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兒子告上審判庭。
罪名蓄謀害死親媽。
若罪名成立,兒子會被當即抹殺,消失於世界。
若罪名不成立,則我被當即抹殺,兒子則會獲得金銀財寶,富貴一生。
所有人都說,我潑辣慣了,克死丈夫,現在連自己親兒子都要害死。
在他們眼裏,兒子任勞任怨忍受我的壞脾氣。
可那些人不知道,孝順的乖兒子滿心都要置我於死地......
————
“審判一旦開始,任何人都無法叫停,真相會公之於眾,謊言無處可逃。”
審判長的聲音冰冷,從四周傳來,空曠寂寥。沒有人知道,他來自何方。
可他又是正義的審判者。
兒子張倫站在那兒,痛心疾首,跟自己媳婦大眼瞪小眼。
“媽,你是老糊塗了吧,我可是你親兒子,你心是鐵做的,還想要我去死?!”
兒媳哭得梨花帶雨,就差跪下,“媽,有話好好說啊,你帶不好孫子,讓跳跳一個三歲小孩去湖裏玩差點淹死,我們都沒說你,你為啥要告我男人啊?!”
“難道因為你鬧著要把家裏錢,都給外頭不正經的老頭我沒答應?!家裏沒錢了,為了你已經掏空了家底......”
“上回你老糊塗偷了我的嫁妝錢,我都沒說呢,那可是跳跳以後要讀書的學費。”
兒媳說完,又號啕大哭。
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累死累活當牛做馬,換了什麼?!”
兒子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冷淡,看我的眼神厭惡,“媽,你鬧了大半輩子,現在還要把自己逼上絕路?!”
他又看向觀眾,鼻涕眼淚一塊流,“大家都知道這審判庭是幹啥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親媽去死啊!大家幫幫我吧!”
這話,擺明了我才是滿口撒謊的那個人。
兒媳也反應過來,忙不迭點頭,“就是,這麼多年我們對你盡忠盡孝,你就是不滿意!”
我冷漠地掃視著兩人的嘴臉。
一陣惡心。
尤其是我的好兒子,看我的目光滿是挑釁。
我猛地咳嗽幾聲,漲紅臉痛罵:“你就是個畜生!”
兒子在所有人麵前一直是出名的大孝子。
可隻有我知道,他心底對我的不滿和怨恨。
到最後一心想要我死。
果然,台下不滿。
“當兒子都給你當牛做馬孝敬你,好吃好喝供著,你倒好,上來就是告兒子要謀害自己,這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真是壞人變老了啊,變著法地壓榨子女,你瞧瞧她穿得那麼好,哪個不要花兒子的錢?”
“與其有閑工夫跟老頭調情偷兒媳婦的錢,你還不如好好在家裏帶孫子!”
“算了吧,這老太婆被抹殺了也行,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兒子還給她買金銀珠寶,真是夠孝順了,聽說當年張倫他爹是自己親媽給害死的!這女的有前科。”
“那她怎麼有臉來這兒的?殺人償命趕緊去自首吧,哦不,趕緊被抹殺掉吧!”
“人活了這麼大歲數,到底因為什麼讓她要控訴自己親兒子,我們還是還是看完全過程再發言吧......”
“就你清高......”
審判官冰冷的聲音刺骨:“所以,再詢問一遍,孫芳,你確定要控訴自己兒子嗎?”
這一次,我不顧那些人惡意的眼光,斬釘截鐵:“我確定!”
沒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加確定。
兒子瞪大眼睛,轉而跟兒媳婦對視一眼。
又滿眼的悲傷與無奈,“媽,那我倒要看看,做兒子的讓你吃好穿好,到底是怎麼責辱你的。”
“審判開始,這次審判將會提供五段記憶,給所有人展示真相。”
“整個審判過程公平公正公開,任何人不得有任何異議。”
“沒有人可以說謊逃脫。”
兒子的臉上還是那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安慰兒媳不要害怕。
意味深長地看我,“惡人作死,誰也管不著。”
“我怎麼看著,這孫蘭是來真的啊......”
“虎毒不食子,她不會真有什麼冤吧......”
