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任務達成時,太子發現了我的攻略者身份。
他哭著求我留下來,別丟下他,我答應了。
可轉頭他就失憶愛上了青樓娼妓,要我親眼看著他們纏綿恩愛,還要挖出我的心頭血,以助她懷孕生子。
而在我徹底絕望、他記憶又即將恢複時,係統回來了。
1
京城人人都知道,太子裴元策愛慘了我。
所以當他跪在大殿上,懇請皇上讓他以正妻之禮迎娶林嬌鶯時,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那些眼神或憐憫,或嘲諷。
宮宴上的管弦聲驟然暫停,換作沸騰般的議論聲。
“殿下怎能看上一個青樓女子?實是荒唐!”
“未曾失憶前,太子殿下不是曾允諾,宮中唯太子妃一人嗎?”
而坐在高位上的皇上神情莫測,不辨喜怒,隻是將目光投向了我。
“太子妃覺得如何?”
聽聞此話,已經很久沒有正眼瞧我的裴元策忽然偏頭看向我,目光含冰,暗帶警告。
我遍體生寒,看著他將一身華裳、容色嬌柔的林嬌鶯護在懷裏,心口的劇痛消退後,化成一片死寂。
裴元策或許以為,我會仗著皇上撐腰,不同意他迎娶林嬌鶯。
可他不知道,我已經決定不要他了。
下一刻,我也離席跪在了皇上麵前。
“回陛下,臣妾無德,與太子離心,如今願讓出太子妃之位,成全太子之願,將功贖罪。”
話音落下,滿座驟靜。
我低著頭,默默承受著那些驚詫的目光。
裴元策似乎也在看我,不知他是否鬆了口氣,滿意我的懂事。
其實我嫁給裴元策並非偶然,我身負係統,它讓我攻略裴元策,溫暖他、救贖他,而這已經是我達成HE結局的第二年。
我沒想到他會愛上我,更沒想到在任務完成的那一刻,他發現了係統的存在,並知道我即將脫離這個世界。
一向狠心寡欲的他慌了,哭紅了眼睛,求我留下來。
“歲歲,你別丟下我,我什麼都給你,你別不要我。”
為了他,我拒絕係統,永遠留在了這個世界裏。
可兩年後,也就是不久前,裴元策失憶了。
他出事那天,領皇上之命查封青樓,離宮之前還不忘給我披上大氅,笑著說:“等我回來,給你帶長街上的那家糖酥。”
可我在東宮等了又等,沒等到他回來,隻等到他身邊的親衛匆匆帶回一個消息。
“太子妃,太子受傷昏迷不醒,此刻正在太醫院,您——”
不等他說完,我就亂了分寸,跨出東宮往太醫院奔去。
也是在路上,侍衛告訴我,裴元策之所以昏迷,是在保護一個叫做林嬌鶯的花魁時,傷了頭部。
我心頭一跳,慌亂與不安席卷全身。
來到太醫院,我見到了裴元策,守在他身邊,不眠不休,每日每夜地照顧他。
然而他醒來後,根本不在意我滿臉的憔悴,不在乎我是誰,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林嬌鶯受傷了嗎?她在何處?”
我渾身一僵,如墜冰窟。
後來我才知道,他什麼都記得,隻唯獨忘了我。
那天我熬了一個時辰的藥,侍女心疼:“娘娘,讓太醫來吧,您指尖都被燙破皮了......”
我隻是笑笑,仍事事親為。
我捧著藥碗去找裴元策,結果卻在院裏親眼看見他將一個女子摟進了懷中。
親衛見到我,連忙下跪倉皇解釋:“娘娘......這位是太子命我帶回來的青樓花魁,林嬌鶯。”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在我熬藥時,裴元策滿心牽掛著林嬌鶯,派人各處搜尋她的下落,並把她帶回了東宮。
林嬌鶯抬眸見到我,仿佛慌亂的小鹿,連忙鑽出裴元策的懷抱,跪在我身前,眉眼滿含柔弱之色。
“妾身拜見太子妃姐姐......”
姐姐?
我嗤笑道:“放肆!你為青樓女子,豈敢與本宮論姐妹?”
