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輟學打工,賺到的錢一半給癱瘓在床的媽媽治病,一半供女友上學。
女友畢業後,成了媽媽的主治醫生,我們也順利結婚。
可信誓旦旦要治好我媽的女友,卻在我媽心絞痛發作,按了一夜呼救鈴時,和男護士進行了一晚上學術交流。
等我趕到時,媽媽已經倒在地上,全身僵硬。
而易思南踩著細高跟,挽著男人的手不緊不慢地走進病房,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按了一晚上鈴吵死了,她再這樣無理取鬧別怪我不救她。”
我默默收拾完母親的遺物,將離婚協議書重重砸在女友臉上。
媽媽死了,這份爛透的愛,我也不要了。
1
整理媽媽的遺物,我茫然地望著空空的病床。
天光大亮時,我終於收拾完,抱著東西走出病房。
值班室的門虛掩著,從昨晚到現在空無一人。
我雙手緊握成拳,眼睛死死盯著值班表上的名字。
值班醫生:易思南。
值班護士:周時。
我媽癱瘓在床,我需要晝夜不休的幹活。
後來所有的醫藥費由易思南出,我便全身心地照顧媽媽。
我不知道他們在我看不見的角落多久了。
在我麵前,他們已經不避諱了,勾勾手指,對視輕笑。
偶爾我去值班室找易思南,還能看到他們摟抱在一起。
我根本無力拆穿。
十年如一日的病床陪護,讓我疲憊不堪。
再者,媽媽還需要她治療。
現在,媽媽走了,我也不需要忍她了。
這段婚姻,就像一場交易,而我的身上早已無利可圖。
轉角處傳來男女的嬉笑聲。
我木然抬頭,就看到易思南穿著白裙踩著細高跟,化著精致的妝。
“我學醫就是為了守護家人,以後伯母有什麼事,隨叫隨到!”
我的眼神慢慢聚焦,看清了她正挽著周時的胳膊,兩人的身子幾乎貼在一處。
周時是剛畢業的男護士,他朝氣蓬勃,身穿白襯衫,腳上是限量版球鞋,頭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苟。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洗的發白的T恤上還有油漬,對麵的鏡子上,我形容枯槁,幾個月沒理的頭發亂糟糟的。
周時看到站在門前的我,心虛地抽出被易思南挽著的手。
“姐夫,你來找南姐有什麼事嗎?是伯母怎麼了嗎?”
易思南將手背到身後,勾住周時的手指。
抬頭,厭惡地掃了我一眼。
“梁序,你媽還在病床上躺著,你出來瞎晃什麼,你明知道她床前離不了人!”
“果然久病床前無孝子,我是答應了給她做手術,你以為你就可以當沒事人了嗎?”
我平靜地望著她,淡淡開口:
“你們是昨晚的值班醫生和護士,住院的病人這麼多,都比不上你們的一場約會嗎?”
周時朝我笑笑,聲音帶著些委屈:
“姐夫,你別誤會,昨晚我媽做飯閃著腰,我才請南姐回去看看的。”
他的笑未達眼底,帶著一絲嘲諷。
“這就是你們的醫德,擅自離崗,不顧病人死活!”
最後一句話,我說得咬牙切齒,心卻在滴血,我轉頭望著易思南,恨恨地開口:
“易思南,我們離婚!祝你們天長地久。”
我看著麵前這個有恃無恐的女人,心沉到穀底。
曾幾何時,易思南拉著媽媽的手說一定救她,昨晚放任媽媽死去的人也是她。
那時她還需要我替她出錢上學,她拉著媽媽的手,柔聲安慰。
“阿姨,我一定會成為優秀的骨科醫生,幫你站起來。”
昨晚,媽媽將呼救鈴按變形了,卻沒能叫來易思南。
我們初中偷偷相戀至今,她如今為了一個剛認識幾天的男護士。
背信棄義,不顧醫德,更違背了病床前的承諾。
易思南卻不以為意:“梁序,你大早上和我說什麼笑話,沒了我,你媽怎麼辦?”
我還未說話,就被人打斷了。
“易醫生,周護士,昨晚沒出什麼事吧?”
是骨科的許主任。
兩人心虛的對視一眼,易思南率先反應過來,朝主任點頭。
“沒有,骨科總共沒多少病人,能有什麼事?”
