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江彥結婚的第三年，他同意我懷孕了。

我以為，他終於有些喜歡我了。

可在我懷孕五個月，他開車陪我去產檢的路上，他接到了白月光自殺的電話。

他一時走神，發生了車禍。

我的肚子劇痛無比，意識迷迷糊糊時，江彥卻直接丟下了我，不顧自己頭上的血，也要趕著去救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他覺得一個沒出生的孩子而已，沒了就沒了，我還會像從前一樣愛他。

1

我身邊所有朋友都知道，我很愛江彥。

可他不愛我。

他有一個放在心尖上的初戀，葉書瑤。

我們剛交往的時候，他時常將我喊成白月光的名字。

但多年的陪伴，我對他照顧至極。

他似乎有些喜歡上我了。

他會在冬天的時候，抱著畏寒的我取暖，也會吻我的額頭，哄生病的我吃藥，在春光最好的時候，向我求婚、結婚。

如今我懷孕五個月，他對我更是溫柔體貼，每次產檢，都會抽時間開車陪我去醫院。

就連短短的幾十秒紅綠燈，他也要伸手覆在我微凸的小腹上。

“寶寶餓了嗎？等做完檢查，爸爸就給你買好吃的，別在肚子裏亂動欺負媽媽。”

“放心啦，寶寶很乖的。”

我笑著拍開他的手，提醒他馬上要綠燈了。

也是這時，江彥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他立馬掛斷，不知道為什麼還看了我一眼。

“怎麼了？”

“沒事。”

然而十分鐘後，又有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過來，這次他接了，順手按了外放。

“你好，請問你是葉書瑤的朋友嗎？她剛剛自殺了，現在在市醫院搶救。通話記錄顯示，她剛剛跟你打過電話，你方不方便來一趟醫院......”

我整個人一愣。

太久沒聽到葉書瑤這個名字了，久到我差點忘記，她是江彥的白月光。

她和江彥分手後，不是出國了嗎？

他們什麼時候恢複了聯係？江彥為什麼從來沒有跟我提過。

我看向江彥，他臉色發白。

不等我喊他回神，車頭猛地撞上了彎道的護欄。

一瞬間，我整個人被安全氣囊集中，眼前天旋地轉。

在意識漸漸消散前，我聽到身邊圍著一群人，聲音嘈雜。

“這人是不是孕婦啊，大著肚子，下麵還出血了，趕緊送醫院！”

“開車的人呢？他滿頭是血，怎麼打完120就攔出租車走了？！”

徹底暈過去時，我迷迷糊糊地想，原來江彥還是這麼在意葉書瑤。

在意到，不要我和寶寶的命，不要自己的命，也要去見她......

2

等我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醫生皺著眉告訴我：“你出了車禍，孩子雖然保住了，但胎相很不穩，需要非常小心地靜養。你的丈夫呢？你出了這麼大的事，孩子的爸爸還沒來？”

我的心猛地一痛，但手卻下意識地放在了肚子上，啞著聲音回醫生：“他可能在路上，等會兒就到。”

我撒謊了。

葉書瑤自殺，正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

江彥那麼愛她，不可能舍得丟下她，來另一家醫院陪我。

愛與不愛，真的很明顯。

哪怕我還懷著他的孩子，他也沒有一個電話，問一句，寶寶還在不在。

直到車禍的第四天，江彥才出現。

他仿佛很關心我，將我的病房換到高級單間，還雇了兩個護工可以二十四小時照顧我。

“然然，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痛？”

江彥對我嗬護備至，因為我剛出車禍不能下床，他給我換衣服、擦身體，卻始終沒有開口解釋，車禍發生後他去哪兒了，為什麼消失了整整四天。

直到我主動問道：“葉書瑤怎麼了？”

江彥愣了一下，說葉書瑤前幾年出國被一個富二代騙了感情和錢，導致她得了抑鬱症，如今回國調養，身無分文，一時想不開才會自殺。

“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人，騙錢也就算了，還騙感情。”

我看著江彥眼裏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心疼，差點笑出了什麼。

他是不是忘了，葉書瑤就是這樣的人？

3

我遇到江彥時，他剛跟葉書瑤分手。

他們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在大三時就攜手創業開了家工作室，設計出的珠寶作品頻頻獲獎，桂冠無數。

兩人是青梅竹馬，也是所有人眼中的模範情侶。

可在江彥畢業那年，葉書瑤突然提出了分手。

她想去國外發展，說江彥與她的設計理念不合，她已經忍了他很久了。

出國前，葉書瑤還帶走了工作室裏所有的流動資金。

江彥遭受打擊，一蹶不振，隻能解散設計團隊，賤賣他的作品。

我陰差陽錯收到了他的一件作品，很喜歡，於是直接找到了他，想要買下更多。

沒想到他直接送給了我。

那時我以為我們的交集到此為止，然而不久後，我就在酒吧裏撞見了他。

本來是朋友喝醉，我去接人，結果碰到醉漢騷擾。

是他救了我。

酒吧燈光昏暗，他神色冷冽，將我牢牢護在身後。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江彥原來有過一段感情，他分手了，所以在酒吧借酒消愁。

最開始的時候，我是出於感激，所以幫他走出失戀的陰霾。

可隨著一天又一天的相處，我漸漸喜歡上了江彥。

在他最難的那段時間，是我陪他重新振作，也是我陪他將工作室發展為公司，有了今天的成績。

後來他向我告白求婚，說的也是：“然然，還好有你陪著我。”

