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給養女的貓辦葬禮那天,也是我生命的最後一天。
我提前給自己買了墳,介紹人說這墳風水好,可以心想事成。
我希望下輩子不做人了。
楚思婧,我什麼都不要了。
爸媽是你的,家是你的,你應該滿意了吧。
我劃上好看的妝,穿著媽媽給我買的唯一一條裙子,躺進棺材裏。
我買了服務,打電話給墓地管理員,他們有專門的人來填墳。
電話裏,那人的聲音支支吾吾:“抱歉,你的墳被你母親轉走了。”
“她說要埋一隻貓!”
1
電話裏的聲音讓我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我媽要埋的貓是楚思婧撿的一隻流浪貓。
因為是楚思婧喜歡的,所以那隻貓的地位比我高多了。
這麼多年,我為了融入這個家,為了讓爸媽分我一點愛。
我處處忍讓楚思婧。
衣服,鞋子,房間,她要什麼,我二話不說讓給她。
如今連爸媽我都不要了。
她卻連我的墳都要搶走。
這座墳,我絕不可能讓給她。
我從棺材裏坐起身,質問道:“憑什麼,這是我先定的,怎麼能轉給她?”
“小姑娘,你還沒成年,你媽媽是你的監護人,她說要轉我們也沒辦法。”
管理人員為難地解釋著:“現在他們抱著骨灰盒過去了,你們是一家人,可以自己商量的。”
電話剛掛斷,我就聽到楚思婧帶著哭腔的聲音:
“團子,是姐姐對不起你,下輩子再來我們家,我一定對你更好!”
楚思婧的懷裏抱著骨灰盒,爸媽一左一右護著她,柔聲安慰著。
“沒關係的,你這麼善良,團子怎麼會怪你呢!”
我媽話剛說完,就看到坐在棺材裏的我。
四目相對,她本來溫柔的臉瞬間變得陰沉。
“楚婧汐,你發什麼瘋,睡在棺材裏!”她一把將我拖出來,我踉蹌著站穩,生怕磕在地上。
“你買個墳幹什麼?是偷聽到我要埋墳埋團子,你故意搶去?還是盼著我和你爸早死,好繼承家產。”
“我沒有這是我買給自己的,很早就買好了。”
我氣若遊絲,可我爸隻是厭惡的掃了我一眼:“你一個活人,買個墳幹什麼?還化妝穿裙子戴你妹妹同款的鐲子,你是不是要害她?”
“為了爭寵,你現在已經演到裝死的戲碼了嗎?”
我手上的鐲子,是回家那年媽媽送我的,我隻是想帶著唯一的禮物走。
裙子更是從來舍不得穿。
特意化妝,也隻是想掩蓋慘白的臉色和死氣,我想體麵的走。
這麼多年,我在這家裏,就得到這點溫暖,他們仍不放過我。
“姐姐,團子是隻很乖的貓,你可以討厭我,我給你道歉,但不要牽連它好嗎?它已經很可憐了,這裏是我特意給它選的風水寶地......”
楚思婧的聲音漸漸哽咽,爸媽看得心疼,媽媽更是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看上去似乎真的愛慘了這隻貓
我想爭這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我看也不看她,開口道:“什麼都可以給你,唯獨這個墳,不可以。”
我口中湧上一股腥甜,被我強壓下去。
我站在那裏,怎麼也不願讓出來。
媽媽見我不願讓,拍拍楚思婧的背,捧著她的臉對她說:
“你就是太柔弱了,才總是被她欺負!你道歉做什麼,你的東西自然都是你。”
說完,她朝我走進,怒道:
“楚婧汐,今天你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早知道我們就不救你了,像你這樣心思惡毒的人活該被人販子打死!你沒看思思都哭了嗎?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我媽每次生氣都會說出人販子這件事。
可分明是她弄丟了我,怎麼就成了我的錯?
找回來卻不愛我,為什麼要找我?
我倒寧願我那時就死了,就不用受這麼多罪。
2
我的眼眶蓄滿淚水,聲音卻堅決:“媽,以前你說什麼我都聽,從沒說過一個不字,現在我真的很需要這個墳,你們可以換一個,我真的隻有今天了,讓讓我,求你了!”
我努力做出楚楚可憐的樣子,試圖喚起我媽的一點母愛。
這是我回家這麼多年,第一次表達了我的需求。
我媽似乎也有些不忍,剛想鬆口,楚思婧卻開口了:
“姐姐,你不要再裝病了,爸媽對你已經很好了,你再裝隻會磨掉爸媽對你最後的一點耐心!這麼多年,他們為了找你,都長出白頭發,你怎麼能一直氣他們。”
一聽這話,我媽的表情瞬間變得森冷。
她更生氣了:“楚婧汐,你不要再裝了,小心真的得病死掉。思思都問過醫生了,你健康得能再禍害我們幾十年,現在裝什麼要死要活!”