“那也是,還是要注意一下病人的狀態。”
說著,他將一份病曆遞給易思南,繼續道:
“昨天我和周護士說,你婆婆的手術必須推遲。她的腳水腫嚴重,腿部也出現斑點,昨天還咳出血了,讓你給她檢查一下,結果怎麼樣?”
2
易思南轉頭看了一眼周時。
他的眼神飄忽,躲避著主任的視線。
易思南迅速反應過來,將所有事情都攔著自己身上。
“我是她的主治醫生,一直有在小心照看,再說,她兒子也一直守在身邊,一天至少六次按摩,肯定是其他小問題。”
許主任的眼中流露出不滿,小聲斥責:“病人家屬還在這裏,你的眼睛難道是儀器,信口胡謅?你作為醫生,再小的問題,都要注意。”
我愣在原地,原來他們昨天就發現了!
昨天我去打飯回來,媽媽就有些心神不寧。
手術的風險很大,也需要很多錢,我和易思南勸她,她卻總不願意去手術。
昨晚,她突然想通了,喊醒了在陪護床上昏昏欲睡的我。
“阿序,媽想通了,我做手術。”
“我現在就是個廢物,跟死人也沒什麼區別,還拖累你們。”
“賭一把,好了,媽就站起了,可以回家給你們帶孩子,不行,也就這樣了。”
她拍拍我的手,“你現在回去,把咱家的全家福拿來,我想和你爸說說話。”
“還有家裏櫃子裏還有我攢的一點積蓄,手術費我們自己出,南南賺錢也不容易。”
她把櫃子鑰匙給我,我興奮了一瞬剛想出門,卻發覺不對。
“媽,你先休息,現在淩晨一點多,我明天就回去拿。”
媽媽卻搖搖頭:“去吧,我現在一分鐘也等不及了。”
從醫院到家來回要四個小時,我根本不敢離開半步。
媽媽看出我的猶豫,握緊手中的呼救鈴。
“還有這個,今晚還是南南值班,我不可能有事的,放心吧。”
耐不住媽媽的軟磨硬泡,我最終還是出門了。
臨走時,我想和易思南打個招呼,卻發現她沒在值班室。
我以為她去查房,一定會去到媽媽的404病房。
思及此,我隻想快點回去快點回來。
淩晨,街道很安靜,司機看出我的著急,油門踩得飛快。
不過三個小時,媽媽已經倒在地上,心肌梗塞而死。
她手中的呼救鈴,被她按變形了。
屍體被推進太平間的時候,我還是迷茫的。
恍惚間聽到太平間的醫生在討論。
“老人走了不過兩三個小時,家屬要是在,她應該能救回來。”
“這老太太,怎麼不舒服也不知道按呼救鈴?”
“最主要就是身邊要有人守著,我們做醫生的,也沒辦法24小時守著不是,應該和我們醫院沒關係吧!”
我的手中,緊緊握著變了形的呼救鈴,用力按了按,沒有任何動靜。
我行屍走肉般回到病房,收拾遺物的時候,淚止不住地流。
要是我沒走就好了,時間能不能倒流,我隻要倒流三小時。
我跪在空空的病床前,恨不得撞死在這裏。
能拉著易思南陪葬最好!
此刻我一臉恨意地望著易思南,想將她生吞活剝。
可有什麼用,我媽再也回不來了,恨意瞬間轉為絕望。
易思南也意識到許主任語氣裏的不善。
等他走後,易思南迅速將矛頭指向我,開了幾張檢查單扔給我:
“兩個討債鬼,你媽不舒服直接告訴我,對我不滿直接說,往許那裏告什麼狀?”
“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要點臉,整天在矯情什麼!”
幾張紙紛紛揚揚落在地上,她嫌棄地看著我,周時的嚴重閃過一絲期待。
我知道他們在等什麼,他們在等我跪下去撿那幾張紙。
我抬腳踩了過去,將一個保溫桶放在易思南的辦公桌上。
她有些錯愕地看著我,不知道我要幹什麼。
我顫抖著手打開蓋子,裏麵是昨天我媽趴在床上包好的餃子。
長時間的浸泡,有些皮已經破了。
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伸手,牽製住她的下頜,撈起餃子就塞進了她的嘴裏。
我畢竟是個男人,且長時間幹體力活,她根本躲不開。
下一秒,她就要將餃子吐出,卻被我牢牢堵住,將餃子咽了下去。
她瘋狂咳嗽著,我卻不管不顧,想塞下一個餃子。
我的眼神木然,她想大叫卻被餃子堵得發出聲音,驚恐地看著哦。
一陣推力,我被人狠狠推倒在地。
“南姐,你沒事吧?”
