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表妹大婚當日,在洞房投繯自盡。
她留下一份遺書,稱我刻意欺辱,逼她以死明誌。
全京城的人都在聲討我這個惡嫂。
婆母更是做主,將我關進家廟折磨。
奄奄一息時,我聽見了表妹和夫君顛鸞倒鳳的聲音。
再睜眼,我竟然回到了表妹自盡的那晚。
聽著周圍撕心裂肺的哭聲,我陷入了沉思。
死都死了,要不直接埋了吧?
1
“大人,夫人,不好了,小姐她投繯自盡了!”
驚呼將我的意識拉回。
麵前的侍女一臉焦急。
“大人,我家小姐死得不明不白,還請您和夫人前去看看,替我們小姐主持公道!”
我認得她,她是柳青青的侍女,司棋。
而她所說的小姐柳青青,正是我夫君的表妹。
可是,這一切不應該發生在半年前嗎?
想到這裏,我猛地打了一個冷顫,原本朦朧的意識也徹底驚醒。
真是蒼天有眼,我竟然重生了!
那時的我來不及多想,隻聽說剛嫁出去的表妹突然慘死,便急急跟著前去吊唁。
可是剛到了柳青青的夫家,就被新郎潑了滿臉的茶。
他怒吼著。
“枉青青素日裏對你禮敬有加,你竟然因為嫉妒,找人在大婚當晚,汙了她的清白!”
我震驚不已,不知這要從何說起。
可隨即,新郎便拿出了柳青青的遺書。
一字一句,均以鮮血寫就。
我徒勞地辯解,試圖叫出藏在人群中的司棋為我作證。
可司棋卻一口咬定,我就是那個害柳青青慘死的罪魁禍首。
甚至為證自己證言真實,一頭撞死在牆上。
我下意識地躲去夫君身後。
卻發現他看我的眼神冷酷至極,帶著不易察覺的厭惡。
從那天起,全京城的人都在議論我的善妒和惡毒。
婆母更是直接下了令,將我關進家廟清修。
失了夫君歡心的女子,根本沒有反抗夫家的能力。
廟中的人得了婆母的意思,對我百般折磨。
挨餓受凍已經是家常便飯。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不滿足。
甚至在我的飯菜中下了一種慢性毒藥。
發作那日,我腹痛難忍,依靠求生本能撞開了上鎖的木門。
我跌跌撞撞地走著,想去山下找一位郎中。
卻在半路上,聽到房中傳來曖昧的喘息。
“表哥,我究竟什麼時候能回到蕭家呀?這鬼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不是和你說過了嗎?等到林婉音死了,你才能嫁進來當正妻!我吩咐這裏管事的天天給她下藥,估摸著,也就是這兩天了!”
這兩道聲音,化成灰我也認識。
正是我的夫君謝瑾和半年前“自盡”的柳青青。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們設下的陷阱。
我雙腿一軟,摔在地上。
聲音驚動了屋內的兩人。
我對上一世最後的記憶,就是謝瑾捅進我胸口的匕首。
可這一世,他們再也不能如願以償了。
我垂眸掩下眼中翻湧的情緒,起身淡淡道。
“既然死訊突然,就該叫上能查明真相的人。”
“抱琴,你去官府遞一紙狀子,求大人們派個仵作來!”
柳青青想假死脫身,和她的親親表哥雙宿雙飛。
我便不遂她的願!
此話一出,謝瑾和司棋的臉色都變了。
2
司棋一改恨不得扯著我們去見柳青青演戲的架勢。
她急急忙忙地賠著笑臉阻攔。
“現在去找仵作的話,又要耽誤不少時間,恐怕會影響之後的安排啊!”
謝瑾也拉住我的衣袖,做出一副頗有見地的模樣。
“夫人,青青是投繯自盡,說出去不好聽,青青夫家在朝為官,頗重臉麵,找仵作的事,不如就算了吧!”
這兩個人忙著將我拉進設好的局裏,怎麼能允許我節外生枝。
我佯作懷疑,放大了聲音。
“你這丫鬟好生奇怪,分明是你哭著來求我主持公道,怎麼又不肯請仵作前來?莫不是你暗害了你家小姐,如今怕東窗事發,就緊趕慢趕著來阻攔!”
司棋被我潑了這一身臟水,頓時啞口無言,隻能期待地看著謝瑾,企圖讓他出言相救。
可是謝瑾卻別開了臉,不敢與她對視。
隻是柔聲哄勸著說,莫要如此興師動眾。
許是平日我的性情太好,又或許是謝瑾單獨與她們接觸得偏多。
所以司棋才不知道。
哪怕是我們意見有所分歧,謝瑾也絕不會對我表現得太過強硬。
這倒不是因為他對我的感情多麼深厚。
而是因為他在朝中能坐到如此地位,靠的全是我娘家的提攜。
甚至就連他吃穿住行所用的錢財,無一不是仰仗我用嫁妝生財、上下打點。
我和謝瑾相識在他尚是一名白衣書生的時候。
那天突降大雨,我被困在瓦簷之下,不知如何是好。
是謝瑾遞來一把傘,自己冒雨回家。
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裳,也將他的樣子印在了我的心底。
我派人打聽了他的身世,才知道他是進京趕考的書生。
因為家境貧寒,住不起客棧的房間,隻能暫居柴房。
我欣喜於他如此窘迫,還有一顆友善之心。
起初父母聽聞我要嫁一個寒門舉子,是百般不願的。
是我竭力勸說又將謝瑾的文章帶給他們評判,這才讓我父母鬆了口風。
我為謝瑾租上房,置行囊。
他看著我的眼睛,紅了臉。
“婉音,你對我有大恩,倘若我能榜上有名,定會來沈府求娶,倘若我名落孫山,便會簽下欠據,慢慢歸還。”
話裏話外,盡是一副正氣浩然的君子相。
叫我怎能不心動。
隻可惜,這一切,隻是一場騙局。
上一世,我在謝瑾和柳青青的對話中聽到。
謝瑾早就知道我是沈家女。
他自知家境貧寒,無人引薦。
便刻意接近我,想結識我的父親。
卻不想意外收獲了我的愛慕。
於是他順水推舟,做了沈家的乘龍快婿。
彼時,柳青青倚靠在他的胸膛嬌笑。
“表哥,那沈氏也算才貌雙全,又對你千依百順,你就當真沒有絲毫動心?”
