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人人都說,嫡姐是長安第一美人,而我隻是個傻子,活該爹不疼娘不愛。
嫡姐出嫁,全府上下熱熱鬧鬧,院子裏掛滿了燈籠和彩綢。
可一轉頭,美如夢中神女的嫡姐卻逼我穿上嫁衣,將我塞進了她與太子的喜房裏。
“聽說太子喜歡玩些新奇花樣......不過妹妹你天生愚鈍,估計不怕疼吧?”
1
我愣愣地坐在喜床上,稀裏糊塗的,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
今日出嫁的不是嫡姐嗎?
為何她要讓我頂著她的名字,陪太子過夜?
我摸了摸自己癟下去的肚子,懷疑這是嫡姐折磨我的新手段。
從前在相府時,我過得可好了,雖然一天兩頓隻有餿掉的狗飯可以吃,但我學會了鑽狗洞,偷偷爬樹摘柿子,有時候還能溜去廚房,拿個香噴噴的大饅頭。
可到了這裏,不僅沒有狗洞可以鑽,門外麵還有好幾個侍衛守著。
我又困又累,隻能靠在床柱子上,睡得昏昏沉沉時,突然聽到了“吱呀”的一聲。
我以為是老鼠溜進來了,沒想管,可下一秒,我頭上的紅蓋頭就被人掀了起來。
那人抬起我的下巴,聲音清冷低沉:“睡著了?”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張眉目如畫的臉。
目如寒星,眼尾還有一枚小痣,好漂亮。
這就是我的夫君,太子謝景淵嗎?
我突然覺得相府裏的人才是傻子,連第一第二都不會分,太子明明比嫡姐美多了。
我有些看呆了。
謝景淵的手指從我的下巴,慢悠悠地移到了我的鬢邊,我總感覺他好像在摸什麼,沒摸到,還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聽聞太子妃心慕三皇弟,還曾私下定情,非他不可......如今怎麼願意嫁給孤了?”
等等,這個問題嫡姐沒告訴我要怎麼答啊!
而且三皇弟是誰,我根本不認識啊......
我想了又想,才擠出一句話:“因為,因為我要陪你過夜!”
謝景淵似乎愣了一下,眸光暗下又亮起,勾起了幾分笑意。
“當真?”
“真的真的。”
他眼裏浮出幾絲興味。
再然後,他欺身上前,開始玩起了嫡姐說的新奇花樣。
有一點痛,但更多的是累。
汗水涔涔,意識開始擰巴成一團漿糊時,我忽然想起嫡姐離開時,陰惻惻地說過一句:“對了,管好你的肚子,要是敢懷上謝景淵的孩子,我就砸了你娘的牌位。”
聽這話,像是陪謝景淵玩完這些新奇花樣後,我就會有孕。
於是,我強打著精神,抓住謝景淵的手臂,又虛又喘:“夠了夠了,不能再打我了,再打下去,我就要有孩子了......”
他動作一頓,眼裏浮出幾絲興味。
“敦倫之禮,男俯女仰,何來的‘打’?至於孩子......太子妃放心,孩子不是打出來的。”
我的腦子大概真的有毛病,因為他說的每個字我都聽得懂,但連起來卻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他繼續打我,一下又一下。
但是還好,我能忍,這還沒嫡母打我耳光、用針紮我膝蓋來得痛。
......可沒過多久我就後悔了。
嫡母打我可不會打這麼久!
我受不了了,折磨人也不能這樣啊,沒完沒了的!
我開始哼哼唧唧,以示不滿。
他問:“累了,想休息?”
我連連點頭,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輕笑了一聲,聲音好啞,氣息拂過我耳畔,溫溫熱熱、酥酥麻麻的。
“那可不行,說好了要過夜,現在離天亮可還有兩個時辰......”
什麼?還有兩個時辰!
接下來,謝景淵繼續把我當成一個丸子,在案板上反複滾來滾去、捏來捏去。
我感覺自己暈了又醒,醒了又暈。
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嫡姐果然想害我,這才一個晚上,我就要累死在榻上了!
