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網戀兩年，是我陪他度過最痛苦的那段時間。

他說喜歡我，想和我永遠在一起。

結果一朝見麵，直接快進火葬場。

因為他發現，前些天他讓人往死裏打的那個臟東西，就是我。

1

我像狗一樣，被人按在地上打時，傅遲正站在高處，專心致誌地盯著手機。

月光昏暗，在他眉骨上打下淡淡的陰影。

襯得那張臉，有種絕無其二的慵懶。

明明是冷淡的長相，可在看向手機時，眉眼間不自覺流淌出幾分溫柔寵溺。

拳頭和腳接二連三地落下，我無處可躲，隻能拚命把頭埋進胳膊裏，藏起來。

渾身上下，哪哪都好痛。

還伴隨著他們輕蔑張狂的羞辱。

“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還跟傅哥罩著的人搶男人？”

“這麼缺男人，要不要我們哥幾個陪陪你？”

“啊？就她這種清湯寡水的貨色，倒貼我，我都不想碰。”

可是打著打著，他們忽然停了下來。

站在傅遲身邊的沈早晴不明所以，撒嬌般問道：“傅哥，怎麼啦？”

揍我揍得最狠的那人低聲回道：“小聲點，傅哥要給嫂子發消息，別亂吵。”

我趴在地上，努力抬眼看向傅遲。

明明是他叫人動的手，此刻卻隻有他遊離在外，仿佛事不關己，恰巧路過，隻在意一個手機。

等不到消息，他便主動發過去。

他每發一條語音，裝在我外套口袋裏的手機就輕輕振動一下。

“乖寶，今晚有事，不能跟你打電話了。”

“為什麼還不收紅包？昨天情人節，別的女朋友都收了，你也要。”

“我好想跟你見麵啊......乖寶。”

嗓音低柔含笑，滿是遮掩不住的喜歡。

全校的人都知道，校霸傅遲有一個喜歡了兩年的網戀對象，雖然從沒見過麵，但他愛慘了對方，從不掩飾。

而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我陪了兩年的“阿傅”，也是今日為了另一個女人，霸淩我的幫凶。

這場霸淩結束後，他帶著人離開，路過我身邊時，眼神毫無波瀾地掃了我一眼，然後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阿傅有潔癖。

他估計是......覺得我好臟吧。

2

沈早晴大概恨死了我。

她的哥哥和校霸傅遲是好兄弟，仗著這層關係在，沒人敢在學校裏惹她。

起初她喜歡傅遲，明裏暗裏地追求，聽說某次還穿了身性感的睡衣溜進他的宿舍，但是直接被趕了出來。

也是從那時起，全校都知道，傅遲心上有個白月光，喜歡得要命，除了她之外，其她所有女人都看不上眼。

沈早晴丟了個大臉，雖然仍然死皮賴臉地黏在傅遲身邊，但不再用那些拙劣的手段勾引他了，退而求其次，去追其他男生。

隻是沒追到。

對方反而跟我告了白。

那時沈早晴也在場。

前腳告白被拒，後腳就看見告白對象在追別的女孩。

她瞬間臉色青白，上前想給我一巴掌，被我躲開了，她一時沒穩住身體，整個人撲在地上，臉頰被水泥地蹭出密密麻麻的血點。

隨後她尖叫一聲，捂著破相的臉頰爬起來，趕去了醫務室。

我以為這件事和我沒什麼關係，畢竟她摔倒是咎由自取，而且我也有男朋友了，不可能搶她喜歡的人。

可是沈早晴顯然不這麼覺得。

否則她也不會拜托她親哥的好兄弟來教訓我。

我也就不會被自己男朋友帶來的人按在地上打成了狗。

......

等我一瘸一拐回到寢室時，身上的那些傷口已經不流血了。

手機重新振動了起來。

置頂的“親親阿傅”又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

“乖寶在忙嗎？怎麼還沒回我消息？”

“乖寶？”

“乖寶已經半個小時沒有理我......”

