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薛府的小妾,我是府裏的庶出女兒。
我娘被薛夫人折磨死後,緊接著我就被嫡姐推入池塘活活淹死。
再睜眼,眼前是陌生的寺廟。
低頭一看,我穿成了薛府的老夫人。
那個曾經在薛家呼風喚雨雷厲風行的女人。
我攙著身旁婢女的手起身,冷冷道。
“啟程,回府。”
一
“下去吧你!”
一股大力襲來,我被重重推進了池塘。
天已經轉涼,池塘裏的水凍得我手腳使不上力。
我竭力往上浮,驚恐大喊,“救命!”
嘴裏咕嚕嚕冒出水泡,我不會鳧水,在水裏不斷地上下沉浮。
池塘頗深,周邊又沒有東西可抓,我雙手慌亂地到處揮舞。
薛蔓兒站在岸邊,看我垂死掙紮的狼狽樣哈哈大笑。
語氣帶著看戲的興味,“薛巧兒,泡在水裏的滋味如何啊?”
我哆哆嗦嗦地向她求饒,“姐姐我錯了,求你救我上去!”
薛蔓兒挑了挑眉,慢悠悠道,“我也想救你,可惜明日太子殿下要來,所以你必須得死。”
“太子妃的位置,隻會是我,你想都不要想。”
皇帝給太子賜婚薛府女兒,卻並未定下人選。
明日太子便會來拜訪薛府。
而薛府的女兒隻有我和薛蔓兒,太子妃的人選也隻會從我們二人中出。
我並無意於太子妃之位,也不想和她搶。
薛蔓兒卻不放心,怕我搶走她的位置,於是便先一步把我推下了水,以除後患。
胸口逐漸喘不上來氣,瀕死的恐懼下,我淚流滿麵地卑微祈求她,“明天我不會出現在太子麵前,求求你救救我!”
薛蔓兒卻冷哼一聲毫不在意,“誰知道明日會不會出什麼差錯?”
“隻有死人才最安全。”
說著她臉上突然綻開了極大的笑容,語氣充滿惡意。
“你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樣命薄,現在死了,說不定你們很快就會再見麵了。”
提到我逝去的小娘,我心中霎時充滿怒氣。
我不再求救,滿目仇恨地盯著她,任由身子慢慢沉入水底,薛蔓兒的身影也逐漸模糊。
意識消散前,我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
若有來世,我必不會放過她們。
二
驟然睜眼,我胸口大幅度地起伏,死命地呼吸。
僵硬的身子逐漸回暖,我才轉頭去看周圍景象。
麵前是一尊寶相森嚴的佛像,周圍地上放著幾個蒲團。
我一愣,反應過來我這是重生了。
再一低頭,袖子上紋著仙鶴,衣袍古樸大氣又不失奢華,一看就是大戶人家。
不遠處有麵銅鏡,拿過一看,我登時愣在了原地。
鏡子裏的人麵容肅穆,臉上有些許皺紋,一雙眼眸銳利如鷹。
這個人我認識。
是薛府的老夫人,我和薛蔓兒的祖母。
我幼時見過她幾麵,後來她出家去了寺廟,常年住在廟裏念經。
雖崇尚佛學,薛老夫人卻是個手段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女人。
她在薛府威名甚重,就連我爹都對她頗為聽從。
向來跋扈的薛夫人都不敢跟她嗆聲,蠻橫的薛蔓兒到了她跟前也是老實的。
自從薛老爺過世後,薛府就一直由她來掌家,哪怕我爹已經仕途青雲直上,在府裏也要聽他娘的話。
雖然不知為何穿到了薛老夫人身上。
但既然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我必須好好把握。
我想了想薛老夫人身邊得力的大丫鬟,沉聲喚道,“靜竹。”
略顯蒼老的聲音從口中發出。
木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沉穩侍女走了進來,輕輕攙扶住我,“老夫人。”
我看著屋外的天,目光直直透過廟宇落到薛府,冷冷道。
“啟程,回府。”
三
我坐著馬車回到薛府的時候,我爹已經提早得知消息在門口候著了,旁邊站著瞿映雪和薛蔓兒。
三人站在一塊宛如和睦的一家三口。
我遠遠地看著他們,眼裏幾乎要燒出火來。
我和小娘的苦難日子都是拜他們所賜!
我爹薛勝任由正室瞿映雪百般折辱我娘,默許薛蔓兒對我的各種欺淩。
瞿映雪害死了我娘,不過兩日薛蔓兒便將我推入水裏活活淹死。
如今冤魂未散,殺人凶手卻仍然逍遙自在。
我咬了咬牙,強忍下立刻殺了他們的衝動。
馬車停下,靜竹撩開簾子先一步下去,隨後將我也扶了下去。
薛勝立馬熱切地迎了上來,語氣不無尊敬,“娘,您突然回來也不跟孩兒說一聲,這路途遙遠多有不便,孩兒好提前去接您。”
瞿映雪也笑道,“是啊母親,我們都很擔心您。”
我看著薛勝的笑臉冷哼了一聲,一個眼神都不分給瞿映雪。
“擔心什麼?我身子骨硬朗著,還死不了!”
說罷我徑直向府裏走去。
話裏帶著重重的訓誡意味,兩人一時愣在了原地。
待我進屋在主位上坐下,三人也跟著進來了。
我掃了一眼,問道。
“桃姨娘和二小姐呢?”