2
翌日醒來的時候,我不僅身子酸痛,臉頰也痛得要命。
一睜眼,就發現嫡姐給我安排的丫鬟翠竹正在啪啪啪地抽我的臉。
“蠢東西,趁太子還沒回來,趕緊把藥喝了!要是懷上孩子,你就死定了!”
翠竹凶神惡煞地看著我,手裏還端著一碗聞起來就好臭的藥,不耐煩道:“別逼我掰開你鼻子,把藥從裏頭灌進去——”
“從鼻子灌進去?”
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插了進來。
謝景淵從門外走進,翠竹頓時慌了神,連忙跪在地上,渾身都如篩糠,連藥碗都摔在了地上:“參、參見太子殿下。”
他緩緩走到我們麵前,麵容冷清,和昨夜打我時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昨夜他流著汗,眼裏全是笑意,看著就可壞可壞了。
現在這個樣子,讓人覺得好冷漠,我都不敢靠上去了。
尤其是他垂眸淡淡地掃了翠竹一眼,什麼也沒說,直接讓侍衛將翠竹拖下去,並且吩咐道:“把藥碗帶走打碎,從她鼻子裏塞進去。”
隔了老遠,我都能聽見翠竹撕心裂肺的求饒聲。
“太子!太子饒命啊,是太子妃讓我這麼做的——”
那天過後,我再也沒見過翠竹,連同我爹和嫡母安排過來的那些丫鬟和嬤嬤也都跟著不見了。
謝景淵還給我腫起來的臉上了藥,問道:“她打你時,你怎麼不躲?”
我皺了皺眉,不太高興。
“我很困,醒來後才知道她在抽我的臉。”
我還惦記著翠竹說的那句話,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問謝景淵:“你那樣打我,真的不會懷上孩子嗎?”
我發過誓的,我已經沒了娘親,便不能再沒了她的牌位,讓她孤孤零零地在地下連供奉都收不到。
謝景淵上藥的動作一頓,漆墨般的眸子靜靜地望著我,低聲道:“你不想有孕?”
我點點頭。
他似乎是覺得我傻愣愣的模樣很好玩,摸了摸我的頭,溫柔道:“那就不會有。”
上完藥後,謝景淵命人端來早膳,滿桌都是我不曾見過的菜肴。
而且竟然一點也不餿不苦,也沒有嫡姐或者其他丫鬟小廝吐的口水,或者半個老鼠腦袋。
好稀奇。
我又怕又喜地吃完了這頓飯。
因為先前在相府時,我聽那些下人說,牢裏的死刑犯被砍頭時,也會吃一頓好的,吃完就該上路了。
我戰戰兢兢地熬過早上,沒想到謝景淵不僅沒有砍掉我的腦袋,而且午膳和晚膳也是極好的。
就連一塊豆腐,都嫩白得像是樹上的梨花,中間還能有滿滿的肉末。
用完晚膳,我撐得不行,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一動也不想動。
可天一黑,謝景淵就把我拉回了房間。
我喊累,他卻說:“那是因為你平日缺乏鍛煉,才會體虛氣短。”
說著說著,他又開始把我壓在床榻上做肉丸了,做的時候還時不時咬我一口,看熟了沒。
我苦不堪言,一日起得比一日晚。
我是真的怕自己累死在床上,於是第三天後,我開始跟著謝景淵習劍挽弓、強身健體。
他教我怎麼握劍、如何拉弓,還帶著我在東宮的後院裏抓魚賞日。
我一度覺得,嫡姐讓我頂替她嫁的這個夫君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但這天他又來問:“還累嗎?”
我把頭搖成撥浪鼓。
“不累,一點都不累了。”
我鬆了口氣,覺得自己聰明極了,結果下一秒,我就被謝景淵再次丟到了那張軟乎乎的榻上。
“不累了就好,看來今晚可以盡興了。”
我瞪大了眼睛!
完全沒想到,我說了不累後,謝景淵做丸子的次數竟然翻了個倍!
啊啊啊他簡直不是人!
3
我有些後悔了。
在東宮雖然吃好喝好穿好,不用挨耳光和鞭子抽,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連早起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很鬱悶,更鬱悶的是這天早上我剛剛醒來,謝景淵就又把我的手腕抓在了一起。
我委屈極了:“你、你不休息一天的嗎?”