我站在窗外,萬念俱灰地聽著謝瑾說出一句。
“隻要她站在我麵前,就會提醒我曾經借過沈家的勢,雖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但終究是不痛快!還是早日除掉為妙!”
結發夫妻,多年繾綣情意,多年以誠相待。
最後就換來一句,盡早除掉。
我強忍住上前扇歪謝瑾這張偽善麵孔的衝動,
隻是淡淡扯了扯嘴角。
“我待青青如親妹,定要還她一個公道,今日倘若仵作不來,我便也不去了!”
3
謝瑾拗不過我,隻能按照我的意思辦了。
他想勸我先去祭奠,在柳青青的夫家等待仵作前來。
“你身子本來就不好,總是這樣勞頓,又怎麼能調養好?還是前去一步,也好早早回來休息。”
前世的我就是聽信了他的這番鬼話。
才會急匆匆地趕去,以至於麵對汙蔑之時,竟毫無還手之力。
我淡淡一笑,抽出衣袖。
“相公莫不是怕仵作前來,會有什麼意外嗎?”
謝瑾連忙鬆了手,幹笑道。
“怎麼可能,當然是聽夫人的意思。”
一路上,謝瑾都惴惴不安。
直到到了江家,臉上的表情也沒有改變。
上一世,還未進門,我就被江武為一杯濃茶潑了滿臉。
於是邁進屋門前,我不動聲色地向謝瑾身後跨了一步。
柳青青的夫君江武為那壺滾燙的茶,全都潑在了謝瑾的臉上。
謝瑾擦著臉,不禁勃然大怒。
“放肆!你這是作何!”
江武為也毫不退讓。
“這茶,是潑你那蛇蠍心腸的夫人!倘若不是她,我娘子怎會在新婚之夜赴死!”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紛紛將目光轉向了我。
嘴裏還在念叨著。
“真是想不到,謝夫人竟然是這樣的人。”
“江夫人一代才女,又生得美貌,謝夫人對她起了妒忌之心,也在所難免!”
柳青青和謝瑾不知廉恥地苟合偷情,卻要踩著我的屍體得到美名,憑什麼!
我冷笑一聲。
“我與青青素來相處和睦,就連她出嫁的嫁妝,也是我親自置辦的,足足一十八抬的金銀珠寶,滿京城也找不出這樣的富貴!”
他們想將這盆臟水潑在我的身上,也該看看我究竟都為柳青青做了什麼!
江武為咬牙切齒。
“我手上有青青的遺書,那上麵分明寫著,你妒忌她的美貌才能,便派人在新婚前毀了她的清白!”
“青青不忍受辱,便投繯自盡,你們不應該給我一個說法嗎!”
聽聞這話,我不禁又笑了。
“柳青青的六藝都是我親手教就,我為了緬懷故人,還特地帶來了她練字用的宣紙!”
說著,我掏出那遝宣紙,狠狠摔在桌上。
“各位族老大可以看看!這上麵,是否有舍妹的私印”
一群老頭圍著那張紙看了片刻,很快就產生了疑問。
隻因那宣紙上的字,和遺書上的字跡有所不同。
我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
“遺書既然是偽造,那其中必有蹊蹺!我妹妹既然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江家,那我們就一定要追查到底!”
周圍的族老們麵露異色,紛紛前來阻止。
“使不得啊,謝夫人!倘若事情傳了出去,一定會有損我們江家的名聲啊!”
謝瑾也跟著煽風點火。
“萬萬不可!青青生前最愛顏麵,還是早些下葬吧!”
上一世,柳青青也是匆匆葬了。
想來是假死藥也有時限,不能過多拖延。
在我眼睛底下打如意算盤,你們想得美!
我轉向江武為。
“你與青青情投意合,難道忍心見她含冤而死?青青清白之身被抹黑成這個樣子,再傳出去,豈不是更加有損江家顏麵!你若還是個男子,就應當站出來,與我一起追查!”
江武為眼神暗了暗,下定決心,對著仵作道。
“快驗屍!我必須要知道青青的死因!”
仵作訥訥應聲,將手中的驗屍工具一字排開。
刀具和仵杵鋒利的尖頭閃爍著寒光,將謝瑾嚇得神魂不寧。
可是柳青青的正牌夫君已經下了命令,他隻能坐立不安地灌著茶水。
直到刀尖就要沒入柳青青的身體。
謝瑾才終於按捺不住地站起身。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