我對羊肉過敏，但當年剛生完兒子，婆婆就端著一鍋燉羊肉說要給我補身體，強行掰開我的嘴灌給我吃。

我那時還很虛弱，沒法反抗，結果直接休克，進了icu躺了好幾天才再醒過來。

在被醫生訓斥時，婆婆還滿不在乎：

“我就是想給她補補身體，還怪上我來了？誰知道這小妮子身體這麼虛，還給自己搞進什麼高級病房了，我還沒心疼我兒子的錢呢！”

明明我在懷孕時就一再強調，我不能吃羊肉。

難道，她看我不順眼到這種地步，活都不想讓我活了？

兒子開心地又大叫：

“太好了，是羊肉，耶！”

老公埋怨地嘀咕：“你看，我媽年紀這麼大的人，為了哄你還要親自下廚，你好不好意思？”

婆婆端著一大鍋羊肉出來，完全沒做其他菜。

她特意盛了碗飯給我，夾了塊又肥又大的羊肉，推到我麵前：

“吃啊，海燕，快吃。”

羊膻味衝上我的腦門。

老公夾了塊就大口嚼起來，問婆婆：

“媽，你這羊肉哪買的，真新鮮，得花不少錢吧？”

婆婆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

“我啊，可沒花到你的錢！剛剛把海燕那堆什麼亂七八糟的書全賣了，三毛一斤，可是賺了不少錢呢！”

一瞬間，我僵住了。

“賣書？你為什麼要賣我的書？......”

我呆滯地問。

婆婆說得理所應當：

“你那堆破書也就這點用了啊，不然你還想幹嘛？我看你那反應這什麼工作也是黃了吧，怎麼，你還要再找啊？”

“我也是幫你死了這條心，出去工作有什麼好處呢？不顧家的女人是要被人嫌棄的！你要是在家太無聊，我有個親戚剛生了個孩子，你幫忙帶帶去。”

我衝到房間，一片狼藉。書櫃櫃門、抽屜全部被撬開，我精心藏好的書全部不見了。

外麵婆婆還在嘀嘀咕咕：

“我都不知道她居然買了這麼多書，你說她錢哪來的？不會是外麵什麼野男人給她的錢......”

我崩潰坐在地上，失神地望著天花板。

忽然，我發現一個隱蔽的抽屜也被打開了。

那個抽屜以前被鎖著，我試過家裏所有鑰匙，根本打不開，完全不知道裏麵是什麼。

我湊過去，發現裏麵有兩張出生證明。

一男一女，男嬰就是我兒子，女嬰不知道是誰。

奇怪的是，出生證明上寫著女嬰的親生父母是我和老公，而男嬰的親生父母寫著的是陌生人的名字。

我手一抖，發現後麵還有一張發黃的手寫信：

“經雙方協商一致，因家裏無力撫養，將幼子送給陳雄一家。”

底下還有一張孤兒院入院文件。

文件寫著，我的親生女兒因無力撫養，被送進孤兒院。

也就是說，我付出十年心血的兒子，是別人的！

而我的親生女兒，被直接送到了孤兒院！

雖然懷孕時，婆婆有意無意說想要個孫子，但醫生閉口不談性別，我也覺得生下來後不管怎樣都會好好養。

沒想到，他們直接趁著我進icu昏迷不醒的時候，給我換了個孩子！

不僅剝奪我的人生，還剝奪我的孩子的人生！

我被絕望衝昏了頭。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老公估計是看我在裏麵待這麼久，要來看看。

我快速把那個抽屜鎖上，接著跌坐在旁邊，假裝隻是因為書被賣了傷心。

“哎呀，差不多行了，飯不能不吃啊，出來吧。”

老公快速掠了一眼那個抽屜，發現完好後明顯放鬆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氣，笑著說，知道了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