“放你的狗屁!這個孫蘭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名聲就壞透了!她兒子可是十裏八鄉出名的大孝子和大善人。”
“那這女人心真狠啊!”
......
“第一段記憶開始,所有人安靜下來。”
久違的聲音再次響起,大家都齊齊看向大屏幕。
這一次,是兒子剛上高中的時候。
丈夫張強背著我出軌的當晚,我果斷要跟他去離婚。
可他不願意,跪在地上求饒,發誓不會再犯。
張強的性子偏激,我回絕了以後,沒想到他竟然為了證明自己,一個旱鴨子去跳了河。
河水猛漲,剛下過雨,人就這麼恍惚間消失了。
我也懵了。
心底一陣淒涼與痛苦。
跟兒子孤零零地站在岸上。
我扭過頭這才發現,兒子用那滿懷恨意的目光看我,撕心裂肺地怒吼:“為什麼你不下去救我爸!都是你的錯!你這個惡心的女人!”
我無助地看向他。
想要解釋:“媽媽不會......”遊泳啊。
我也沒想到他竟然跳了河。
兒子不肯聽我解釋,紅著眼脫口而出:“我爸隻是犯了每個男人都會犯的錯,你為什麼不肯原諒他?!如果你當初原諒他了,他也不會死!”
兒子把所有的錯誤怪在我身上。
甚至於,為了讓我給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他開始鬧絕食,到處問同學借錢不還。
我知道的時候,兒子跟個小混混一樣得意洋洋地站在那兒。
討債的人拿著棍子,麵目猙獰地看我,“你帶不好你兒子,就別讓他出來禍害人!像個癩皮狗一樣借錢不用還啊!”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你克死自己丈夫,還把一個優秀的兒子帶成了小混混!”
我氣得不行,可兒子就在遠處看著。
眼神挑釁,對著我笑。
刹那間,心底淒涼。
丈夫從來都不管這個家,兒子張倫是我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當初為了他的學習,我熬夜陪他,淩晨就得去上班。
可現在,他為了讓我付出所謂的“代價”,自願當一個小混混。
甚至於,讓這些人找到家裏來責辱我。
我緩了半晌,再次重申:“張強是自己要跳河的,我不知情。兒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沒辦法,不要再把這責任怪在我頭上。”
所有人輕哼。
看我的目光更加惡意。
我把兒子欠下的錢還完,說出最後一句憋在心裏的話:
“以後誰欠的錢找誰。”
此話一出,待人走了,兒子怒氣衝衝地走過來,瞪大眼睛朝我痛斥:“不就這點錢嗎?!能把你怎麼著,我可是你親兒子!”
“當初我爸在的時候,給我那麼多零花錢,你呢,跟個小氣鬼一樣,你現在這麼對我,老子以後也不會養你!”
他越說越激動。
可我看著他,眼神冰冷:“張倫,你是不是忘了,家裏的所有開銷都是我出的錢,你爸隻負責胡吃海喝,當然有剩餘的小錢給你了。”
兒子不聽。
他開始對我惡語相向:
“是是是,家裏的開銷就能要你的命了。既然我們家真的沒錢,那這書我也不讀好啦,幹脆去打工。”
“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我才不會讓你以後享我的福!”
他明知道我希望他走出村子,考上大學,還是這麼說出口。
讀書是為我讀的,我逼他上學是為了能享受他的福。
所以,我笑了。
“那就別上了,跟著媽一塊打工也好。”
兒子瞪大眼睛,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一氣之下,跑出了門。
再回來的時候,他餓得麵黃肌瘦,抱著我哭:“媽,我錯了。我不應該把所有責任怪在你身上,是我不好!我還想繼續讀書......”