她眼裏閃過一絲挑釁,可眼裏卻掉下淚來。
“妾身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敢妄想。可殿下舍身救我,又願納我入東宮......姐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跟你搶殿下的。”
“我知道姐姐怪我,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為了救我,殿下也不會受傷......我沒想到,殿下竟如此喜歡我,喜歡得連命都差點不要了......”
我心口一痛,可仍要行太子妃的職責,訓斥她滿口輕浮,不知廉恥。
可話音未落,裴元策就將藥碗砸在了我的頭上,藥汁潑下,險些燙傷我的臉。
他冷冷怒斥:“閉嘴!你哪來的膽子,敢斥責孤帶回的人?”
我身形一晃,心臟痛得緊繃成團。
宮女太監們發出驚恐的叫聲。
而我的眼前除了黏稠的藥汁外,還有滿臉得意的林嬌鶯,她緊緊依偎在裴元策身側,黛色眉間勾滿了輕蔑。
輕蔑我這個太子妃不過如此,輕而易舉就被她踩在了腳底下。
她假模假樣地道歉:“都怪我沒有攔住殿下......殿下,你別為了我生姐姐的氣好不好?你看,姐姐的臉都被燙紅了......”
也是那天,裴元策當著我的麵,與她親密纏綿。
我想走,他卻讓侍衛攔住我。
“讓她好好看著,認清自己是什麼東西。”
他本薄涼,也最是狠心。
我隻能呆愣又狼狽地站在原地,親眼看著他對林嬌鶯的溫柔。
他眼裏的那份情動,我再熟悉不過了。
我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裴元策還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我為丞相府嫡女,常常進宮,想盡辦法處處護著他,花了好長時間,才降低他對我的防備。
此後又相伴了數年,才讓他愛上了我,有一分情動。
我忽然反應過來,先前的不安從何而來。
他那般薄情寡欲的人,怎會拚命救一個青樓女子?
無非是一見鐘情。
原來我傾盡全力的愛意,竟抵不過他見她的第一眼。
2
整個皇宮都知道太子捧在手心的白月光已成了糟糠米,而渺若塵埃的青樓女子卻一躍成了太子的心頭朱砂。
宮女太監們私下的閑話,有時也能傳進我的耳朵裏。
“我看啊,殿下對柳姑娘的迷戀,比先前對娘娘的還要深呢!”
“我去柳姑娘宮裏當差,瞧見她和太子在共繡嫁衣,還是正紅色的。”
“你說,太子現在如此厭惡娘娘,覺得她是憑家世和手段才當上了太子妃,還與青樓女子這般恩愛,日後要是記憶恢複,會......”
我沒再聽下去,轉身回了寢宮,閉門不出。
也就聽不到那些錐心的話,更不會在假山旁看到林嬌鶯柔柔地依偎在裴元策懷裏,還羞澀地捂住自己的臉頰,嬌嗔道:“殿下,這是在外麵......哎呀,被娘娘看到了。”
下一秒,裴元策看向我,厭惡地皺起了眉頭,絲毫不見麵對林嬌鶯時的溫柔多情。
“滾開,別礙事。”
也是在我閉門不出的這段時間裏,沉默已久的係統出現了。
它安慰道:“等等吧,說不定過幾天他就恢複記憶了。”
我默默點頭,心想,裴元策遲早會恢複記憶,遲早會想起,他承諾過絕無二心,隻愛我一個人。
我一直自欺欺人地等著,等到林嬌鶯生辰那日,侍女小心翼翼地前來稟報:“娘娘,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帶柳姑娘去了桃花林,說是要給她看桃花雨......”
我的心猛地顫動,起身離宮去追他們。
東宮西側有一片桃花林,那裏的每一株桃樹,皆是我和裴元策親手種下,或親自移栽的。
每年上元,他都會用大氅把我裹成一團圓潤的雪球,然後拉著我來這裏烤爐守歲,在每一株桃樹最高的枝椏上掛下木牌,以此向神仙祈願,我與他的名字能永遠連在一起,在後世口中千頌萬頌。
他還特地向皇上求了恩賜,將這塊地方劃入東宮,除了我們,誰也不準踏入一步。
我急急忙忙地跑過去,遠遠地,便看見裴元策命侍衛將桃樹全都砍了,每砍一株,便有無數繁麗花瓣如雨落下,如夢似幻。
而那些木牌也全都掉了下來。
林嬌鶯撿起一塊,看清上麵的字後,表情一怔,隨後連忙彎唇露出笑容,楚楚可憐地問道:“殿下,我有點冷,能不能把這些木牌燒了取暖呀?”