四
話語落下,堂屋裏瞬間一片靜默。
來時我問了靜竹現在是何日,算了算離我淹死不過才半個月。
薛勝擦了擦汗,幹笑道,“娘,兒子前些日子替陛下外出走動,不在府裏。”
“等一回來,就聽說......桃娘和巧兒不在了。”
薛勝目光偷偷瞥向一旁的瞿映雪,薛蔓兒已經害怕地躲在了她身後。
我目光一橫也看過去,眼神冰冷。
“瞿氏,你來說。”
頂著我的氣勢瞿映雪有些發虛,她強笑道,“母親,桃娘她自己命不好,二小姐是意外落水,等救上來已經沒氣了,這怪不得兒媳啊。”
我忍不住用力攥緊了袖口。
我和小娘被瞿映雪如此刁難失去性命,她卻輕描淡寫一句“命不好”就略過了罪行。
我一手拍在了桌上,瞿映雪立馬哆嗦了一下。
“靜竹,你來說怎麼回事。”
靜竹應了一聲,說出事實。
“大夫人用一根白綾逼得桃姨娘上吊自縊。”
“兩日後,二小姐被大小姐推下池塘溺水淹死。”
靜竹是薛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一回府便打聽好了府裏的所有事,而且消息絕對可靠。
瞿映雪下一秒就跪下了,薛蔓兒見狀也連忙跪在了她身後。
“母親,事情並非是這樣!”
“兒媳不是有意針對桃娘,是桃娘她心思不正,我怕她對老爺,對咱們薛府不利,這才狠心下手的!”
“兒媳都是為了咱們薛府啊!”
瞿映雪祈求地看著我,一副受了冤屈的模樣。
我看著她曾經奚落刻薄的臉如今變得惶惶不安,心裏更加怨恨。
我娘被她害得慘死,人都死了她為了給自己脫罪卻還要往我娘身上潑臟水!
我又看向藏在瞿映雪身後嚴嚴實實恨不得直接原地消失的薛蔓兒。
“那二小姐之死,是謂何?”
瞿映雪趕忙用手肘捅了捅她。
薛蔓兒垂著頭,戰戰兢兢道,“是......是她要搶我的婚事,我才推她的......”
我怒斥道,“不過是莫須有的事情,你便要置人於死地!”
薛蔓兒嚇得直接哭了出來,不管不顧道,“她不配跟我搶!敢搶我的東西那她就去死!”
“蔓兒!”
薛勝和瞿映雪同時扭頭嗬斥道。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夫妻二人齊心維護薛蔓兒的樣子,“蔑視宗法殘害手足,按家法應杖五十,在祠堂跪足三個月,罰抄經書三百遍。”
薛蔓兒麵色一白,立馬去拽瞿映雪的衣袖,哭道,“娘!我不要!”
不說罰跪罰抄,那五十板就足夠去她半條命了。
更何況她從小被瞿映雪嬌寵長大,沒吃過苦頭,更是受不了疼,哪能受得了這五十大板。
“還有你,瞿氏。”
瞿映雪惶恐地看著我。
“肆意打殺姨娘,管教子女不利,一並去祠堂罰跪,向列祖列宗請罪。”
瞿映雪也癱倒在地,顧不得身後還在哭的薛蔓兒。
薛勝這時上前一步,搓了搓手道,“那個,娘,您消消氣。”
“這次是映雪和蔓兒的錯,但是蔓兒如今已是太子妃了,太子還約了她幾日後同遊,您看......”
薛蔓兒一聽有所回轉,也忙不迭滿眼希冀地看著我。
我在心裏冷笑一聲。
看來我死後的第二天,太子來薛府後當真看上了薛蔓兒,兩人定下了婚約。
薛勝搬出太子來壓我,想讓我放薛蔓兒一馬,他還指望薛蔓兒當上太子妃後薛府也跟著往上走一走,他好混個好職位。
太子的約定在五日後。
“那便罰跪五日。”
五
薛老夫人離府多年,回來之後在府裏依然是說一不二的。
在我的命令下,瞿映雪跪在祠堂裏,每日飯食樸素,毫無葷腥,門口的下人也看守的嚴實,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同時她也要抄經,抄不夠不許出來。
薛老夫人信佛,懲罰人也習慣用抄經,因此祠堂裏擺放著許多經書。
我讓人挑了幾本最艱澀拗口的給她,瞿映雪看不懂,每日抄的苦不堪言。
再加上每日食素,她很快便受不了了。
薛勝來我跟前試著說過幾句好話,我一冷下臉訓斥幾句,他便不敢再來了。
這窩囊樣和之前對我和娘親豪橫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瞿映雪整日喊苦喊累,我聽到後卻覺得。
這才算得了什麼。
我和小娘過得可比這要苦多了。
小娘本是樂坊裏的樂姬,人稱桃娘。
薛勝愛聽曲,便三天兩頭地往樂坊裏跑,一來二去便得知了我娘這號人。
我娘並不是樂坊的頭牌,隻是個普通的樂姬,然而薛勝卻偏偏看上了她。
一擲千金買下了我娘的初夜,此後更是頻頻來此,來了也不為別的,隻點我娘給他彈琴唱曲。
後來他想贖回我娘,帶回府裏為妾室。
我娘本不願意。
樂坊的姐妹們都視彼此為一家人,她不願離開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