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故去的祖母紅著眼說道。
“我的小月兒,你受苦了。”
“裴家的小子並非你的良人,以後的日子隻能靠你自己撐起來了......”
這些日子受得委屈在這瞬間情緒崩塌,淚珠克製不住的掉下來。
“祖母,從前您在世的時候跟我說隻要嫁人了,有了夫家就會好起來了,可現在,夫家也不要我了。”
“我到底該怎麼辦,要不就讓月兒永遠陪在您身邊吧......”
我不顧臉上的淚水便要撲進祖母的懷裏。
她卻一把將我推遠。
“莫說這些傻話,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任我怎麼哭嚎掙紮都沒用。
直到一道白光乍現,我看到了熟悉的床幔。
春文正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替我擦拭著臉上的淚痕。
看到我醒來,她喜不自勝。
我卻注意到了她明顯被打得紅腫的臉。
我忍著怒氣再三追問,她才紅著眼睛忿忿道。
“是舅夫人......前日,舅老爺他們又來了!”
我知道舅舅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還在覬覦著薑府的家產,卻不想他們這次來得這麼快。
當年家中驟失主心骨,我尚且年幼。
舅舅便帶著一大家子毫不客氣地搬進了薑府。
對外則美其名曰照顧我們孤兒寡母。
實則盯上了父親留下的家產。
在他的默許下,舅母沒少苛待我們。
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時常借著長輩之名責罰我。
直到一次宴會,我聽見裴伯母體麵而又倨傲的在人前羞辱我。
“薑清月就是個拿不出手的軟柿子,父親不在了,母親臥病在床,她舅舅一家的心思誰人不知,也就她連掙紮都不會,真是不堪大用。”
說著又皺著眉頭歎了口氣。
“哎,可惜了我兒是裴家最出色的小輩,要不是薑家對我夫君有救命之恩,他的妻子當是個有主母風範、能堪大任的女子。”
裴伯母的話,一字一句的砸在我心底。
於是我籌謀了三個月。
每日帶著親手做的糕點去裴府看望老太君。
陪她喝茶抄佛經。
老太君的孫輩們都鮮少陪在身邊,有了我她每日的笑容都多了。
她贈了我一枚裴府的令牌,讓我無事便可自由出入來陪她。
也正是借著這枚令牌,仗著有裴家老太君撐腰,我這才將舅舅一家灰溜溜的趕回了老家。
隻是這麼多年來,我深知舅舅一家就是在暗中窺伺的惡狼,從未放棄過我薑家這塊肥肉。
如今見我失了裴家的撐腰,立刻又拖家帶口纏了上來。
舅舅一家一入府,便將幾個衷心於我的管事當作刺頭發賣了,殺雞儆猴。
母親氣得強撐著從病榻上爬起來,去找舅舅對峙。
卻因鬥不過舅舅舅母,反被辱罵了一頓硬送回了房內,軟禁了起來。
恰逢我高燒昏迷,府內眾人失了主心骨。
而春文擔心我的身體,用自己的月錢給我買了幾副藥。
卻在去廚房煎藥時,被正在熬燕窩的舅母趕了出來。
春文怕我出事,跪在地上哀求舅母先讓她煎藥。
卻反被舅母說以上犯下,被舅母身旁的嬤嬤打了整整三十個巴掌。
一時間整個府內人心惶惶。
我心疼的摸著春文被打腫的臉,說道:“傻春文,這都是為了我啊......”
春文紅著眼搖了搖頭。
“照顧小姐是奴婢的職責,是奴婢無能,沒能給小姐帶回藥來......”
看著春文懂事的樣子,心中沒由來的抽痛。
我掀開被子,不顧春文的勸阻,穿衣出門。
一路上,府裏的小廝扛著家具進進出出。
我頓感不妙,隨手拉住一個小廝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小廝的目光有些閃躲,支支吾吾的告訴我。
“大…..大小姐,這些是舅老爺讓我們搬的,說是府內的紅木櫃子他不喜歡,要換成金絲楠木的。”
聽完小廝的話,我不禁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都泛起了白色。
腳下步子加快,每一步都帶著不可抑製的憤怒。
正廳內,舅舅正悠閑的喝茶,用的還是我父親生前最喜愛的琉璃盞。
心中的怒意難以克製。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推開他麵前的屏風。
笨重的屏風瞬間砸倒在地,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響。
我慍怒道:“薑府的匾額還在外麵掛著,不知府裏幾時輪到舅舅這個外姓人做主了?”
“裴家與我退婚不假,但我也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拿捏的小兒。”
“舅舅執意如此,且看我答不答應!”
舅舅看著我發怒的樣子倒也不惱。
他咂了一口茶,慢慢將手中的琉璃盞放下。
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說那兩家話。”
“我姐姐和外甥女的不就是我的?”
“眼下你來了,正好省的我去找你,薑府所有的地契銀票都在你手中吧?現在舅舅來了,你就不用費心管家了。”
“當個閑散大小姐,把財產交給舅舅打理,改明兒舅舅再給你尋一門好親事,豈不美哉?”
“你母親也真是,為了你父親臥病在床大半輩子,家中大小事都不管,搜刮半天手裏也隻有一千兩黃金。”
他瞥了我一眼。
一千兩黃金?
自從母親病後,執掌中饋的事宜都交到了我手上。
母親手中不可能這樣大的一筆錢財。
除非......是裴遠為了退婚送來的那一千兩黃金!
看著我臉上浮現出的驚愕。
舅舅輕笑一聲,聲音極低,卻充滿了輕蔑之意。
“月兒還不知道吧,要不是你病重你母親求我給你抓藥請大夫,她才沒這麼容易把這一千兩金子給我。”
“隻不過你不用擔心,舅舅不會貪這個錢,因為過不了多久,這些黃金就會物歸原主......”
我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心中咯噔一下。
目光死死的盯著舅舅,一字一頓的問道。
“這是何意?”
舅舅慢慢收斂了笑意,臉上掛滿了得意的神情。
“何意?自然是裴遠要成為你表妹的夫君了,那一千兩給你表妹做嫁妝,可不就是物歸原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