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爸媽望子成龍。

從小到大，他們時時刻刻監視、把控著我。

就連我每天穿什麼衣服，學什麼專業，他們都要一手拿捏。

每每我試圖反抗，他們便反駁：

“我們這都是為你好！親生父母難道還會害你嗎？！”

看著我考了足以上985的成績，爸媽卻強硬改了我的誌願，

最終隻能讓我留在本市一所末流一本。

他們甚至還歡歡喜喜的計劃著，

要搬去我學校附近，監督我考研究生、博士後。

早已抑鬱多年的我，最終從天台一躍而下。

誰知再睜眼，我竟然成了二十七歲的年紀。

看著已經暮年的父母，我冷笑。

這次，該我望父成龍、望母成鳳了！

1

“這房子就不錯，兩居室，剛好夠兒子跟咱住。”

“而且離兒子的大學也近，咱們隻要像這十幾年來一樣管著他，兒子肯定能考上研究生，甚至博士！”

“咱們老林家，簡直是祖墳冒青煙啊！”

透過門縫，站在陰影處的我，看見房間裏爸媽喜笑顏開的臉。

聽到他們對未來美好的暢想，我卻隻感覺遍體生寒。

他們十幾年密不透風對我的監視，隨意篡改我的誌願，

如今還要繼續把控我的未來。

我渾渾噩噩的走上天台。

這十幾年的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早早讓我換了上抑鬱症。

高中三年，我用超乎常人的意誌力，

克服了抑鬱症帶來的耳鳴，最終考出了能上985的成績。

本以為能就此遠走高飛，去別的城市。

結果卻被父母篡改誌願，留在了本市。

我看著黑黢黢的天，那就像一張大網，將我死死壟住。

我越掙紮，它就收的越緊。

“那就算了吧......”

我眼神空洞的張開雙臂，緩緩向後倒去。

墜樓的失重感，讓我感覺到了久違的自由。

“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不要再過這樣的生活。”

疼痛傳遍四肢百骸，讓我下意識尖叫出聲。

可下一秒，我卻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看著健全的四肢，和熟悉的房間布局，我傻眼了。

我剛剛不是在跳樓嗎？

現在怎麼會出現自己房間裏？！

我側頭，卻正好看到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人的確是我，但年紀卻顯然要比跳樓的我大了不少。

難不成，我穿越了？！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門口突然傳來哐啷一聲。

“弟......弟弟......你醒過來了？！”

房間門口站著的我姐，滿臉不可置信，

而她的年紀，也比我記憶裏要大了許多。

看到我醒過來，我姐激動的直掉眼淚：

“太好了，你昏迷九年，現在終於醒了......”

從我姐的話裏，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在我跳樓後，我並沒有死，而是成了隻有呼吸的植物人。

我不可置信的接受了這荒唐的事情。

誰能想到，我成為植物人醒來後，居然成了二十七歲。

而我的記憶，卻隻停留在了高考那年。

我踉踉蹌蹌的走了兩步。

雖然在床上躺了近九年，但我腿部的肌肉，卻並沒有萎縮的很厲害。

顯然是被人精心照顧著的。

我姐喜不自勝拿著手機，就要給爸媽報喜：

“爸媽要是知道你醒過來了，一定很高興！”

聽到爸媽，我下意識的心頭一顫。

2

爸媽是陸續回來的。

一個從牌桌，一個從廣場舞隊。

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我，他們先是震驚，

隨後又是大哭又是大笑的抱著我。

麵對他們的接觸，我渾身僵硬。可他們顯然沒注意到。

甚至在確認我真的康複後，兩人語氣裏還帶著埋怨：

“你當年到底鬧什麼自殺？害得我跟你媽這九年裏，成天以淚洗麵！”

“爸媽把一輩子的心血都傾注在你身上，你說跳樓就跳樓，就一點都沒考慮我們嗎？！”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諷刺的暗暗勾起嘴角。

在家以淚洗麵？！我看他們是在外麵樂不思蜀！

剛剛在他們回來之前，我早就在家裏轉了一圈。

在我房間的地上發現了一個床墊，

問了我姐後才知道，那是她睡覺的地方。

這九年裏，我雖然是植物人，但卻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每次在我拉屎拉尿後，都是我姐不嫌臟臭的幫我換被單、擦身體。

甚至還要打零工賺錢養家。

而我爸媽，以前天天說我是他們的命根子。

但在我出事後，卻沒照顧過我一天。

我爸：

“小材你現在已經醒了，這九年已經比別人落下太多！你得重視啊！”

“這樣，今天晚上我跟你媽，就給你製定一套詳細的日常安排。”

“你隻要像上學時那樣好好遵守，一定能趕上你現在的同齡人！不愁找不到高薪的職業！”

我眼神一暗，卻沒有像小時候那樣逆來順受，

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要重新高考。”

我自殺時雖然已經考上大學，但因為成了植物人，並沒有入學。

如今我的學籍上，依舊隻是個高中學曆。

既然重來一次，我自然要彌補之前我所有的遺憾。

但我爸在聽到我要重新高考後，卻臉色微沉：

“高考？！林優材，你已經二十七了！現在要考大學，那你什麼時候能掙錢給我和你媽養老？！”

“街坊四鄰要是知道你這麼大年紀還去高考，不得笑話死我跟你媽！”

“明天，你必須按照我跟你媽的安排，給我老老實實找工作！”

