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紹庭最近早出晚歸，總是很忙。

我知道他是想處理完手上的項目，好好陪我過生日。

戀愛四年，他比我自己都要重視我的生日。

直到生日這天，我看到他坐在臟亂的路邊攤，吃著另一個女孩吃剩的麻辣燙。

1

宋紹庭有潔癖，為了他，戀愛後我戒了最愛的路邊攤。

他也從不肯吃我吃剩的東西。

隔著一條馬路，我默然地看著手機上發來的【公司加班，不能陪你過生日了，對不起寶貝。】

我不明白我們的感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

我隻是想通了，當我不再是最特別的那個，這個我愛了四年的男人，也是時候丟掉了。

隻是宋紹庭，你這幅可憐巴巴求和的模樣，又是演給誰看呢？

宋紹庭很晚才回來。

看到我坐在沙發上等他，他隻淡淡一句：“你還沒睡？我不是跟你說今晚加班麼？”

隔著一段距離，我都能聞到了他身上麻辣燙的味道，但還是自欺欺人地開口：“那你吃過飯了嗎？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等你。”

宋紹庭神色一愣，目光掃過桌上的飯菜，隨即皺起眉：“我加班，你別餓著肚子等我。”

我沒說話，換做今天以前，我還會傻傻地以為宋紹庭是在心疼我。

現在看著他眼裏一閃而過的心虛，才後知後覺他不過是借此讓我不要在追問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我又想到宋紹庭吃那碗剩下的麻辣燙的樣子。

他本身就好看，即使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坐在雜亂的路邊攤裏，也一樣惹眼。

我就隔著一條空曠的馬路，麻木地提著下班後趕去菜場買的菜，手指被塑料袋磨出紅痕，自虐一般看著宋紹庭低頭帶著笑，很認真地一口一口把那個女孩吃剩的東西全都吃了個精光。

自從宋紹庭嫌臟不許我吃路邊攤後，我就學會了做飯。

可是宋紹庭在吃我做的飯時，從來沒有這樣的笑容。

他總是冷淡地說：“嗯，還不錯，挺好吃。”

今天，我精心布置了家裏，就連地板，都是我跪在地上，用三塊抹布反反複複擦得一塵不染。

我不是沒察覺到最近我們之間冷淡了許多，我準備了許久的生日，就是想要讓我們重新找回過去的感覺。

可當我在拚命拯救這段感情的時候，他在做什麼？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宋紹庭。

宋紹庭或許意識到自己的話太冷，於是彌補道：“你工作也忙，沒必要浪費時間做這些事。”

我覺得心累：“好，不會有下次了。”

宋紹庭獎勵般摸了一下我的頭：“乖，你最聽話了。”

接著他換下外套去洗澡，像是著急掩蓋什麼氣味一般，快步走進了洗浴間。

他沒說生日快樂，甚至看都不看一眼我精心準備的生日蛋糕。

奶油已經開始融化，我用糖漿寫上去的“宋紹庭和秦妙要長長久久”已經模糊不清。

我的心沉了下去，冷著臉把做好的飯菜和蛋糕全都倒進垃圾桶裏時，

宋紹庭放在沙發上的外套突然振動了起來。

我拿出他放在口袋裏的手機。

顯示是一個備注叫做“奶茶很甜”的人給宋紹庭發來短信：

“遊樂場裏的鬼屋真的好恐怖啊，我都嚇哭了。”

“還好有你給我擦眼淚......我哭起來不醜吧？不許笑我哦！”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沒忍住點開了他的手機。

宋紹庭篤定我不是疑心重的人，手機密碼都沒有變。

一進微信，我就看到了我的聊天框，左上角是刺眼的紅色未讀提示。

是我幾個小時前發的，問他什麼時候回來，餓不餓。

我翻看起他和奶茶很甜的聊天記錄。

短短半月，密密麻麻的對話框，是我和宋紹庭對話的好幾倍。

“今天隔壁部門的那個人又跟我告白了，好煩啊。”

“你給我買的奶油小蛋糕好好吃，就是沒我甜~”

“對了，上次你說女朋友做飯難吃？下次我可以把自己做的便當分你一半哦。”

他們從加上微信開始，每天都有聊天記錄，好像有著永遠也說不完的話題。

一天聊的內容，比我和宋紹庭聊一個月的都要多。

宋紹庭會跟她抱怨領導有病，會跟她分享這個月獎金翻倍，請她喝奶茶。

還會在她麵前撒嬌，說自己累得像一條狗。

他之前跟我說過的加班，其實是在幫她處理工作。

我還去看了那個女孩的朋友圈，我不知道，包括今晚去遊樂場在內，宋紹庭竟然和她約會了這麼多次。

她的朋友圈全是他的照片。

某張合照裏，他溫溫柔柔地看著她，眼裏全是藏不住的心動。

我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我知道這個“奶茶很甜”是誰了......