後麵緊跟著一個“別不要我”的可愛表情包。

我看了屏幕許久，最後還是沒有回複，拖著身體去了洗手間。

身體好痛。

3

我和傅遲認識四年，隻在最早時見過一麵。

那時流感盛行，我們都帶著口罩。

我回老家祭拜爺爺奶奶時，碰見他靠在墓碑上，渾身沾著晨霧水汽，像是在墓地裏待了一夜，渾身冰涼，眼眸也緊緊閉著。

我嚇壞了，手忙腳亂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又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想把他喊醒。

後來一摸額頭，才發現他發燒了。

我送他去醫院，忙前忙後。

而他醒來時也是渾渾噩噩的，像是把我當成了其他人，拉著我的手，求我不要走。

他微微紅著眼圈，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我猶豫幾秒，留下來多陪了他幾個小時，最後不得不離開時，我們還交換了聯係方式。

他讓我叫他阿傅。

之後熟悉起來，他喊我“晚晚”。

再後來，他和我表白，叫我“乖寶”。

認識四年，網戀兩年。

他的家庭似乎很複雜，有一段時間他經常在夜裏給我打電話，說他的父母不愛他，哪怕他快死了，也隻關心外公留給他的財產夠不夠給小兒子分。

外公給了他所有的關心。

可所有溫馨的一切，在外公離世後，反而變成了錐心的痛苦。

三個小時的電話，說到最後他的聲音都嘶啞得不成樣子了。

隔著電話，我笨拙地安慰他，說我會一直陪著他。

這四年裏，雖然我再沒見過麵。

但在他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會出現。

他說：

【還好有你在。】

【我隻有你了。】

那時，我以為我們是雙向奔赴，美好救贖。

......

在洗手間裏處理完身上所有的傷後，我扶著牆，吃力地挪了出來。

腳踝開始腫了起來，每走一步，都會傳來鑽心的痛感。

也是出來後，我發現傅遲見我很長時間沒有給他回消息，有些著急，打來了好幾通電話。

我忍著身上的疼，想了很久，才打出去一句話：【剛剛手機沒電關機了。】

他大概是一直在等我回複，秒回信息。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jpg】

【那現在可以打電話嗎？有點想你。】

光看文字，仿佛回到了初見他的時候，微微紅著眼尾的少年，像是濕漉漉的狼狗，帶著野性，卻又脆弱。

我想了想，回複道：【不打了，今天有點累，想早點休息。】

他的消息永遠回得很快，似乎很急：【很累？今天發生了什麼？】

我繼續打字：【前幾天我拒絕了一個男生的告白，本來什麼事都沒有，但是那個男生的追求者說我勾引她喜歡的人，找人把我堵在了巷子裏。】

這次他很久都沒有回消息，但是輸入框上方卻提示他一直在輸入中。

半分鐘後，他才回：【你被他們欺負了？你在哪，我立馬過去。】

他記得不行，又發了語音過來，嗓音顫抖，還有風的聲音。

顯然是已經出了門，想來找我。

【沒事啦，我報警了，沒被他們欺負。】

我想起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我被隔壁學校的混混造黃謠。

傅遲知道後很生氣，我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錢，

我記得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我和傅遲打遊戲，因為掛著情侶標誌，被網友口嗨造黃謠。

傅遲很生氣，直接找黑客查出了那些人的IP。

他說，他隻是封了他們的網，教訓一下。

但後來我才知道，他不止查出IP，還查到了他們的地址。

同時我也知道，如果傅遲想知道我的信息，隻要動個手指就行。

但他沒有。

他說的是：“我會等你願意見麵的時候，跑去見你。”

他嗓音帶笑，溫柔清澈，仿佛永遠明亮、永遠向上的少年。

我忽然想起，他告白前曾拐彎抹角地問過我。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

“我嗎？我喜歡明亮溫柔的......”

那天，傅遲在電話裏沉默了很久，半晌才輕輕笑著回複我：“嗯，我知道了。”

而此時此刻，他無比著急地發了一條又一條的消息過來，反複確認我真的沒有受到傷害。

無比擔心，無比急迫。

可我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卻沒忍住笑了起來。

在我們認識的四年，我們從未斷過聯係。

就連他高燒昏迷，也會爬起來給我打電話，用沙沙啞啞的聲音，撒嬌般讓我哄他喝藥。

他還給我分享過很多有趣的照片。

有掉落在他家泳池裏的奇怪葉子，花園裏開得歪七扭八的玫瑰，還有路邊炸毛成拖把的小狗。

我打字；【好可愛啊，世界上不能沒有小狗。】

他立馬打了電話過來，說了好多無關緊要的話，最後才壓低聲音，別別扭扭地說了一句：“不能隻喜歡小狗，得更喜歡我。”

當時我想的是，世間的緣分真的好奇妙。

我隻在最初時見過他一麵，並救了他，之後再沒見過，卻也能依靠網絡的陪伴成為親密無間的戀人。

但是現在，我發現緣分不止奇妙，還十分的奇幻。

誰能想得到，與我聊天時滿是溫柔笑意的阿傅，和今日站在高處的冷漠施暴者，竟然會是同一個人？

......

一時沒回，傅遲又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

我忍著痛爬上床，重新給腿還有手臂上好藥後，才重新打字發過去一句話：

【阿傅。】

【你想和我見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