看著我爸和對待我小時候一樣的話術、同樣逼迫的語氣，

我卻突然不像以前那樣害怕了。

在我爸媽進門時，我就發現，他們老了，身形都佝僂了。

哪怕我臥床九年，如今也比他們高了不少。

我不再是無力反抗的小孩兒，而是一個正當壯年的青年人。

我從沙發上站起，第一次反駁了他們：

“我不要遵從你們的什麼計劃，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砰一聲摔上門，隔絕了客廳裏我爸氣惱的罵聲。

看著關起來的房間門，我揉揉酸澀的眼角。

從前為了知道我的一舉一動，我房間的門，就連睡覺都要大敞著。

而如今，我終於關上了，十八歲那年就該關上的這扇門！

回到房間，我用我姐的手機，登錄了我的微信。

雖然成了植物人九年，但列表最新的消息，卻是昨天。

就在我好奇的點進，顯示有兩千多條未讀消息的對話框時，一條新消息又進來了：

“林優材，你要趕緊醒過來。”

我往前翻了翻，發現兩千多條的消息，有一千五百條都是這句話。

他幾乎每天都這樣發一句。

我試探性的回了句：

“楊徵？我醒了。”

幾乎是下一秒，對麵飛快的就撥回了視頻電話。

3

楊徵是我的高中同學，一個原本混不吝的富家少爺。

我跟他故事的開始，是打架逃學的少爺，和我這個被父母管教的一板一眼的書呆子，在一對一學習幫扶的活動裏，成了同桌。

也許是我太呆了，對他的惡意並不敏覺，

慢慢的，我跟他居然處成了好兄弟。

甚至在我兩年的督促下，楊徵最後居然還擦邊上了一本線。

原本我們相約一起報北京的大學，

誰知再聽到我的消息，居然是我跳樓，成了植物人。

確認我真的醒了，楊徵在電話那頭又哭又笑。

然後我們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我爸媽讓我找工作的事。

楊徵一聽，直接拍著胸脯：

“這有什麼！你直接來我的公司，就算什麼也不幹，我也給你開一萬一個月，怎麼樣？”

我笑著拒絕，又告訴他，我想再次參加高考。

聽到我的想法，楊徵沒有吃驚，反而無比支持，甚至還說：

“你盡管考，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直接告訴我！”

我們家住的是個老房子，因此牆並不隔音。

此刻我聽到爸媽房間裏，倆人正熱火朝天的給我定計劃。

看來我的反抗，他們顯然並沒有放在心上。

想到這，我眼神一暗：

“楊徵，我現在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第二天一早，我爸就大力敲著我的房門：

“林優材，都已經七點半了，趕緊給我起床！今天你必須把我跟你媽列出來的幾家公司，都麵試一遍！”

我爸本以為我不會輕易同意，

誰知在我打開門後，我卻早就換好了一身得體的麵試服裝。

我的懂事，成功讓我爸滿意的點頭。

我爸：

“這才像樣嘛！這些公司都是A市有名的大公司，你要是能進去，我跟你媽臉上可都有光喲！”

我一改昨晚的叛逆，衝我爸點頭，甚至還說了聲謝謝。

按照我爸媽給出的麵試計劃，我一刻不停歇的話，麵完試也得到晚上。

結果，才剛到飯點，我就回家了。

看到我回來的這麼早，坐在沙發上摳腳看電視的我爸，和嗑瓜子的我媽，眉頭都皺了起來：

“小材，你怎麼回來這麼早。那些公司你都麵完了沒？！”

我果斷的搖頭。

在我爸即將又要朝我怒吼前，我不疾不徐的說：

“我被楊氏集團錄取了。”

我媽手裏的瓜子撒了一地，她有些不可置信：

“楊氏集團？那個做房地產開發的楊氏集團？”

看我點頭，我爸媽對視一眼，隨後瞬間喜笑顏開。

隨即更是直接將這個好消息，發在了家族群。

看著群裏一溜煙的“恭喜”、“羨慕”，

爸媽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我姐端著菜從廚房走出：

“我們家小材不是一般人，從小到大都是最優秀的！快快快，這頓飯就當是慶功宴了。”

結果在聽到我姐的話後，我爸卻斜了眼她：

“你也知道弟弟優秀，你這個做姐姐的，事業上比不上弟弟就算了，以後至少得嫁個有錢人吧？！”

“我告訴你，家裏沒有百萬存款的，不許給我嫁！省的我在親戚麵前丟人！”

“還愣著幹嘛，你弟弟找了個好工作，還不趕緊再加兩個菜！”

剛準備坐下的我姐身子一僵，她垂下眼，

低低的應了一聲後，失魂落魄的又進了廚房。

看著我姐落寞的背影，我暗暗捏緊了拳。

4

自從我進了楊氏集團，我爸媽逢人就要炫耀。

不過兩三天的功夫，幾乎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

我入職楊氏集團的消息。

可沒等我爸媽高興幾天，我就愁眉苦臉的回了家。

看到我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我爸在飯桌上問起。

我歎了口氣，娓娓道來：

“楊氏最近在搞優化，現在大家都卷了起來，不僅卷自己，還開始卷父母。別人的父母要不是這個教授、就是那個骨幹，最差也有個大學學曆。”

“可......”

我若有所思的停頓兩秒，飯桌上的我爸媽，瞬間明白意思。

跟同事們的高知父母相比，我爸媽隻有小學學曆。

我媽有些緊張：“小材啊，你的工作不會出問題吧？”

我憂愁的放下筷子：

“憑你們倆現在的學曆，隻怕我就會是公司下一個優化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