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黎安,黎明百姓的黎,一方安寧的安。
我是百樂門歌女,是程家二姨太,是黎老板,是黎醫生.....
我的生命是無數戰爭下女子的縮影。
可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們不隻是時代的背景板。
我們也可以做時代的主人。
1
我端起茶桌上的咖啡,輕抿了一口,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的報紙。
今天的的頭條是南方捷報。
街頭小巷都在傳,若是以這個速度,革命軍怕是很快就打到滬城了。
我聚精會神的思考著,耳邊是程一帆和我婆婆的爭吵,
“媽,我已經接受過新式教育了,國外已經是長槍大炮,自由主義了,我作為青年應當以國家為重,你讓我留在家裏傳宗接代?”
這已經是自程一帆回國以來,和我婆婆的不知道第多少次爭吵。
程一帆還在和婆婆激烈的爭吵著,我冷笑一身,放下手中的咖啡,轉身回到房間。
這程家夫人,誰愛當誰當。
2
我回到房間,輕輕撫摸著與父親唯一的一張合照,陷入了回憶。
我叫黎安,黎明百姓的黎,一方安寧的安。
我的父親本是駐紮在滬城的國軍司令,在一次與侵略者的交火中不幸戰死。
在滬城,許多人已與侵略者勾結,視黎家為眼中釘肉中刺。
父親死後,我無路可走。
無可奈何之下,我隻能改頭換麵,去了百樂門做歌女,那年我十七歲。
從此,我隻有花名,薔薇。
在那紙醉金迷的地界,我艱難地活著。
一次,在我唱完歌下台之後,被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擁上來,試圖強迫我。
是程一帆的出現,救下了我。
他說他每晚都來聽我的歌。
他說他喜歡我。那一刻,他的眼裏閃著星星,眼眸深處倒映著我的慌張和無措。
程家是滬城的藥商大戶,富家公子與百樂門歌女的感情自是不被世人所接受。
最終他說服了他母親,答應讓我進程家做二姨太,待生下長子之後才可扶為正室夫人。
我雖不願,可在這亂世之中,這似乎已是我最好的歸宿。
我忘了先前的自己,開始為了程一帆洗手做羹湯,努力討好婆婆的喜歡。
卻忘了,我也曾是滬城灘最美的薔薇,是知書明禮的黎家小姐。
婚後,我和程一帆也曾度過甜蜜的二人時光,他為我買華麗的衣裙,精致的首飾,
帶我出席社交場合,大方的向別人介紹我是他的妻子。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幸福下去。
不久,程一帆離家遠赴英國求學,這一走就是三年。
如今的我,已經二十歲了。
半個月前,程一帆從英國歸家。
當我再次見到他時,他的眼中已褪去曾經火熱的愛戀,唯餘厭惡。
在聽到婆婆不停的催生之後,他更以為是我從中作梗,試圖用孩子保住程家夫人的位置。
什麼程家夫人,真是可笑。
程一帆變了,殊不知,我也不是從前的黎安了。
3
程一帆在聽見我的關門聲後,怒氣衝衝地打開門衝進來。
程一帆指著我的鼻子大聲喊道。“黎安,你真拿你自己當盤菜了,別以為你可以用孩子捆住我,我的誌向是拯救國家危難於水火之中,絕不是在家和一個歌女傳宗接代。”
救國救民?
對自己的家人、曾經的戀人都能惡語相向,何談救國救民?
我轉過頭,麵色平靜,“我無心與你爭吵,若你真的想拯救國家危難於水火之中,就好好學學自家藥行的生意。”
畢竟戰場上最緊缺的就是藥品。
這是一塊肥肉,也是燙手的山芋。
他似是被我刺激到了,撂下句狠話就轉身離去。
“黎安,走著瞧吧。我接受了三年的教育,你不過是個歌女,你有什麼資格教育我?”
或許曾經的我,真的想過盡快為程一帆生下孩子,來保住這亂世之中來之不易的榮華富貴。
可在這戰火紛飛的年代,誰又能護的住誰呢?