2

大概是半年前，宋紹庭管理的團隊裏新來了一個實習生，叫做林柔柔。

她不小心把水潑到了隔壁女同事的筆記本上，被凶了兩句後，躲到走廊上，哭得淚眼汪汪。

宋紹庭見不得女孩子哭，安慰了兩句。

晚上吃飯時，宋紹庭聊起這件事，跟我說：“她跟你還真是不一樣......我還記得剛畢業的時候，你很快就拿到了一個大項目，用獎金給我買了領帶和香水。可之後我才知道，你為那個項目吃了很多苦，卻什麼都沒有說。”

我笑著說：“你那段時間很忙，我不想你為我擔心。”

後來，一次宋紹庭和我一起去常去的餐廳吃飯。

中途他的手機響了，宋紹庭說去廁所，回來後帶回一個漂亮女生。

宋紹庭跟我解釋，說這是他公司新來的實習生，湊巧也在這家餐廳，一個人吃飯害怕，所以想拚個桌。

林柔柔對我笑：“你就是庭哥的女朋友呀？庭哥都沒提過你，肯定是很喜歡你，所以把你藏著掖著，不讓別人知道。”

這句話說得很奇怪，當時我心裏就有些不舒服，但沒說出來。

吃晚飯後，林柔柔一個人無聊，還跟我們一起約會逛了街。

路過一家珠寶店時，林柔柔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宋紹庭的手，說道：“庭哥，等那個項目拿下來後，你買那個項鏈送我吧？就當是獎金了。”

宋紹庭用餘光看了我一眼，見我臉色沒什麼變化，不自然地扯開她的手，笑著回絕了：“獎金發下來，你自己去買。”

之後林柔柔喊累，想回家。

於是我和宋紹庭提前結束約會，送她回去。

宋紹庭剛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想讓我上車，林柔柔直接越過我，坐了上去。

“秦妙姐不介意的吧？我暈車很厲害，得坐副駕駛。”

我看著她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笑了笑，沒說什麼，後退一步上了後座。

一路上，都是林柔柔和宋紹庭說話的聲音。

我坐在後座，像個外人。

林柔柔下車後，宋紹庭讓我坐回副駕駛。

像是為了緩和氣氛，他欲蓋彌彰般抱怨了幾句林柔柔的不是：“我真的煩死她了，說暈車，所以非要坐副駕駛，而且矯情愛哭，什麼都不會。我要找個理由，讓她過不了實習期。”

我“嗯”了一聲，沒再多問。

宋紹庭似乎鬆了口氣。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直到不久前，我像是不經意般問了句：“對了，你最近工作怎麼樣？團隊裏的實習生都留下來了嗎？”

宋紹庭隨口回道：“踢了兩個出去，剩下的都轉正了。”

“那林柔柔還真被你踢出去了？”

宋紹庭正在喝水，含含糊糊地應了幾句。

他一心虛，就是這個樣子。

我抿唇，心裏有了猜測，林柔柔沒有走，宋紹庭讓她留下來了。

我原本還覺得一個小姑娘剛畢業不容易，宋紹庭有些過分了。

倒是我多餘同情心了。

宋紹庭拉過我的手麵色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問林柔柔？領導很喜歡她，點名把她留了下來。”

“這樣啊。”我拖長聲音，笑著打趣道，“那她一定是有過人之處，才會被領導注意到吧。看來你之前說她什麼都不會，是假的哦。”

宋紹庭身體一僵。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握著我的手更緊了。

緊得我很痛。

他沒有接我的話，而是連忙轉移了話題：“你怎麼突然提到了她？”

“沒什麼，有些好奇而已。你之前不喜歡她，我還以為你真的會找理由把她踢走。”

大概是我的笑容和往常一樣。

宋紹庭細細地看著我的臉，沒發現不對勁後，轉而柔聲道：“不提她了......說起來我們好久沒有約會過了，要不這周末去吃西餐？”

我撒嬌道：“換一家餐廳好不好？我好久沒吃麻辣燙了。”

宋紹庭立馬皺起了眉，“秦妙，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麻辣燙那種垃圾食品不衛生，很臟。”

於是，我再一次退讓了。

隻是最後我們也沒有去吃西餐，因為宋紹庭臨時又去“加班”了。

而他也一直不知道，我說的“有些好奇而已”，其實是說了謊。

之前和甲方約在咖啡廳見麵時，我偶然碰到了他和林柔柔。

她站在路邊，似乎受了委屈，哭得梨花帶雨。

宋紹庭像曾經摸我頭那樣，揉了揉她的發頂，溫柔地哄著她。

林柔柔破涕為笑，把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捧到他麵前。

宋紹庭猶豫了一下，咬了一口她舔過的冰淇淋。

我愣愣地看著，一點一點感受著心被人撕開的疼痛。

原來，宋紹庭也是會吃別人吃過的東西啊。

我和他在一起四年，他連奶茶都不願意跟我喝同一杯。

因為他覺得吃口水這種行為很不衛生。

書上說，一個人偏愛另一個人的時候，會遷就他的喜好。

看來，我真的很喜歡宋紹庭，可是宋紹庭呢，他還在乎這段感情嗎？

3

宋紹庭洗完澡出來時，看到我麵前擺著的，他的手機，亮起的屏幕停在他和林柔柔的對話框。

“秦妙，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宋紹庭很慌亂地上前想拉住我的手，我躲開了，笑著看他。

