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死在了高考前一天。

大著肚子，擁抱著母親的墓碑自殺。

而我的父親，正與後媽其樂融融商量著出去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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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全國高考。

這場足以改變萬千學子命運的考試，我卻無緣參加。

我早早的起來，從衣櫃裏找出了一條三年前小姨買的連衣裙。

鏡子裏的我，頂著一頭假小子發型，瘦骨嶙峋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機。

隻有高高隆起的肚子顯得特別突兀。

客廳傳來後媽一家三口的談話聲。

【耀勇！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可得好好表現啊！】

【放心吧爸媽，我會為你們爭光的！】

【等我考上大學後，我就和小燕去領證，然後風風光光的辦一場婚禮。】

聽到這話我身子一顫，推開門走了出去。

我爸看著我，臉色陰沉【都當媽的人了，還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頂著個大肚子，現在跑出去幹什麼？】

【還有這......穿的像什麼樣？趕緊給我脫下來！】

張耀勇過來看著我笑著安慰【爸！您別生氣，小燕這個年紀是應該好好打扮的。】

【再說了，等以後我大學畢業了，我就負責賺錢養家，小燕在家貌美如花就夠了。】

【女孩子嘛，以後總是要相夫教子的。】

後媽也笑著勸道【好啦！王建，你就別說小燕了，待會兒惹得她不高興，又要喊著肚子不舒服了。】

我爸輕哼一聲，將手裏的筷子直接朝我這邊扔了過來。

看著這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我抬頭看著爸爸。

【爸，我......】

【給我滾回去！好好養胎！】

我正打算解釋，就被後媽“護著”重新退回了房間。

門外傳來我爸憤怒的聲音【你也別為她說話了！她什麼德行？我能不知道？】

【她怕是還想著高考，頂著個大肚子，名聲也臭了，哪還有學校肯要她！】

【鬧到今天這個地步，能怪誰？還不都是她自己作的！】

安靜了兩三分鐘，張耀勇笑著道。

【爸！以後有我孝順您呢，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小燕的！】

【不會再讓您操心了！】

接著我就聽我爸歎了口氣【唉......自個兒的親生女兒，真是太不懂事了！】

【還不如你成熟懂事，以後爸啊，就靠你養老送終了！】

我默默的將這一切聽在心裏，看著自己身上這套已經洗的泛白的唯一一條裙子。

緊緊抱著自己的手臂，滑落在門口坐下。

太不懂事了！

短短一年內，我從父親口中聽到最多的一個詞就是這個。

明明我曾經那麼懂事。

在我九歲那年母親病故了，我就一直跟著外公外婆小姨生活。

沒過幾年，小姨也出國做生意去了。

為了考大學的時候能有個好的學習環境，所以高三那年，我又回到了親生父親身邊。

結果發現，我那麼想念的父親，身邊居然已經有了後媽。

後媽曹淑芬，帶著他侄兒張耀勇；堂而皇之的住在了爸媽購買的房子裏。

聽爸爸說，我媽走後。

他一直想要個兒子，一來給自己養老送終；二來以後也能照拂著我。

誰知跟後媽結婚幾年，始終都沒有孩子。

最後檢查結果是爸爸得了不孕不育的病。

爸爸害怕後媽會因此嫌棄他而和他離婚，就答應了要把後媽一個遠方侄子過繼過來的決定。

如此一來，兩人老了以後，也不怕無人送終。

後媽的侄子叫張耀勇，比我大個兩歲，因為家裏窮，念書念的晚，所以和我一起都讀高三。

後媽說，張耀勇品學兼優，可以給我補習功課，就讓他直接住到了我家。

等我們都考上大學，就給張耀勇辦理過繼手續。

當時的我，看到眼前的一切有些手足無措。

我爸輕輕握住我的手以作安慰，他說【放心！你曹阿姨和耀勇哥哥人都很好！我們一家四口會生活的很愉快的！】

那時候爸爸為了補償我，給我買了新衣服，還買了不少零食。

曹阿姨請我在外麵吃了一頓火鍋，就連她侄子都送了我一個手表。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我們一家四口會好好的。

畢竟我媽死的早，已經很久沒人如同母親一樣關心我了。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因為這所謂的“哥哥”。

我徹底失去了父親的關愛！

【你曹阿姨這些年也不容易，你多體諒她一下！】

【以後哥哥會好好照顧你的，你要聽話要懂事！】

......