4
報紙上說,革命軍已突破慶城防線,正往滬城方向來。
如果順利的話,少則半年,多則一年,革命軍即可收複滬城。
這正是最關鍵的時候。
我換了身便裝,讓管家開車帶我去藥行。
程一帆走的這些年,公公過世,婆婆身體每況愈下,程一帆又不知何時歸家。
因而,婆婆將大半輩子的生意經都教給了我,讓我打理這程氏藥行。
到了藥行門口,我下車,掌櫃的向前迎來,趴在我耳邊低聲道:
“二姨太,葉先生在堂後等您。”
我淡淡的回了句知道了,加快腳步向堂後走去。
葉懷遠戴著禮帽,貼著假胡子,不安的來回踱步,兩隻手焦慮的搓來搓去。
見到來人是我,他如釋重負。
我揮手屏退跟著的夥計,讓他坐下。
“黎小姐,您應當已經看到報紙了,我們的軍隊馬上就要到滬城了,但是,這一路上我們遭到了敵人的圍剿,死傷慘重,急需大量藥品。”
葉懷遠殷切的看著我。
我思索著,如何能不動聲色地調出大量藥品而不被敵人懷疑。
良久,我開口道:“三日後,明珠港,我會準備一艘船,切記,一定要快。”
葉懷遠臉上浮現出喜色,重重的握著我的手。
“黎小姐,感謝您為革命事業做出的貢獻。”
黎小姐......
做久了程家二姨太,倒是很久沒聽人這樣叫過我了。
我還打算與葉懷遠細說一下計劃,就聽見堂前程一帆大聲叫嚷著。
我向葉懷遠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從後門先走,我向堂前走去。
“王掌櫃,你也是黎家的老人了,不認識我了嗎?憑什麼這堂後我進不得?”
程一帆覺得自己被下了麵子,臉色漲紅,與王掌櫃分辯著。
我走到堂前,見程一帆牽著一個小姑娘,衣著華麗,長得很是明豔動人,不知是哪家高門大戶的小姐。
程一帆見我從堂後走出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罵著王掌櫃吃裏爬外,說這堂後我一個歌女都進得,他卻進不得。
“少爺,不是我不讓您進,二姨太剛在堂後跟人談生意,您貿然闖進去,這可如何是好啊?”
程一帆身旁的小姑娘聽見二姨太這三個字明顯楞住了,隨即拿起手上的珍珠包包砸向程一帆的胸口。
“程一帆,你我都是接受過新式教育的人,可你怎麼能納了個妾放在家裏,轉頭又要來向我求婚?”
說完,小姑娘頭也不回,怒氣衝衝地走出藥行。
程一帆見小姑娘氣跑了,麵色慍怒,用手對著我和王掌櫃指指點點,
“你等著,如果方夢不願意嫁給我了,你們兩個吃不了兜著走。”
說罷便轉身去追。
我和王掌櫃冷眼看著這場鬧劇,王掌櫃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二姨太,這都什麼時候了,少爺還跟個小孩子一樣,程氏藥行怎麼交給他啊?”
是啊,連藥行都不放心交給他,這國家的興亡,又如何交給他呢?
5
傍晚,我剛回到家,就見程一帆和婆婆坐在沙發上等著我。
見我進門,程一帆站起身,
“母親,我要休了黎安,以前是我不懂事,現在我喜歡的是方夢,我要和方夢結婚,一生一世一雙人。”
程一帆的聲音堅定,一如當年他向婆婆求娶我一樣。
婆婆聽到他的話,麵色發白,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趕忙跑到婆婆身邊,替婆婆倒了杯水,用手摩挲著婆婆的後背,試圖讓婆婆好受一些。
程一帆見到我的舉動,似是認為我在討好婆婆,不讓婆婆同意他休棄我。
他上前打掉我手中的水杯,水杯炸裂在地板上,水花飛濺。
“黎安,別做夢了,無論你怎麼討好母親,我都不會再繼續和你在一起,當年是
我眼瞎,怎麼會喜歡上一介歌女。”
歌女......多麼可笑的詞彙,
若不是我父親當年戰死,又如何換滬城這些年的平安。
若不是我這小小歌女,程家藥行怕是早就不在了。
我眼神堅毅,站起身,剛打算開口反駁程一帆,婆婆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輕輕拍了拍我的手。
轉而,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對程一帆說道:
“那年你求娶黎安,因為她是歌女,我不同意。而如今,你若要與黎安分開,那就隻有和離,沒有休棄。從此之後,黎安便是我的女兒,濱城的三座藥行,我會轉到黎安名下。”
程一帆的眼睛陡然睜大,好像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我也愣在原地,難以置信的注視著婆婆。
“母親,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你要把藥行給她?”程一帆大聲叫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