兒子還小,心智不成熟。
我看著他的模樣也心疼,抱著他,“媽媽當然不會怪你啊。”
從那天起,兒子開始廢寢忘食地學習,甚至於每天一早,還會幫我做家務。
給我捶背,“媽,等我考上大學你就輕鬆了。”
我笑著說不用,因為你是媽媽的孩子,所以我對你好。
可沒想到,那天給兒子收拾房間。
他的床底下,擺滿了咒死我的小紙紮人。
寫上了我的名字和生日。
他的日記本寫著:我永遠不會原諒她害死了爸爸。
第一段到此結束,台下議論紛紛。
“孩子還小啊,心智不成熟,在他眼裏可不就是自己媽媽害死了爸爸?肯定會難過憤怒的,如果是我兒子我會原諒他。”
“他現在自己也成家立業了,要說對她媽不好,哪裏會給自己媽照顧得幹幹淨淨的?”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覺得沒必要斤斤計較。”
“現在一家子和睦不好嗎?非得抓著以前的事不放。”
“反正就這段記憶,我沒看到實質性傷害,算不上謀殺,要把親兒子抹殺吧。”
“沒事,我覺得到最後孫蘭肯定會自己被抹殺掉。”
“看下一段吧,我看還能出現什麼......”
兒子也開口:“媽,這都是陳年往事了,你現在過得不好嗎?非得跟我談這些?”
“我小時候是不懂事,可我現在還不夠孝順嗎?!”
兒媳也不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有必要嗎?”
這些話,我一概不回。
審判官的聲音再次出現:
“下麵,播放第二段記憶視頻。”
這一次,是兒子考上名牌大學,我去送他。
這天,兒子把自己的零花錢拿了出來,要給我買件漂亮的新衣裳。
很貴,200塊呢。
我舍不得。
可兒子安慰我:“媽,以後我讓你過上好日子了,一千塊的都要買。”
“我穿得破點沒事。”
聽到這話,我被淚水打濕了臉龐。
所以,孩子長大了,知道心疼媽媽了。
不僅如此,兒子一個勁都給我搗鼓,好衣服好鞋的全買,逢人就說:“我考上大學了就要好好孝敬媽媽,買這些都是應該的。”
他又看向我,“媽,這個金耳環不錯,我暑假打工賺了錢,也給你買了。”
畫麵播放到這。
不合時宜的AI開口:“我宣布,第二段蓄意謀殺,成立。”
所有人都炸開了鍋。
“哪裏謀殺了?這不是母慈子孝的一幕嗎?”
“人兒子多孝順啊,家裏沒錢還給媽媽買這買那,自己都穿得破破爛爛,現在的孩子自尊心強,張倫都沒舍得給自己買套新衣服。”
“上一段記憶可能有點那個,可這段記憶正常不過了啊,這麼孝順的孩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兒子要是也這麼聽話懂事就好嘍。”
“當媽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審判結果也黑得不行,難道塞錢了?”
“別瞎說,小心你也被告上審判台哈哈哈。”
“我真服了,這兒子也是夠慘啊,碰上這麼個是非不分的媽。”
“買個衣服也是蓄意謀殺,那我以後是不是得讓我媽穿破點啊哈哈哈哈。”
......
大家自顧自討論著。
屏幕上的記憶卻還在播放。
突然,兒子提出要去對麵的飯館吃飯。
還對我說:“媽,我去買兩瓶水,你先走,直接過馬路就行,沒那麼多講究,記住,直接過去,車來了你再跑快點。”
我一口答應下來。
村裏人不懂斑馬線,我隻聽兒子的話,瞧著車少了,就往前走。
誰知道,這些車完全跟村子裏不同,一個個開得很快,也沒有一點禮讓行人的意識。
我害怕了。
剛走沒幾步就想扭頭回去等等兒子。
可我沒想到,一股強烈的推背感傳來!
我被推搡著摔倒在馬路中間。
刹那間,我一陣頭昏眼花,摸了下臉,好像劃破了。
不停地淌血。
司機下車怒罵:“想找死別到我這,看不見紅燈啊,還往前撞!差點老子就要背人命了。”
我顫抖著手,慌忙解釋:“剛剛有人推我。”
可現在,我的背後明明空無一人。
我不停地擦拭臉上的血跡,害怕它滴到新衣服上。
男人提出要送我去醫院。
我擺擺手,“不了,實在不好意思,是我的錯。兒子還要吃飯去學校,不麻煩了。”
鏡頭一轉。
所有人都一驚。
因為他們親眼看見了——
推我的人就是我的親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