回想起從前，我覺得心酸又好笑，將被子拉高，閉眼準備休息一會兒。

江彥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有說。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問他車禍時有沒有受傷，比關心自己更加關心他。

而自從今天他出現後，我的反應始終不冷不熱。

他本想問，我是不是因為他去陪葉書瑤生氣了？

可想了想後，江彥不禁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多慮了。

他篤定，我那麼愛他，就算生氣了也舍不得離開他。

那麼隻是氣一會兒，也沒什麼關係。

4

之後的幾天，江彥再沒出現。

管床的林醫生問過我家屬去哪了，怎麼連著幾天都沒見到影子。

我說：“他的工作比較忙。”

我撒了謊，我知道江彥這幾天都不在公司，因為助理聯係不到他，又有緊急的文件要簽字，隻能來醫院找我。

當我在病床上與助理細細交代一係列事項時，恰好被林醫生撞見了。

助理離開後，林醫生毫不客氣地將我罵了一頓：“什麼工作比你的命更重要？要是因為老公忙於工作不來看你，你心裏有氣故意折騰自己，不如趁早把孩子打掉，離婚也比這樣折騰自己好！”

我低下頭，摸了摸肚子，沒有接話。

我知道林醫生是在關心我，但是公司有我的一半，就像肚子裏的這個寶寶一樣，就算我不愛江彥了，寶寶也流著我的血。

我舍不得不要。

巧的是，兩個小時後，江彥終於露麵了。

他提著保溫桶，第二次出現在了我的病房裏。

林醫生看到他時，也將他痛罵了一頓：“你怎麼回事？你老婆懷著你的孩子，你人呢？也就是你老婆脾氣好，要是我，早把孩子打了跟你離婚！”

說完，林醫生怒氣衝衝地走了。

江彥表情訕訕，將保溫桶裏的湯倒了出來，自知有錯般，對我討好道：“這湯是我親手燉的，你嘗嘗看？”

我看了眼碗裏油膩膩的當歸鹿茸雞湯，又看向江彥。

孕婦並不適合喝這種油膩並且活血的大補湯。

江彥在熬湯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我。

尤其是一看就知道，這湯被人喝過，連一碗都倒不滿。

這湯大概是他特意為葉書瑤補身體做的。

而我隻是順便。

我沒喝，說沒胃口，把湯放在了一遍。

江彥愣了一下，沒想到我會拒絕他。

畢竟從前他也給我熬過湯，哪怕再鹹，我都喝完了，一滴不剩。

他想到林醫生剛剛的話，吻了吻我的發頂，承諾道：“你和寶寶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會一輩子對你們好。”

我掩去心裏的嘲諷，輕輕“嗯”了一聲。

我還在猶豫，猶豫要不要跟江彥離婚。

但又怕肚子裏的孩子沒有爸爸，會很可憐。

5

在我能下床走動時，助理來看望我，還給我帶了一個消息，說江彥昨天來了一趟公司，他無意間聽到江彥像是在跟醫護人員打電話，自稱是病人的男朋友，要他們悉心照顧病人。

不用想，我都知道這個病人是誰。

我隨手給江彥發了一條短信，問他怎麼多了一個女朋友，結果第二天才接到他的電話。

“書瑤自殺剛被搶救回來，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時候。”

“如果醫院裏的護士知道她沒有親人在身邊，一定會看不起她。”

“所以我才那麼說。”

“然然，你相信我，她現在對我來說隻是普通朋友。”

對普通朋友原來能做到這種地步。

他真是個善良的好人，關心普通朋友沒有親人陪伴會被欺負，卻放心讓懷著孕的伴侶住在醫院。

而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月後，我這胎終於穩住了。

在我住院期間，江彥總共隻來了四次，甚至不清楚我出院的日子。

我也沒提，一個人叫出租車回了家。

路上，我給家裏阿姨打了個電話，說我大概四十分鐘後到家，麻煩她提前準備晚飯。

阿姨驚訝道：“太太，先生今天給我放了一天的假，我已經走了。”

我心裏一沉。

江彥為什麼突然給阿姨放假？

我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但卻還是抱有一絲幻想。

我和江彥交往兩年，結婚三年，他總不至於......還沒有離婚，就做出背叛我的事情。

到家時，門大開著，而隔壁原本一直沒人住的空房子也有人動靜。

不少工人抬著東西進進出出，像是在給雇主搬家。

而我剛進家門，就看見江彥站在客廳裏，懷裏還抱著葉書瑤。

我一不小心踢到玄關處的凳子，發出“吱嘎”的一聲。

他們聽到動靜，回頭看到了我。

葉書瑤眼裏一喜，笑意還沒變得更深前，江彥就驚慌地推開了她，連忙拉開距離。

“然然，不是你想的那樣，剛剛有隻飛蛾，她嚇到了，所以我才——”

我點了點頭，打斷了他的話：“嗯，我知道了。”

我捂著肚子，費力地彎下腰去換鞋。

江彥連忙上前扶住我，單膝跪在地上，幫我換好了拖鞋。

他似乎很關心我，很在乎我的感受，不忘解釋：“然然，書瑤現在沒地方可以去，我們之前都是同學，能幫一點就幫一點，所以我把她接了回來。”

我看向葉書瑤，她飛快地藏起眼裏的得意，語氣滿是抱歉：“這段時間真的麻煩江彥，就連晚上他都要守在病床旁陪著我......如果不是我，他也不會因為著急出車禍，讓夏然你一個人待在醫院，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