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九七八年，我娘去世。

出殯時，

我爹鬧著要上吊，非要跟我娘一起去。

鄉親們都誇我爹是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可，我娘剛過頭七，

我爹就將初戀娶回家。

後來聽說，繼母帶來的兒子竟是我親弟弟！

我找我爹求證，

事情敗露，他們將我打死，扔進深山。

再次睜眼，我回到我爹鬧著要上吊那天。

1

我娘的棺材停在院子裏。

我跪在棺材前燒紙錢。

我爹拿著一根麻繩，往牆角的榆樹上掛。

一邊掛繩子，一邊哭喊：

“老喬走了，我也不活了，我吊死算了！”

鄰裏鄉親都在勸：

“老顧，你要節哀啊，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為閨女想想啊！”

“是啊，喬老師去世，顧喬沒了娘，你可別讓孩子沒了爹啊！”

此事之後，我爹得了一個美名。

鄰裏鄉親都誇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就是這樣一個重情義的人，在我娘入土七天後，再婚了。

他娶了他的初戀。

現在，望著我爹那個戲精，覺得格外諷刺。

心裏對我爹恨之入骨，可麵子上，我還得陪著他演。

因為我想把我娘的撫恤金拿回來。

我抱住我爹的腿，痛哭出聲。

“爹，你不能上吊啊！”

“我娘的撫恤金，我都不知道你藏哪裏了呀！”

鄰居們竊竊私語：

“撫恤金被老顧藏起來了？”

“當初不是說給顧喬的嗎？”

我爹嫌我多嘴，開始罵我：

“死丫頭，撫恤金就在炕席底下，我還能獨吞？”

他也不上吊了，扔下麻繩回屋，將撫恤金翻出來，扔給我。

我麻溜地將錢揣進兜裏。

目的達到，我權當我爹罵我的話是驢放屁。

我以為，我把撫恤金攥到手裏，我爹沒錢，就不會再娶。

哪知，我低估了我爹的無恥程度。

在我娘入土的第七天，他還是把初戀娶回家。

不僅辦了喜宴，還給初戀買了一塊手表，一台縫紉機。

初戀帶著一個大兒子，年紀隻比我小三個月。

我爹告訴我，已經將繼弟改名叫“顧長生”，隨我爹的姓。

有後娘就有後爹。

繼母嫁進來當晚，我爹就把我攆到廂房住。

繼子住我原來的房間。

繼母也是一個戲精。

當麵一套，背後一邊套。

在我爹麵前，她對我噓寒問暖。

我爹不在，她就對我橫眉怒目，指使我幹這幹那。

顧長生也視我為眼中釘。

吃飯時，我想夾菜，他打掉我的筷子。

晚上睡覺，他抓來老鼠，扔進我屋裏。

還躲在窗台下學狼叫。

他們的排擠欺負，讓我堅定心中想法。

接下來，我要逃離這個家。

然後，我要懲治他們，絕不手軟。

2

機會來了。

我爹跟我提，說顧長生喜歡自行車，希望我給顧長生買一輛。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

顧長生當時也在跟前。

他狠狠地盯著我。

有種餓狼盯著獵物的感覺。

我心裏有了防備，晚上睡覺格外警覺。

這天，白天被繼母指使著幹農活，晚上，我睡得有些沉。

顧長生偷偷潛入我房間。

他掀開我的被子，撕扯我脖頸間的紅繩。

紅繩下綴著一個紅色布包，裏邊裝著我娘的撫恤金。

他撬開門栓時，我就驚醒了。

手裏緊緊握住剪刀。

等他扯我脖子上的紅繩時，我舉起剪子紮下去。

顧長生的慘叫劃破夜空。

我大喊出聲：“抓流氓啊！”

很快，鄰居們來到現場。

我特意找來村長李叔和他老婆李嬸。

顧長生的肩膀被我紮個血窟窿，趴在炕上不停哀嚎。

我哭哭啼啼，撲到李嬸懷裏，罵顧長生是流氓。

流氓罪很嚴重，真被扣上這個帽，一輩子抬不起頭，嚴重的話能被槍斃。

我爹那麼愛麵子的人，絕不會讓這種事傳出去。

他問顧長生是怎麼回事。

顧長生說，他想偷錢買自行車。

我一口咬定顧長生是流氓。

最後，村長李叔發話了：

“不論是小偷還是流氓，都是顧長生的不對。男人怎麼能深更半夜闖進女人房間？這事兒要是被公社知道，就得拿你做典型！”

我娘在村上名聲好，村長家的兒子也是我娘的學生。

於情於理，他們都偏向我一些。

可惜，上一世我不懂這些。

我爹娶初戀後，村長兩口子曾經喊我去他家，問我是否需要幫助。

那時，我還沒看清渣爹的偽善麵目，告訴他們我過得很好。

直到死過一回，我才明白很多事。

前一世，我爹不僅騙我娘的感情，他們三口人還聯合起來殺我。

這一世，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村長將我爹批評一頓，說他教子無方。

在我的堅持下，我從家裏搬出來，到村部的閑置房子裏住。

我要求精神補償。

我爹不得已將繼母的手表和縫紉機送給我。

繼母心疼得臉上橫肉亂顫。

她攥住手表不舍得放手。

“顧喬，你汙蔑我兒子，你會遭報應的！”