陶瓷勺子摔得四分五裂,易思南站起來,將一整桶餃子,全潑到我身上。
保溫桶也重重砸在我的腿上,我早已感受不到疼痛。
“梁序,你他媽發什麼瘋?一副死了媽的表情,我看她也快了。”
她惡毒地咒罵著,拿著紙巾瘋狂擦著被弄臟的衣服。
周時不敢靠近我,將一包紙扔到我旁邊。
“姐夫,你快擦擦,然後出去找掃把將這裏打掃幹淨,我們就既往不咎。”
“我媽真的太疼了,我才找南姐去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易思南一把將周時拽到身後,恨恨地開口:
“跟你什麼關係,他媽的命是命,別人的就不是,梁序,我是個醫生,不是你的保姆!”
“給我滾起來,不然我現在就報警!”
3
我撿起被砸得凹陷進去的保溫桶,伸手從身上撿了一個餃子吃了塞進嘴裏。
含糊不清地問她:“易思南,你還記得對我媽的承諾嗎?”
媽媽是個普通的農村婦女,靠種地和撿菌子賺錢,將我拉扯大。
中考前,為了給我攢高中學費,每日早出晚歸撿菌子,根本不敢休息。
上山撿菌子從山崖上摔了下去,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錯過最佳治療的時間。
她的尾椎骨斷裂,兩條腿粉碎性骨折,全身上下多處骨折。
能活下來已經是命大,卻成了癱瘓,再不能下床。
我放棄了中考,開始跟著村裏人撿菌子賣錢。
和我偷偷在一起的女友,放棄了琵琶,決定做一個醫生。
她的諾言猶在耳畔,我柔聲重複著,好似看到那時陽光明媚的女孩。
“你說,為了我媽,你甘願放棄琵琶,成為最好的骨科醫生。”
“你說,會永遠愛我,成為我的妻子,至死不渝。”
我抬頭望著她,嘴裏的餃子苦澀難咽,確是我媽最後留下的。
“昨晚,我媽因為你的擅自離崗走了,兩個諾言,你都沒做到。”
周時被我嚇到了,拿起記錄查了起來,慌忙解釋:
“你不要胡說八道,死人怎麼可能按呼救鈴,還好昨晚我調了靜音,不然太平間的人都要被她吵醒了。”
我徹底被激怒了。
發了瘋般朝周時撲去,卻被易思南一腳踹開。
“梁序,你知道阿時這件襯衫多少錢嗎?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說完這句話,她又裝出一絲溫柔:“阿時年紀小,不懂事,沒及時滿足你媽媽的要求。”
“這點我替他給你道歉,但你為人子,也要有點樣子,拿你媽的死威脅人算怎麼回事!”
我一身湯汁,聞言笑了起來,越小越大聲:
“你道歉,你以什麼身份?高高在上的主治醫生?我的妻子?還是他的情人?”
“易思南,你結婚了,還惦記著小男孩,你有點醫生的樣子嗎?想離婚我可以放你走,何必裝出這幅樣子。”
易思南的變心,早有預兆。
最初她會和我介紹大學裏的老師和同學。
後來,她絕口不提我們的關係。
在醫院,主任知道她的困難後,大力幫助她,甚至提拔她。
她用我們的為自己贏得好名聲,卻始終覺得我們是她的累贅。
周時的出現讓她眼前一亮。
不學無術的官二代,被長輩塞進來的關係戶。
有錢有顏,活得自在快活,一口一句“南姐”,讓易思南再移不開視線。
要不是我,他們倆早在一起了。
易思南聽了我的話,也發了瘋,將桌上一切能砸的,都朝我砸過來。
“離婚?你當我不想嗎?”
“離婚你能讓我重新站上舞台彈琵琶嗎?”
“你以為我喜歡這個滿是消毒水和惡臭的鬼地方嗎?”
“我十幾年的青春,你拿什麼賠給我?”
我從地上爬起來,忍無可忍甩了她一巴掌。
周時也忍不了了,一拳砸在我鼻子上。
我感覺到一抹溫熱順著我的鼻子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