【爸爸上班那麼累，曹阿姨在家裏照顧你那麼辛苦，怎麼你還不知足？】

【下雪了！爸先去接哥哥，晚些時候去接你。】

......

爸爸總說，他有個兒子不容易！

這把年紀了找到曹阿姨更不容易！

我為了讓爸爸不為難，已經變得很懂事很聽話了。

幫著曹阿姨洗衣服打掃家務做飯。

暴雪天氣我一個人走了十幾公裏回家。

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

我蹲在門口，聽得外麵爸爸的教訓聲，以及曹阿姨他們的安慰聲。

以前我不懂，為什麼每次我做錯事情被爸爸罵。

所謂“求情”的曹阿姨，隻會讓我被打的更狠。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他們母子二人就是笑麵虎。

明麵上給我求情，實際上是讓爸爸越來越生氣！

我癱坐在門口。

聽到開門聲響起，他們一家三口高高興興的出門。

我才如同小毛賊一樣打開我的房間門。

看著空空蕩蕩的家裏。

這裏沒有母親，也沒有屬於我的父母！

更沒有一絲屬於我的寵愛！

一切，都是他們的！

我就像是一隻陰溝裏的老鼠，在暗處窺探著不屬於自己的幸福！

看向座機，我撥通了一個號碼出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稍後再撥！】

熟悉的號碼，熟悉的回複。

我不但被父母拋棄了，甚至外公外婆跟小姨也拋棄了我！

我哭了。

突然我又笑了，我吃著早上冷掉的肉粥。

一陣陣幹嘔傳來，讓我胃裏翻湧起來，一陣陣抽搐。

我強忍著惡心一口口艱難的吃著那冷飯。

開門聲響起，我爸率先走進來。

皺著眉頭看我一眼，語氣無奈又生氣【你在賣慘嗎？給誰看？想讓別人看我是這樣虐待我親生女兒的？】

【剩飯你也撿起來吃？你巴不得外麵人都罵我是不是？】

我愣愣的看著我爸。

接著目光落在手裏的剩飯上，飯菜......不是隻用來填飽肚子的嗎？

以前阿姨一個月給我一百元生活費，在學校的時候，我就每天中午吃一頓啊。

一個水煮白菜加上一碗米飯，剛好二塊八毛。

曹阿姨笑著將我和父親隔開，然後溫溫柔柔的勸道【好了阿姨給你做好吃的！別惹你爸生氣了。】

【小燕！我還給你帶了禮物呢。】

張耀勇隨手將手裏的袋子遞給我，裏麵是一個小草模樣的擺件。

【我希望你能跟這小草一樣擁有頑強的生命力，勇敢的麵對生活中未知的一切困難！】

我木楞的接過那小草，曹阿姨湊上前笑意盈盈的看著我。

她目光在我跟張耀勇身上打量一眼，笑道。

【瞧瞧！耀勇對你多好啊？以後也會照顧好你的！】

然而，耀勇卻用極小的聲音開口【你這個沒媽要的東西！就是一根草！】

我爸將一切看在眼裏，看著我滿臉委屈的樣子。

他歎了口氣，【你怎麼性子就那麼拗呢？】

【就不能跟大家好好相處嗎？】

轉頭我就看他走向張耀勇，笑著許諾【等你考上大學，爸就給你買一輛車，方便你上下學！】

我手中的小草擺件太沉了，幾乎壓斷了我十八歲的脊梁骨。

我早就該知道的，自打有了“兒子”。

爸爸就不再是我的爸爸了。

而偏心的人總不會覺得自己偏心，隻會覺得是我不懂事！

就連我的生日，他也不會記得，任由別人拿著一根草嘲笑我......

想到我回到父親身邊的種種事情，簡直就是噩夢般的回憶......

當時剛住進來沒幾天，後媽就跟爸爸提議。

讓我跟張耀勇住在一起，好騰出一個房間租出去，補貼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