“我還什麼都沒說，你慌什麼？”

宋紹庭臉色微白，過了半晌才開口：“......秦妙，我，我隻是怕你生氣，才說謊加班，我是跟同事出去吃飯了。”

“哪個同事？”

“新來的，你不認識。”

“所以你和她是在遊樂場加的班？”

宋紹庭皺著眉，用不耐煩掩飾心虛：“你什麼意思？”

我直接打開他的手機，把林柔柔給他發的短信，一字一句念了出來：“遊樂場裏的鬼屋真的好恐怖啊，我都嚇哭了，還好有你給我擦眼淚......”

宋紹庭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空白，但很快就找到了理由解釋。

“前段時間她天天加班，壓力太大哭了好幾回。我答應她，等忙完手頭的項目後，陪她去放鬆一下。之所以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多想。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秦妙，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就不能信任我一點嗎？”

他語氣平淡，還帶著些許的責怪。

責怪我無理取鬧，疑神疑鬼。

我笑了：“什麼都沒有？是不是等睡在一起了，你也可以說你們清清白白，是我胡思亂想？”

宋紹庭的聲音變得冷厲：“夠了，秦妙！這是我和你的事情，別隨便詆毀一個女生的名節。”

我看著麵前這個愛了四年男人，看著他偏向另一個女人，甚至為了她警告我。

或許是半個月來，太多太多的事情撕裂著我的心臟，到了攤牌的這一刻，我的心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這時，宋紹庭的手機再次振動了起來。

是特別關注的提示音。

提示林柔柔剛剛更新了朋友圈。

配圖是一碗吃到底的麻辣燙，露出了對麵男人的手，手腕上還帶著我之前送他的手表。

“有的人嘴上說不吃路邊攤，嫌不幹淨，但今天卻把我吃剩下的麻辣燙全都吃完了~又是幸福的一天~”

宋紹庭的神色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

他或許是終於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些什麼，而這些事情對於我們的感情又是怎麼毀滅性的打擊。

他像蛀牙的孩子，偷吃糖果被發現後的窘迫，語無倫次地企圖辯解：“妙妙，我，我......”

我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宋紹庭越來越慌。

可是我不懂，事到如今他慌什麼，他不該高興嗎？

“宋紹庭，她吃剩的麻辣燙好吃嗎？我做的菜很難吃，還不如她吃剩的麻辣燙對不對”

“秦妙，那時我剛好餓了，她也吃不完，所以我幫她吃了幾口......”

“四年了，你嫌我臟，她跟你才多久啊？你就不嫌臟了，是嗎？”我紅著眼怒吼。

這半月壓抑的憤怒，委屈，絕望，統統都爆發出來。

宋紹庭想拉我的手頓在空中。

他原本慌亂的表情又變得不耐煩起來：“一碗麻辣燙怎麼了，你還要斤斤計較多久！”

我搖著頭後退了兩步，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到此為止吧，宋紹庭。”

“她林柔柔掉一滴眼淚，你能哄上一整天都樂此不彼，我不過想要個合理的解釋，就是斤斤計較了？”

“你不過是習慣了我的善解人意，一次次試探我的底線！”

“怎麼，不愛哭的孩子就不配得到糖果是嗎！”

“她的溫柔可人，撒嬌任性；我蠻橫無理，斤斤計較，你喜歡她，那我們分手吧。”

我一句一句，堵回了宋紹庭企圖狡辯的所有借口。

宋紹庭的臉色刷得白了，眼圈也紅了，“我和她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我們在一起四年了，你說過的，我們要一直一直下去，妙妙，你不能一次機會都不給我。”

宋紹庭死死拉著我的胳膊。

“我和林柔柔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要是不喜歡她，明天我就把她開除。我向你保證，我再也不會去見她。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他紅著眼睛，一遍又一遍央求我別走，求我留下來。

我忽然想起很早之前，我們還沒有步入社會。

我參加校運會時不小心摔傷了，隻是流了一點血，他就緊張得不行，背著我趕去醫務室。

那時他的眼裏滿是心疼。

我忽然難過起來。

人是會變的。

就像爛掉的蘋果，一旦表麵出現了痕跡，裏麵其實早已經爛透了。

我甩開宋紹庭的手，說道：

“在餐廳我給過你機會，”

“實習生轉正時我給過你機會，”

“你和她吃一支冰激淩，摸她頭的時候我給過你機會，”

“今天我生日，即使知道你還在說謊，我還是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說四年感情，你說我答應要長長久久，可是蛋糕化了，十二點了，我想要許下白頭到老的願望過期了！”

我掙脫開宋紹庭的手，他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愣在原地。

我打開門，離開前留下最後一句：“分手吧，你已經沾了別人的口水，我嫌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