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妹妹喜歡我的婚約，我便把未婚夫讓給了她。

可後來她又愛上了風流戲子，千方百計想要跟他私奔。

我攔住了妹妹，說戲子非良人，讓她安心做三皇子妃。

妹妹答應了。

可當妹妹從王妃成為皇後後，她卻將我千刀萬剮。

她滿眼怨毒：“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嫁給沈郎，與他恩愛無雙！現在何必守活寡？！”

原來，三皇子不能人道。

原來，妹妹一直恨我。

重活一世，我回到了妹妹愛上戲子的那天。

“姐姐，我真的好喜歡沈郎啊。”

我笑了笑：“喜歡？那就和他在一起啊。”

1

我已經不想問為什麼了。

血流一地時，我最疼愛的妹妹還不忘砍下我的手指頭，丟去喂狗。

今日，本是我入宮慶祝妹妹成為皇後的好日子，我還帶了她最愛的吃食和萬兩黃金。

可她卻把黃金一塊接一塊塞進了我嘴裏，先是撐破喉嚨，再是劃傷五臟。

好疼，真的好疼。

而耳邊是妹妹滿含恨意的咒罵。

“賤人！你嘴上說著疼我，卻硬生生拆散了我和沈郎！”

“我隻愛沈郎！與他在一起，哪怕吃剩飯都是甜的！”

是沈郎啊。

是那個一窮二白的戲子。

意識潰散前，我聽見妹妹說，她才不稀罕當什麼皇後，她隻要愛情。

如果不是我，她才不會嫁給三皇子，更不會在嫁了之後才知道，三皇子性情冷淡，無法人道，讓她生生守了活寡。

可是......

當初明明是她看上了三皇子的地位，撒嬌求我，讓我把婚約讓給了她啊。

2

轟隆隆的一陣雷響，猛地將我從夢裏扯醒過來。

我還未來得及整理思緒，葉若月就提著裙擺，嬌嬌俏俏地闖進了我的屋裏。

“姐姐，沈郎在梨園唱戲，你快陪我去看呀......”

我心有餘悸，愣愣地看著葉若月。

窗外陽光明媚，別說雷雨了，連一絲陰雲都沒有。

而她麵容稚嫩，完全見不到上一刻殺我時，滿臉的怨恨與痛快。

我這是重活一世，回到了葉若月剛遇到戲子沈書意的那一年？

葉若月見我遲遲沒有回她，更用力地拉扯了下我的胳膊。

“姐姐，我知道你最好了，一定不會拒絕我的，對不對？”

我垂下目光，看到她腕上的珊瑚珠鐲，抬眸時，又見她明顯是精心裝扮過了，戴著珍珠點翠耳環，發上還別著海棠步搖。

隻是這些東西，原本都是我的。

她常常不請自來，闖入我屋中，有意無意地用目光搜尋我屋裏的好東西。

起初，她還會向我撒嬌討要她看中的東西，到後麵幹脆省了這個過程，伸手就拿。

此刻，我還沒有答應葉若月，她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哎呀，沈郎的戲馬上就要開始了，晚了就搶不到好位置了......對了姐姐，你可不能打扮哦，你就這樣素素淨淨地出門，最好看啦。”

她好似篤定了我不會拒絕她。

畢竟，她是我唯一的一個妹妹，我最寵她了。

而這次，我依然如她所願，如前世那般陪她去看了沈書意的戲。

算算時間，沈書意剛來京中不到半年，便成了炙手可熱的戲班台柱，生得好看、聲音多情，無數名門閨秀搶著要聽他的戲。

葉若月也跟風去聽過一次，瞬間被台上的沈書意勾住了心。

隻是，她身為相府千金，在今年年初時剛與三皇子裴衡定下了婚約。

對此，葉若月拉著我的手，甜甜地撒嬌道：“我是真的很喜歡沈郎......姐姐，你對我最好了，你一定要幫我在爹爹和三皇子麵前打好掩護呀。”