“整天這麼多劇本,裝病耍我們很好玩?你要把這份心思用在學習上,成績也不會這麼爛。”
爸爸也氣急了:“找你回來天天惹事,還不如就讓你死在外麵!”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打擊下,我幾乎站不穩。
太多次,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可他們都希望我死在外麵。
心好像也被無數根針紮著,疼得我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我的眼淚換不來他們一絲同情,從我回來,他們就特別討厭我哭。
我不想在死前,還是他們最討厭的樣子。
“姐姐,你做錯了事還不讓爸媽說,你一哭,就好像他們欺負你一樣!爸媽隻是為你好!”
楚思婧做出一副維護爸媽的模樣。
她總是在爸媽麵前歪曲事實,激怒爸媽,讓我落入更艱難的境地。
我媽怎麼舍得她的寶貝女兒受委屈,二話不說衝上來扇了我一巴掌。
“滾,你給我滾回家去,天天在外麵丟人,我看你一眼都嫌惡心。”
我看著身後的碎石塊,努力想站穩,我不能摔下去,不能流血。
我爸根本不給我機會,一腳踹了過來。
我跌坐在地上,手掌下意識地按在地上,被碎石劃開了一道口子。
我已經到了白血病晚期,喪失凝血功能。
一道口子,可能就會讓我喪命。
我還沒說話,我媽卻盯著那攤血怒斥我。
“楚婧汐,你真的太惡毒了,竟然連血包道具都準備好了?”
“你能不能有點常識,一個小口子這麼多血,成績差腦子笨還要害人,你這樣能騙得了誰?”
我不希望他們厭惡我,隻能用另一隻手捂住傷口。
但血卻沒有停下來。
“媽,我沒有演戲,我......”
我話還沒說完,楚思婧突然嘔了一聲,跪在地上幹嘔起來。
我媽忙跑過去,輕輕給她拍背。
我爸也終於反應過來,對我怒吼:“楚婧汐,你給我滾,你明知道思思暈血還拿血包來玩,你這麼惡毒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我真的快死了,徹底地滾了。
爸爸媽媽,你們應該會很開心吧!
爸爸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疼,心也跟著疼起來。
我張口想給自己辯駁幾句,可抬頭觸及他們厭惡的眼神。
被迫將話憋了回去。
沒用的,他們不會信我。
我起身,努力按住傷口,腳步虛浮地離開他們的視線。
身後,爸媽完全沒發現我的異樣,語氣關切地詢問楚思婧有沒有好一點。
看她從地上站起來,三人才虔誠得將貓埋進墓地。
我一步三回頭,卻沒等來一個眼神。
我在半路上遇到了墓地管理員,他一臉愧疚地看著我,看我臉色不好,還詢問我是否需要幫助。
我搖頭,按著流血不止的手離開了,不想被外人看到我的狼狽。
爸媽,你們瞧,我沒給你們丟人。
我真的沒有裝,別人都看出我的不對勁了。
我隻是生了病,快死了而已。
我再也不會煩你們了。
能不能別那麼討厭我了!
3
離開墓地,我本想找個地方,死得離他們遠一點,省得惹他們煩心。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竟在不知不覺回到家裏。
落葉歸根,是每個將死之人的想法。
我沒有房間,我原本的房間屬於楚思婧的貓,我隻能住在堆滿雜物的地下室。
回到地下室,我已經支撐不住了,一下癱軟在臨時鐵床上。
望著滿是灰塵和雜物的房間,我的眼前逐漸模糊。
手上的傷口沒有愈合的趨勢,還是汩汩往外流血。
我感覺我的生命也在一點點流失。
我強撐著身體,抓起被子蓋在身上。
好冷,我已經蓋上被子還是很冷。
好累啊!
也好困。
人在死前,眼前真的如電影一般回顧這一生。
三歲那年,媽媽帶我去遊樂園玩。
她和一個女人聊得開懷,我被人捂著嘴拖上了麵包車,她完全沒發現。
我在一個貧困山區過了十年,日日被毆打,被逼著幹家務。
十三歲時,爸媽將我從山區裏救了出來。
我變得唯唯諾諾,媽媽抱著我痛哭流涕,絲毫不在意我滿身臟汙。
爸爸也摸了摸我的頭,痛心地說:“汐汐,我們一定好好補償你。”
就這樣,我和他們回了家。
我被帶去商場買衣服和玩具,穿著新衣服回去的時候,我已經接受了他們是我的爸媽。
我以為我要有家了。
可一打開門,就看到楚思婧的手流著血,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