裴元策當場應允,一眼都沒有看過那些木牌。
接著林嬌鶯抬眸看見我,聲音柔弱,可眼裏盡是挑釁:“殿下等等,這些好像都是太子妃姐姐的祈願,燒了的話,姐姐會怪罪殿下的吧,我不想姐姐和殿下生出嫌隙......”
裴元策淡淡道:“她算什麼太子妃,你才是我心目中的正妻。”
再然後,他轉頭看見了我,目光染上嫌厭,大概又覺得我來礙眼了。
我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最後什麼也沒說,隻是上前取過林嬌鶯手裏的木牌,將它丟進侍衛剛剛生出的火堆裏。
“不必麻煩未來的太子妃了,這些事,我親自來。”
火光燒舔木牌,發出細微的劈裏啪啦聲。
裴元策皺起眉心,下意識想攔住我,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樣的反應。
見狀,林嬌鶯摟住他的胳膊,親昵地靠在他身上,眉眼軟穠,含著委屈。
“殿下,我沒有要和姐姐爭搶太子妃之位的意思,姐姐為什麼要這樣說我......”
我沒再理會,一心一意燒光了那些木牌,燒光那些寫著“我心匪石,不可轉也”的誓言。
最後,我還挖出了桃林下埋著的一壇酒。
挖得滿手汙泥,指甲蓋被翹翻。
我沒有猶豫,直接砸了這壇酒,碎片飛濺過手背,刮開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
血流下來的時候,裴元策才施舍般地多看了我一眼,隨之深深擰眉,目光複雜地看著我,象是心疼又象是生氣。
“黎歲,那是孤和你......”
然而話至一半,他突然停住,頭疼地按了按額角,自己也不清楚這一刻他想說的是什麼。
片刻後,他再次讓我滾。
也是這天,我決定放下他了。
我愛他時,可以心甘情願為他留在這個世界。
我不愛他時,也可以在宮宴上冒著死罪懇請皇上,為他與心上人求個美滿婚事。
可皇上卻突然暴怒,砸碎桌上酒盞:“荒唐!太子失憶忘事愛上娼妓,你也跟著胡鬧?!”
眾臣惶恐,大殿之上瞬間烏泱泱跪了一大片。
裴元策下意識護住了林嬌鶯,為她出言頂撞:“父皇,嬌鶯並非娼妓......”
“閉嘴!朕看你是不想當這個太子了!”
“你若再敢多說一句,朕直接廢了你!”
皇上怒氣衝衝地走了。
本該熱鬧歡快的宮宴不歡而散,眾臣紛紛離場。
而林嬌鶯嫁入東宮的美夢破碎,眼眶微紅,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盈盈淚光。
裴元策一陣心疼。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黎歲,都是你火上澆油,惹父皇不悅!”
我苦笑。
原來在他眼裏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他是不是以為,我表麵好心成全他和林嬌鶯,其實是在以退為進?
3
夜寒風大。
裴元策拉著林嬌鶯的手走在前麵。
許是地麵太滑,她踉蹌一步,險些摔倒。
裴元策立馬緊張起來,將林嬌鶯橫抱在懷裏,大步往東宮方向走,將我遠遠丟在後頭。
侍女扶著我的手,看不下去,低聲道:“娘娘,等太子恢複記憶,定會懊悔不已。”
我垂著眼眸,看著路上斑駁的月光,什麼也沒說。
回到寢宮後,我屏退宮人,提筆寫下了和離書,然後又點了一盆火,將一幅又一幅畫丟了進去。
那是我和裴元策的畫像。
最親密的時候,他會抱著我,把頭抵在我肩上,恨不得把我揉進骨血裏。
而如今,我將這些畫全都燒了。
就在火燒得正旺時,裴元策突然來了我的寢宮。
見我在往火盆裏丟畫像,他幾步上前,一腳踢翻了火盆,蓋滅餘焰,然後轉頭看向我,目光帶怒,一字一句地問:“你在燒什麼?”
