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繈褓中的女兒溺死不久,夫君就接了他鄉下表妹和一個孩子接回家。
夫君說:「青桃還沒嫁人,為了她的名聲,平兒記在你的名下。」
婆母說:「你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現在老天開眼送你一個男娃,你可要把平兒當成自己的孩子好好撫養長大。」
他在青桃院子裏顛鸞倒鳳,我為我屍骨未寒的孩子哭得斷腸。
頭七那日,侍郎府喜樂吹打。
而東臨十萬大軍踏破城門,勢不可當。
「滄帝放話,要北周交出趙侍郎全家,否則,今日便要血洗北周,為小公主陪葬!」
......
滿滿即將足月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問婆母,能不能給滿滿辦一個滿月宴。
我尚未和夫君成親時,婆母待我很好,給我做衣裳,做糕餅,告誡趙衡要對我好。
“鵑兒一個親人都沒有,以後我們就是她的親人了。”
而此刻——
婆母睨了我一眼,啐道:“呸!賠錢玩意兒,還想辦滿月宴?你知道要花多少銀子?你夫君剛剛上任禮部侍郎,你就要敗光他的家產是不是?”
“花不了多少,我自己出錢......”
“你哪來的錢?”
婆母上手就要搜我的身,一無所獲,恨恨道:“我告訴你,你可別想著藏私,這趙府上下裏外,那都是我兒子的!”
我怔怔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天上的月亮殘殘一輪。
我驚覺,這麼多年了,我依舊什麼都沒有。
隻有滿滿這一個,和我血脈相連的孩子。
走近院子的時候,我聽到池塘那邊有人在喊叫。
絲草通紅著眼睛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來——
“夫人!小姐掉進湖裏去,沒了!”
明明半個時辰前還在我懷裏哭的娃娃,沒了?
我拚命地跑,兩腿顫顫,幾乎要感覺不到腿腳的存在。
池塘邊,濕漉漉的繈褓中,我的滿滿閉著眼。
她再也不笑,再也不哭,再也不蹬著小胳膊小腿,嗬嗬地笑。
一口鮮血從喉頭噴出,我暈死過去。
......
滿滿溺死後不久,趙衡帶了一個姑娘和一個孩子回來。
“鵑兒,這是青桃,我遠房的表妹。”
青桃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鞠躬問好。
婆母親昵地拉著她的手:“來了我們趙家,就是趙家的人了。來,平兒,吃塊糕。”
小男孩輕快地應了,湊到婆母身邊,吃得津津有味。
我看著趙衡,他看著青桃,滿眼都是溫柔。
婆母讓人帶青桃和平兒下去休息。
人走後,趙衡說:“青桃還沒嫁人,為了她的名聲,平兒寄養在你的身邊。正好你剛剛失去一個孩子。”
我垂下的眸中凝起一絲痛楚。
正好?他是怎麼能說得出這兩個字的?
我的孩子沒了,是正好?
婆母道:“你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現在老天開眼送你一個男娃,你可要把平兒當成自己的孩子好好撫養長大。”
身子止不住地顫抖,我艱難出聲:“滿滿剛走,她到底怎麼溺水的我都還不清楚,我養不了其他孩子......”
婆母猛地把一個茶杯砸在我腳上,厲聲道:“一個賠錢貨死了就死了!你要糾纏不休到幾時!看你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哪裏像個侍郎夫人!平兒你若不能養,我讓青桃自己養!夫人你也別當了,實在不想活了也找個湖栽進去,一了百了的好!”
這一砸,我的腳背高高腫了起來。
絲草一邊給我塗藥,一邊抹眼淚:“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呢?當初若不是您救了他們一家人,他們能有今天嗎?趙家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十個月前,我在郊外樹林遇見了帶著母親和妹妹進京趕考的趙衡。
盤纏花光了,三人已經將近三天沒吃東西,饑餓加上疾病,三人暈倒在樹林裏。
是我救了他們。
趙衡教我寫字、讀書時,他娘會在客棧的燭燈下給我補衣裳。
他妹妹趙蘭笑著調侃我:“姐姐,我可從沒見過我哥害羞臉紅的樣子呢。”
與他們相處的那幾日,讓我恍然覺得,浮生之中,我也有了親人。
從回憶中抽身,我勉強笑笑,摸摸絲草的腦袋:“別哭啦絲草,我不疼的。”
突然,有人踹開了我院子的門。
“進去給我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