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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趕到醫院時,發現媽媽已經睡著了。
「你媽媽醒來見不到你,又哭又鬧的,我們隻能給她打了鎮定劑,估計明天才會醒。」
護士囑咐我不要打擾她,於是我就坐在床邊靜靜等待著。
爸爸早年去世,媽媽一人將我獨自拉扯大。好不容易享了幾年福,又被查出來心臟病。
她怕打擾我,甚至一開始都沒和我說。直到某次暈倒在家裏,我才得知了消息。
這一夜很漫長,我趴在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發現媽媽倚靠在床上,眼神關切,
「怎麼趴在這睡著了?」
我連忙給她倒水,看著她嘴唇青紫的模樣,心中一陣苦楚。
「對了,南音今天也很忙麼?之前她不是答應我,要來看看我。」
媽媽假裝不在意,但還是問出了口。
我張開嘴,竟不知道怎麼回她。最後硬生生擠出個難看的笑,
「是的,她很忙…」
媽媽雖然沒說什麼,但難掩失落。
可更失落的消息,還是被我說了出來,「醫生說,那個心臟移植手術可能沒辦法做了。原訂的臟源,給了別人…」
媽媽怔了一下,很快撐起笑容,
「沒事的,媽媽已經老了。就把那個心臟給有需要的人吧。」
別這樣媽媽,你別太善良了。
「告訴南音,工作也別太拚命了。平時也要注意休息,不然小心像我一樣,生了病就再也好不了了。」
喉間一哽,心間那股酸澀的情緒怎麼也壓不住。
我忍著淚,最後隻能點點頭,「好,我會的。」
媽媽,你不會知道。正是你最疼愛的兒媳婦,奪走了你生存的機會。
照顧好媽媽吃完飯,我準備回家。掏出手機,發現全部都是鄭南音打給我的未接電話。
一打開門,發現家裏被打掃的幹幹淨淨,連地板都反光。
而鄭南音正在廚房忙前忙後,看到我的瞬間,露出甜膩的微笑,
「你回來啦,趕緊洗手吃飯吧。」
我看著這一幕,竟品出幾分諷刺。
鄭南音說過她的手是用來做手術,而不是用來做這些瑣碎的東西。所以家裏大大小小的家務活都被我承包了。
雖然勞累,但我樂在其中。因為這是我向她表達愛意的方法。
但她有時候不買賬,會覺得飯菜難吃就將菜吐出來。或者是看到桌子上微不可見的灰塵大發雷霆。
那時的我總會退讓,也譴責自己做的不夠好。
像這樣,她為了這個家忙前忙後的樣子,實在是罕見。
我坐下,吃了口紅燒肉後,皺著眉吐了出來,「難吃。」
鄭南音麵色一僵,很快恢複笑容,給我盛了碗湯,
「那你喝這個湯吧,我燉了好幾個鐘頭呢。」
我沒動,「我喝不了。」
她瞬間沉下臉,「董思成,你別給臉不要臉!」
我注意到,她的手指上還纏著創口貼。為了哄我,還真是下了血本。
「湯裏有蘑菇,我對這個過敏。你不知道?」
鄭南音愣了下,有些尷尬地笑道,「抱歉,我忘記了。」
她哪裏是忘,她是從來沒記得過。
一頓飯無滋無味吃完了。期間她偷偷看了我好幾眼,看我放下飯碗,終於開口了,
「思成,媽的事情我真不是故意的。何況媽的身子,也不一定也能撐住手術啊。」「她那麼善良的人,一定希望能把這個心臟給更需要的人對不起。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越聽越氣,身體止不住的發抖。
心被拉扯,是密密麻麻的痛,痛到快要喘不上氣。
良久,我才調整好呼吸。抬眼看她,
「好啊,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原諒你。」
她有些激動,「什麼事情都可以!」
「和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