前世，她嘴上說不稀罕皇後之位，可卻從來沒想過與三皇子退婚。

而是既要又要，想要權勢，又想要溫柔多情、會哄著她的沈書意。

先前她說想與沈書意私奔，多半也是假的，實則是在跟我炫耀。

炫耀沈書意有多愛她，哪怕冒著天下大罪，也想與她雙宿雙飛。

可我卻當了真，怕她犯下欺君之罪，怕她過上苦日子，傻傻地勸她打消念頭。

她便好似無比委屈般地嫁給了裴衡，再無比委屈地當上了皇後，卻發現他不能人道，便把這一切怪在了我頭上。

罵我賤，把我的肉喂狗。

我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笑著看向葉若月：“你真的覺得我對你最好？好在哪兒呢？”

葉若月眨了眨眼，還是那般天真無害的表情。

“那年我被人丟在相府門口，是姐姐撿到了我。”

“姐姐不僅救了我，還把我記在了娘親名下，讓我當了嫡女。”

“姐姐把什麼好東西都給了我......就連今年年初和三皇子的婚約，也是因為我喜歡，姐姐便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讓給了我。”

說著說著，她臉頰微紅，甜甜地說道：“而且姐姐最怕疼了，但還是會忍著疼，給我摘帶刺的果子。”

我輕聲道：“原來你知道啊。”

知道你的命，你的嫡女身份，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你也知道我最怕疼了。

隻不過在前世那些黃金撐破我的喉嚨時，我就已經不怕疼了。

“姐姐你剛剛說什麼？”

我笑了笑，看向葉若月。

“沒什麼。”

“隻是妹妹，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唱戲的沈郎君嗎？他在京中好像很受歡迎呢，你可別錯過了。”

3

梨園戲台上，書生打扮的翩翩公子吸引住了全場大部分少女的目光。

平心而論，沈書意生得極為好看，又有著一雙深情溫柔的桃花眼，若是潛心好好練習唱功，日後必能成為一代名家。

可惜他的心思並不在唱戲上，整場戲曲，他的目光沒有專注在與他對戲的搭檔上，而是時不時地望向看台，望向那些看起來貴氣的少女。

葉若月滿臉掩不住的興奮，拉著我的手：“姐姐，沈郎看過來了！他在看我！”

一場戲曲結束，葉若月跟周圍那些初心萌動的姑娘們一樣，在沈書意下台答謝時，努力擠上前，嬌羞地遞出了手中的香囊。

方才答謝，一直未曾接過女子贈禮的沈書意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們，隨後第一次伸手接過了東西。

旁邊的姑娘們頓時發出了吃醋的議論聲。

而沈書意彎出一個笑，看向葉若月時，餘光好似落在了我身上。

“謝謝姑娘喜歡沈某的戲。”

因為這句話，在我們回府的路上，葉若月很是雀躍高興。

“沈郎沒有收其他女子的禮物，唯獨收了我的香囊！”

“這不是喜歡我，是什麼？”

我附和地點了點頭。

可葉若月卻忽然想起了什麼，緊張地看向我：“可是姐姐，沈郎剛剛好像也看你了。”

她的目光上下左右地打量了我幾眼，確定我沒有裝點任何華貴的飾品，

“是我先看上沈郎的，姐姐你可別跟我搶。”

我笑著搖搖頭，口吻寵溺地說道：“我最疼你了，怎麼可能跟你搶他呢？況且，他沒有收別的女子的贈禮，隻收了你的香囊，想來是隻屬意你一人。”

葉若月順著我的思緒想了又想，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也是，我要是沈郎的話，也會喜歡自己，畢竟我比姐姐年輕漂亮......還是我最適合沈郎。”

