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用性命為我換來了一樁頂好的婚事。
隻待我及笈後就能嫁進千年世家——河東裴氏做主母。
這件親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素來溫文儒雅的世家公子裴遠,會離經叛道到親自登門與我退婚。
從此,誰都知道薑府的寡母孤女失了依仗。
官宦世家小姐對我欺辱嘲笑,舅舅一家對家產虎視眈眈......
我薑清月,成了人人可踩上一腳的螻蟻。
萬念俱灰之下,我攀上了權勢滔天的九千歲。
世人怕他唾棄他,但萬萬不敢招惹他。
昔日羞我辱我之人,紛紛跪地求饒。
有京中權貴暗中嘲諷——
宦官掌權又如何?無後之人,最終還是要還權於皇室!
我亦有此擔憂,直到新婚夜,我撞破了他的“秘密”,被他順勢壓倒在龍鳳喜被上。
他強勢地掐住我的腰,不給我任何後悔的餘地。
“小月兒,既已嫁我為妻,可就別想逃了。”
此後某日,太醫院首替我摸出喜脈,整個上京都炸了。
......
我看著下人們一箱一箱將孟夫子珍藏的書籍搬出書房。
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
孟夫子,是整個上京城最精通商賈之道的女夫子。
十年前的一場籌策宴,我在眾多孩童中拔得頭籌。
驚人的天資引得了孟夫子的注意。
從那時起,她便自請來薑府教我商賈之道。
成了我的恩師。
而我也不似尋常貴女一般嬌氣,雖有天資但不驕不餒。
孟夫子常開懷的笑著誇讚我是她最得意的學生。
明明昨日她也是這般誇讚我的。
但隻是隔了一夜,她卻避之不及的要跟我撇清關係。
而這一切的起因,僅僅是因為我被千年世家大族河東裴氏退了婚。
河東裴氏,是聲名顯赫的世家大族。
祖祖輩輩出過幾十位宰相和大將軍。
我一個失去父親、又家族式微的女子,如何能左右裴氏的決定。
但......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
隻因被世家大族退了婚,我就成了被世人唾棄的有罪之人。
我不甘心!
我提起裙擺,不顧禮節的衝了過去。
伸手攔住了正欲上馬車離去的孟夫子。
我深吸了一口氣,極盡誠懇地解釋道:“孟夫子,您先別走。”
“裴家與學生退婚之事,事發突然,學生也不知是何原故。”
“這麼多年來,您也是了解學生為人的,斷然不可能做出任何不和禮法之事。”
“還望夫子念及往日的師生情分,給學生一些時間,學生自會證明清白!”
“夠了!”
孟夫子不耐煩的打斷我,無比嫌惡的推了我一把。
她的目光冷硬如冰,掃過我時充滿了顯而易見的厭惡之情,絲毫不見一絲往日的溫和。
眉頭深深的皺起,似是對我的話語感到不悅。
更是冷冰冰的開口斥責我。
“自證清白?你拿什麼自證?”
“空口白牙誰會信你一介女流的話。”
“整個上京城的貴女有幾個是被退婚的?”
“不管是何緣由被退婚,都是你有錯!”
“現在外頭都傳遍了你被裴家退婚的消息,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有你這樣的學生真是我一生之恥!”
“我已向你母親請辭,從此之後,我再無你這樣的學生,你我恩斷義絕!”
說罷,她一甩袖子,決絕地上了馬車。
強烈的屈辱感驀的湧上心頭,心臟劇烈地絞痛起來。
我低下頭,死死地咬著嘴唇。
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
但微微顫抖的肩膀卻出賣了我此刻的脆弱。
孟夫子的隨身嬤嬤經過,看到我搖搖欲墜的樣子。
終是於心不忍,伸手扶了我一把。
我緊緊地抓住嬤嬤的手,好像抓住一株救命稻草一般。
眼角沁出一滴淚,近乎失神的呢喃:“嬤嬤,我到底......到底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被退婚的是我,被唾棄的還是我......”
穩坐在馬車裏的孟夫子開始催促嬤嬤。
她隻好長歎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我的手。
悲憫道:“大概,錯就錯在......生於這個薄待女子的朝代吧。”
霎時間,灰暗的天空響起了震耳的雷聲。
積壓已久的雲層終於不堪重負,傾倒下豆大的雨點。
猛地砸向地麵,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這雨聲所淹沒,變得模糊而混沌。
這場大雨如同巨大的屏障,將街道作鳥獸散的路人與倒在地上的我隔絕成兩個世界。
半晌,我才顫顫巍巍的支撐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就這樣淋著雨,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裴府。
我要找裴遠問清楚,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他為何要退婚。
我不願就這樣被不明不白的,
被毀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