“你是天仙啊？我兒子跟你耍流氓？”

“你就是想訛我的錢！”

顧長生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威脅我：

“顧喬，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我衝他冷笑，像招呼狗一樣朝他勾勾手指。

“我就在村部住，不怕死你就來！”

3

村部院子很大，原來是下鄉知青的青年點。

很多知青回城了。

現在，住在青年點裏的人還有四五個。

我認識其中一個知青，叫林升。

有一次，我在山裏砍柴，被蛇咬了腿，他救了我。

他背著我下山，還幫我采草藥，搗碎了糊在傷口處。

後來得知，他懂中醫。

有他在，我住在空曠的院子裏也不覺害怕。

我爹教子無方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

我爹的好名聲逐漸崩塌。

我爹到村部找我幾次，要我回家，我拒絕了。

他想維護他的名聲，我偏不如他願。

現在，我不想別的，就想賺錢。

我娘活著的時候，曾經教導我。

她說，無論什麼時候，女孩子都要堅持兩件事。

一是讀書，二是賺錢。

讀書能讓人開闊眼界，不被欺騙。

賺錢能讓自己活得有底氣。

我摸著胸口的紅布包。

紅布包掛在胸口，就像我娘陪在身邊。

心中有了明確規劃，我立刻執行。

我到集市上買了工具，開始搭建晾曬架子。

我們村子山多，有很多中草藥，還有各種山野菜。

我想采摘晾曬，然後，拿到城市裏去賣。

第一次，我把采摘的蘑菇晾幹後，拿到市裏飯店賣，賺了十多元。

飯店老板希望我能跟他長期合作。

我想到李嬸。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對我不錯。

我將賺錢的信息告訴她。

李嬸很高興。

她采野菜，我采藥材。

洗幹淨後，我們就在村部的大院子裏晾曬。

我們賺錢的消息不脛而走。

我爹聽到風聲，又來村部找我，說繼母請我回家吃飯。

我知道這頓飯是鴻門宴。

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還是回家了。

繼母臉上帶諂媚的笑，給我端茶倒水。

前世，她舉起石頭，狠狠砸在我頭上。

那猙獰的樣子，與現在的笑麵虎判若兩人。

繼母開始跟我套近乎。

她說：“喬喬，咱是一家人。”

“你弟身子弱，種地沒力氣。聽說，你采草藥賺了很多錢。你帶著你弟弟，一起賺錢怎麼樣？”“進山采藥，碰著野獸，你弟弟還能幫你！”

我直接揭穿她的小心思。

“他手不能提，肩不能單，遇到野獸的時候，是他救我？還是我救他？”

顧長生梗著脖子跟我吼：

“你瞧不起誰？你不就比我能賺錢嗎？有啥嘚瑟的？”

“我不能賺錢，可我能給顧家開枝散葉。你能嗎？”

我打量他弱雞似的德行，也沒給他留情麵。

“你那麼有本事，自己進山。找我幹嘛？”

繼母臉色變得難看。

“喬喬，怎麼跟長生說話呢？他還是一個孩子！你當姐姐的讓著他些！”

我也不客氣，直接回懟：

“既然是孩子，讓他出來賺錢幹嘛？”

“你抱在懷裏著養唄！”

我爹氣得一拍桌子。

“顧喬，我好心讓你回家吃飯，你還敢強嘴？你滾！”

4

“滾就滾！我娘留的東西，我都拿走！”

我爹將酒杯摔得稀八碎。

連聲大罵：“你是我閨女嗎？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玩意兒？”

“我肯定是你閨女，我娘沒背叛你。”

“至於你是否背叛過我娘，你心裏有數。”

我爹頓時啞火。

他臉色鐵青，額頭青筋迸起。

氣勢跟捅破的氣球似的，一下子癟了。

我喊來李嬸，幫我收拾我娘的物品。

繼母抹著眼淚，在李嬸麵前裝好人：

“我想讓喬喬回來住的，都是一家人。”

“哪知，他們父女倆說著說著，又吵起來了。”

我又喊來林升，讓他幫我把縫紉機搬走。

我爹自知理虧，連屁都沒敢再放一個。

倒是繼母和顧長生，罵罵咧咧的不消停。

我繼續帶著李嬸上山采藥。

鄰居們見我賺錢了，他們也想跟著我學。

我不是吃獨食的人，就帶著他們。

他們采摘的草藥，我負責收購。

他們懂得感恩，家裏做好吃的，時常給我送。

每當這時，我都感激得熱淚盈眶。

很快，村裏一半的鄉親都被我帶動起來。

繼母看大家賺到錢，也眼紅了。

她帶著顧長生進山采藥。

流氓事件的影響，顧長生母子的名聲越來越臭。

鄉親們也不願搭理他們。

他們娘倆總是單獨行動。

這天，我正在村部收購鄉親們送來的草藥。

繼母披頭散發，滿麵猙獰闖進來。

拎著鎬頭，不由分說砸翻我晾曬的草藥。

“顧喬，你個大克星，你害死我兒子啦！”

“我要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