是啊。

親愛的妹妹。

既然彼此喜歡，這輩子你們可一定要長相廝守啊。

4

葉若月去梨園聽戲的次數越來越多，但再沒讓我陪過她，大概是怕她的沈郎會看上我。

她讓我在父親麵前打掩護，別讓旁人發現她一個名門貴女常去梨園跟外男私會。

隻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呢。

沒過幾日父親就發現了不對勁，找我來問話。

我沒有明說葉若月究竟做了些什麼，隻是跟父親道歉。

“那個時候娘親難產去世，生下來的妹妹也沒有保住。我在門口撿到了葉若月，以為是上天不忍，把妹妹還了回來......所以葉若月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她。”

“爹，我錯了。我好後悔。”

葉若月終究不是我的妹妹。

我沒有也不敢告訴父親前世的事情。

他如果得知我慘死過一回，不知道會有多難過。

父親隱約猜到了什麼，麵色凝重地摸了摸我的發頂，不再多問。

5

之後的一個月裏，葉若月明裏暗裏地給沈書意送了不少東西。

她每次從梨園回來，身上值錢的首飾總會少上一兩件。

小到耳環墜子，大到珊瑚珠鐲。

他們愈發黏膩，除了在梨園私會外，還常常各處踏青遊玩。

葉若月戴著帷帽，以為有麵紗遮擋，就沒人能認得出來她是相府的嫡次女。

以為這樣，她就能跟沈書意大大方方的牽手，秀盡恩愛。

那天葉若月故技重施，從後門偷偷溜出去，像鳥雀一般撲進了等在馬車旁的沈書意懷裏。

沈書意狀似不經意地打量了一下她發上的簪子，笑著與她溫存。

那雙桃花眼，依然無比深情，讓被看的人覺得自己仿佛是他此生的最愛一般。

沈書意看著葉若月，似乎想起了什麼，擔心地問道：“月月，我聽別人說，你有婚約了？我這樣是不是會影響你？”

他眼裏滿是心疼。

葉若月連忙抱緊了他。

“沈郎，你放心，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阻攔我們。”

也就是從這一天起，京中開始傳出了一些流言蜚語。

稱京中風頭正盛的梨園沈郎跟相府的嫡次女你儂我儂，好不甜蜜。

葉若月不覺得這等流言對她名聲有毀，反而引以為榮，在我麵前擺弄起了頭上的新發簪——

原本的發簪是金的，現在變成了素銀。

“姐姐你看，這是沈郎給我買的。”

“他在鋪子裏挑了好久呢，周圍那些女子都羨慕得不得了呢。”

“我從未這麼開心過，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愛我。”

“沈郎說，等他攢夠了錢，就會買一間小院子，然後娶我進門。我洗衣做飯，而他會唱曲給我還有我們的孩子聽......”

我故作詫異地看著她，打碎她的美夢。

“妹妹，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你的未婚夫是三皇子，可不是什麼沈郎君。你為了真愛，難道要放棄這紙婚約嗎？”

葉若月愣了又愣，但很快就回過神來。

“自然是真愛更為重要。”

“不過三皇子每月都往相府裏送東西，想必是愛極了我，所以連你和父親的份都沒落下......他如此愛我，必然不會容不下沈郎。”

這倒是。

裴衡每個月都會派人定期送些新奇的玩意來相府，有時是精巧的筆墨擺件，有時是名家書畫。

葉若月、我爹、我人人有份，但人人不盡相同。

不過妹妹......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一些？

三皇子和她還未見過麵，隻是交換了庚帖，並未正式舉行訂親禮。

他派人送禮，也隻是皇家禮數。

不過......她既然覺得真愛更為重要，我倒是可以成全她的美夢。

在葉若月繼續沉浸在美夢的甜蜜裏時，有人忽然給我遞來了一張拜帖，避開了所有人的注意。

傍晚前夕，黃昏漫天。

那人如約敲響了我在京郊城外的一棟小院院門。

我開門，朝三皇子行了行禮。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