謝景淵將頭埋在我肩上,喑啞道:“於孤而言,這便是休息......太子妃又累了?”
我憤憤地咬住唇,深知這個問題不管怎麼回答,結果都是要挨打!
怪不得嫡姐不想嫁過來......
而且這幾天我還聽到一些宮女太監們偷偷聊天,說謝景淵之前娶過三任太子妃,但是都沒活過大婚當日,而且都是突然暴斃,死因不明。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們肯定是累死的啊!
就像此時此刻,我把臉埋在被褥裏,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喘不過氣了。
好在有個善良的侍衛在門口通報了一聲:“殿下,相府派人送來一封請柬,五日後家宴,盼太子妃回府小敘。”
謝景淵停下動作,望向門處:“替太子妃稱病,回絕......”
我狠狠抓了幾把他的肩頭,嘟囔道:“我要回相府,我要見我娘!”
我一直都想把我娘的牌位接走,這樣我就不用偷偷摸摸地祭拜她了。
雖然我現在在東宮累了點,但這裏有很多好吃的,我想供奉給我娘,讓她在下麵也能嘗到甜甜的桃酥。
見我一臉期待,謝景淵捏了捏我汗濕的後頸,啞聲問道:“就這麼喜歡相府?”
“不喜歡,我隻喜歡我娘。”我乖乖回答,眼裏全是謝景淵的那張臉,他長得真好看。
而他也在看我,目光清冷又灼熱,像是要把我看穿一樣。
我不敢再看他,想縮進被子裏,卻又被他拽了出來:“隻麼?看來你對孤沒什麼想法啊。”
我眨眨眼睛,沒聽懂這句話。
他又繼續說著,漫不經心,像是隨口一提:“說來除了丞相外,孤還未見過你的族親。聽聞你還有個妹妹,名叫黎蘇,容貌醜陋,天生癡傻愚笨,所以深居後院,從不見人......”
我氣呼呼地拍開他的手:“我不醜!”
相府的下人說過的,我和嫡姐長得像。
但是嫡姐討厭我的臉,所以經常讓人抽我的臉,抽腫了就不像了,或者把我的頭按在鍋灰裏,弄得醜兮兮的。
謝景淵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孤沒說你醜。”
我一愣。
哦,我忘了。
我現在是嫡姐黎煙,不是黎蘇。
謝景淵好像沒多想,下床更衣,答應放我回相府,還安排了丫鬟和侍衛跟著我。
我縮在被子裏,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背影。
還好他也笨笨的,沒發現不對勁。
4
五日後,我坐馬車回了相府。
原本謝景淵也要同我一起回來的,不過前天長安城外出現了蝗災,他領命前去治理。
陪我回府的女侍衛清柳說,他此行估計需要半個月才能回來。
“殿下吩咐過,太子妃要是想殿下了,可以派人傳信,殿下必定早去早歸。”
我心想:好不容易能早睡早起,傻子才寫信催他回來。
而也就是在回相府的路上,我聽到馬車外有人議論紛紛。
“這就是太子娶進東宮的第四任太子妃?奇事啊,她竟然還活著。”
“你沒聽說啊,這個太子妃屬意三皇子,而太子與三皇子向來不和,娶這位還留著她的命,是為了報複——”
“老二你不要命了?什麼都敢往嘴皮子外吐?”
等馬車在相府門前停下,我掀開車簾出來,那些圍觀的百姓見到我後,立馬閉緊了嘴,一句話也不說了。
可惡,我還想多聽一些。
我豎起耳朵,在走進相府時,終於又聽到了一句壓低聲音的閑聊:
“哎,你們有沒有發現,相府的大小姐好像比之前更漂亮了?眉眼差不多,但是就是給人感覺不一樣了......看來這宮裏的風水當真養人啊......”
接著府門關上,我被麵色發青的管家迎入祠堂。
跟著我的侍衛還有丫鬟全都被支走了。
一進祠堂,我就看見了我爹和嫡母。
他們讓我跪,我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我娘的牌位也擺在祠堂裏,我得好好拜拜她。
接著,我爹走到我跟前,和藹問道:“這幾日在東宮受委屈了吧?你也別怪爹這麼做,太子那人手段殘暴,你姐自幼體弱,哪能經得起他的磋磨。爹知道你心善,願意替你姐吃這個苦......”