我回:“一些無用的東西。”
聞言,裴元策像瘋了一般,扣住我的手腕,將我狠狠摁在一旁的桌案上,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紅了起來。
他咬牙罵道:“黎歲,你怎麼敢燒我們的畫像!”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仿佛又驚又委屈。
擺出這副無辜表情,看著就讓人惡心。
我直接甩開他的手,一巴掌摔在他臉上:“為什麼不敢?是你先不要我的!”
裴元策忽然僵住,眼裏閃過怔愣和心疼。
我對他又打又罵,他也沒有反應,就這樣愣愣地看著我。
“滾開!以後別來找我!”
而林嬌鶯追著裴元策過來,看到這一幕時,眼裏滿是驚詫,隨後轉為深深的怨毒。
她表麵上前想要拉我,實則還沒碰到,就假裝摔倒,然後哭著撲進裴元策的懷裏,嚶嚶告狀:“殿下,我知道姐姐一直不喜歡我,可我都不要太子妃這個位置了,她為什麼還要推我......”
裴元策摟著林嬌鶯,擰眉看著我,容色冷漠厭惡。
方才他眼裏一閃而過的心疼,仿佛是我出現了幻覺。
除了他們之外,太醫也來了,此刻正一臉為難地站在門外:“殿下,太子妃娘娘乃是您的發妻,千金貴體,怎能、怎能剜心給柳氏入藥,助她有孕......”
我如遭雷劈,驀地轉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元策。
他神色淡淡。
而他身邊的林嬌鶯頂著一張泫然欲泣的臉,唇角卻悄悄上揚,已然壓不住那分得意的笑。
我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今夜裴元策為什麼會來寢宮找我。
因為林嬌鶯身份低微卑賤,哪怕沒有我,裴元策也無法娶她為太子妃。
唯有一個辦法能破局——
那就是讓林嬌鶯懷上孩子,看在太子血脈的份上,皇上或許會同意。
然而林嬌鶯初進青樓就被喂了宮寒藥,為了方便伺候恩客,一輩子也無法懷上孩子。
裴元策心疼,命太醫診治。
可太醫也無能為力。
林嬌鶯順勢提出了一個偏方,說找一個與她身形相似,並且在正陽月、正陽日出生的女子,用其心頭血入藥,有溫暖經脈五臟之效。
整個皇宮,甚至整個京城,怕是隻有我符合這個條件。
林嬌鶯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柔柔問道:“姐姐,你心悅殿下,應該也會喜歡殿下的孩子吧?雖說殿下對你無情,不願與你孕育子嗣,但是我可以多生幾個,養在你名下......”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我居然有些想笑。
我沒有理睬林嬌鶯的挑釁,而是看向裴元策,想起了那壇被我砸碎的酒。
那是一壇女兒紅,他親手釀的。
埋下酒壇的那日,桃花開得正盛,如煙霞墜落人間,驚起一片絢爛。
我笑話他:“我們現在又沒孩子,你在準備誰的女兒紅?”
他埋酒弄得雙手臟兮兮的,還非要湊過來親我一口,眉目飛揚,笑得恣意。
“孩子遲早都會有的。”
“那如果隻有兒子,沒有女兒呢?”
“肯定會有,如果沒有......”他把我抵在樹上,不舍得用沾了泥土的手捧我的臉,便隔著袖子捏了捏我的耳朵,“如果沒有,那便是為夫無能。”
彼時他眼裏隻有我一個人,滿是笑意,滿是情深。
......
記憶收攏,回到眼下這一刻,我問裴元策:“如果有朝一日,你想起了前塵往事,會後悔嗎?”
他眉心緊皺,不耐煩地看著我。
“後悔?那是無能之輩才會做的事。”
“我自幼喜歡的就不是你這種類型的女子,怎會愛上你?既然不愛,就算日後想起,又怎會後悔。”
話語如刀,直直剜到人的身上,一剜一個血窟窿。
我點了點頭,應和道:“是啊,怎會後悔。”
接著,我拿出那封已經寫好了的和離書,提出交易:“太子殿下,你簽字和離,我剜心取血,各取所需,往後便互不相欠。”
係統說,他遲早會恢複記憶。
侍女也說,他恢複記憶後,一定會懊悔不已。
可我不想等了。
我想回家,想徹底結束這段感情,回到我原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