嫡母“嘖”了一聲,不耐煩道:“說這麼多做什麼,她反正是個傻子,就算被玩死變成鬼了,也不知道債主是哪個,你還怕她怨恨你?!”
她直接上前踹了我一腳,冷冷問道:“宮中有消息,說你和太子夜夜同寢,是不是真的?”
我點頭。
嫡母又問:“他有沒有用鞭子抽你?或者用一些奇怪的東西往你身上使?”
我如實道:“他打我了,但沒用鞭子。”
聞言嫡母看向我爹,軟了語氣:“相爺,你聽聽,不是煙兒胡鬧,而是這太子天性殘暴,你難道舍得煙兒嫁過去當天就香消玉殞?更何況這三皇子對煙兒有意,要是他坐上那個位置,煙兒可就是皇後了,你照樣是國丈。”
我爹歎了口氣,收起那副和藹的麵孔,掃了我一眼,抬步走向了外麵:“罷了罷了,為了大業......把煙兒放出來吧。”
嫡母也走了。
隻有我留在祠堂裏,繼續老老實實地跪著。
我想告訴我娘,我嫁人了,雖然夫君不知道我是誰,而且每到晚上就會打我,但總的來講,他對我真的很好。
我還想說,我有好好聽她的話,努力活著。
但是還沒等我把這些話說出口,身後就響起了嫡姐滿是愉悅笑意的聲音。
“那個傻子竟然還活著?太子沒把她弄死在床上?我聽說太子有撕臉的癖好,讓我瞧瞧,她的臉是不是被撕成麻子了。”
一聽到她的聲音,我就知道我要倒黴了。
果不其然,看到我的臉後,嫡姐一愣,想也不想就抬手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賤人賤人!誰讓你把這張臉露出來的!我不許你這個傻子比我還漂亮!”
“你不會是憑這張臉勾引太子,讓他不舍得弄死你吧?”
“小娼婦!要不是你長得與我有幾分相似,我又——”
“小姐!”
嫡姐身邊的丫鬟急忙提醒了一句,她沒再說下去,而是又給了我一巴掌。
我沒還手。
因為還了也沒用,還會被她的幾個丫鬟或者嬤嬤摁在地上拳打腳踢。
事後我想回東宮,但卻被管家叫去前廳用晚膳。
我爹笑眯眯地看著我:“來,乖乖,父親特地給你留了一盤桂花糕,可甜了,你嘗嘗看。“
管事把我摁在了椅子上。
我看著麵前的桂花糕,隱隱約約能猜到,這盤糕點不對勁。
他們從前隻給我吃狗飯,才不會給我吃這麼好的東西。
我說:“我不吃,這個桂花糕看起來好奇怪。”
我爹還是那副慈愛的表情:“桂花糕就是這個樣子的。”
騙人。
我在東宮吃過桂花糕,它才不長這個樣子,更不會有什麼刺鼻的藥味。
給狗吃,狗都會搖頭。
見我不願意,我爹臉色一沉,但嘴角還是笑的:“你和你娘一樣,都是聽話的東西,必不會忤逆爹爹的,對麼?隻要你把這盤桂花糕全吃了,再懷上太子的孩子,爹爹就讓你把你娘的牌位帶走。”
我沒反應。
我是傻,但不是沒腦子。
先前不讓我懷上孩子,現在又讓我懷,肯定有問題。
這時嫡姐冷哼了一聲:“你要是不喝,我就找十幾個乞丐過來,把你娘的牌位當糞桶用。”
我瞪了她一眼,剛想罵她,就聽見我爹附和道:“你姐也是為了你好,黎蘇,乖乖聽話。”
我看著我爹的那張臉,忽然很想謝景淵。
我爹長得太醜了,讓人看著就想吐,還是謝景淵好看。
再然後我忍著胃裏的惡心,把那一整盤的桂花糕全吃了。
好噎,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