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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夫君高中進士後,一杯毒酒送我上青天。

還好蒼天待我不薄,我不僅重生,還成了他親娘。

1

自打清早起來照過鏡子後,我便笑得合不攏嘴。

院子裏,一個正在收大紅囍字的丫鬟瞧見我,嚇得連忙扭過頭。

我摸了摸這張有些陌生的臉,心想那老閔婆還真是相由心生,光憑臉就能把人嚇破膽。

沒錯,這張臉,以及這具身體的主人是沈雲卿的母親,我的婆婆謝粟玉。我能這麼快從媳婦熬成婆,還得多謝沈雲卿。

前世,我助他直上青雲,他送我直通地府,怎的一個慘字了。嫁給他後,我日夜操持家務,替他侍奉母親,一刻不得閑。可高中進士後,他便翻臉無情,一杯毒茶送我上西天。

皆因我再無利用價值,他要把正妻之位留給能助他在官場高升的女子。

一想到當年沈雲卿跪在我父親麵前,情真意切地說:「若能娶我為妻,榮華富貴亦是過眼雲煙。」

我就忍不住作嘔,狗東西,我連榮華富貴的邊兒都沒摸到,就先化成一縷青煙了。思及此,我忍不住冷笑一聲。

「好久......沒見夫人笑過了」,薛媽媽感慨道。我扯了扯嘴角,「兒子成親,我太高興了。」

薛媽媽安慰道:「夫人,您不必強顏歡笑,我知道您對這門婚事不滿意。」我擰緊眉毛,故意罵的很難聽,「主子的家事,輪不到你個賤婢說三道四!」薛媽媽當即掛了臉,她是謝粟玉的陪嫁丫鬟,備受信任。

謝粟玉愛打罵下人,對她卻不曾有半句重話。可這跟我沒幹係。

上輩子,薛媽媽沒少跟謝粟玉一起折磨我,夏天站規矩,冬天跪祠堂,都是她出的好主意。

我早就想收拾她了。

不過先不急,再過半柱香,我的好兒子沈雲卿就要帶著“我”來敬茶了。

2

我剛在主位坐下,薛媽媽便扭動著肥胖的身軀,指使丫鬟端茶倒水。我瞥了一眼,冷笑道:「等他們來了茶都涼透了,重新倒熱的。」

薛媽媽神色了然,「夫人放心,奴婢定不會叫茶水涼了。」

還記得前世成婚次日,我給謝粟玉敬茶,她故意晾著我,遲遲不接。我端著沒有茶托的滾燙茶杯足足一刻鐘,燙得雙手通紅。

等到茶涼透了,她才讓丫鬟接過茶放至桌上。

事後,沈雲卿對我嘴上關心,手中卻捏緊銀錢舍不得買燙傷膏,隻命人從路邊摘些草藥給我治傷。

手還沒好全,他便整日催我給他做新鞋,好像我隻是個無知無覺的工具一樣。

「娘,我帶阿星來了」,一道聲音拉回我的思緒。熟悉的嗓音,正是沈雲卿。

緊跟著的是輕柔的女聲,「兒媳姚觀星見過母親。」

我定睛看向二人,沈雲卿還是那副人模狗樣的偽君子形象,與前生別無二致。而十六歲的姚觀星,杏眼含春,笑靨如花,言行舉止落落大方。

第一次以這樣陌生的視角看自己,我竟......有些沉醉了。

這麼美麗,又通詩書,怎麼嫁進沈家後就隻能成天地納鞋底,算賬本呢?姚觀星見我神色晦暗,有些忐忑地觀察著我。

我不覺心底酸楚。

這時,薛媽媽用托盤端來冒著熱氣的滾茶,夾著嗓子道,「請少夫人給夫人敬茶

——」

姚觀星臉色微變,猶豫著伸出手。

一旁的沈雲卿不耐煩地看著她,用眼神催促快些。

見狀,我厲聲嗬斥薛媽媽:「賤婢,茶托被你吃了嗎?」

聞言,屋裏的丫鬟都忍不住偷笑起來,沈雲卿則驚訝地看向我。薛媽媽漲紅了臉,鑽進側廳取來茶托,一齊遞給姚觀星。

姚觀星眼底劃過一絲感激,雙膝一屈便要給我敬茶。

我連忙扶起她,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自己跪自己的道理。這杯媳婦茶,前世謝粟玉一口未動。

也好,今生便完完整整地還給你們沈家罷。

我接過茶,淺淺抿了一口,便揮手潑向沈雲卿,「不孝子!你可知罪!」沈雲卿猝不及防被滾水潑了個劈頭蓋臉,登時大叫起來:「疼疼疼疼疼!」疼?毒藥侵入五臟六腑時的痛楚更勝此刻百倍千倍。

沈雲卿,那時我哀求你別殺我,你可曾有過片刻心軟?

3

寡母情深,謝粟玉一向視子如寶,常年追著沈雲卿噓寒問暖,何曾像今日這樣對他疾言厲色。

眾人皆垂首不語,生怕惹火燒身。

姚觀星則杏眼圓睜,咬著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沈雲卿用濕帕子捂著臉,壓抑著怒火問道:「娘,兒子哪裏惹您不開心了?」

我走到沈雲卿麵前,用纖長尖利的指甲輕撫過他的臉,「雲兒,娘一個人拉扯你長大,拚了命地供你讀書娶妻。如今你成親了,這樣大喜的日子,娘隻配喝些茶葉碎麼......」

我不由得指尖用力,撚下一點茶葉碎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謝粟玉酷愛花茶,卻從來隻喝最廉價的茶葉碎,但沈雲卿卻舍得在京城最好的茶樓點一壺禦前龍井招待同窗好友,回家後又兩手一攤,張嘴便是問兩個女人要錢。我早該明白,你並非獨獨對我無情無義,而是生來便如此狼心狗肺。

聞言沈雲卿臉漲成了豬肝色,語氣生硬道:「都是兒子的錯。」他撇過頭,不敢同我對視。

片刻後,他突然衝到一個小廝麵前,一腳將其踹倒,「蠢貨,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那小廝倒在地上捂著胸口,疼得抽氣連連,「少爺,我是掃地的,您沒吩咐過我買茶葉啊。」

沈雲卿麵色鐵青,還欲動手,被我出言阻止:「好歹是讀書人,將來要科舉入仕的,怎麼比街頭的乞丐還粗野。好兒子,我知道你是最孝順的,定是下人應付差事,才鬧得我們母子不和。眼下還不到正午,你正好去張記給娘買二兩茉莉花茶。我實在不放心他們,你親自去我更安心。」

這話既給沈雲卿遞了台階,又將他高高捧起,他自然不好當著眾人回絕我。他不情不願地應下,轉身便用力拽著姚觀星的胳膊,想拉她一起走。

我叫住姚觀星,說要跟她交代家中事務,又命府中所有人手都去打掃庭院,不得外出躲閑。

沈雲卿見支使不動下人,便隻好一個人頂著炎炎烈日出門。

4

屋內隻剩我和姚觀星兩人,相對無言。

內心掙紮片刻,我決定還是暫時不把重生奪舍之事告訴她,畢竟此事太過驚世駭俗。

而且,我這一縷幽魂也不知能存在於世間多久。

我腦海中有謝粟玉的記憶,知道她將銀票和地契都藏在自己房中的地板下麵。我帶著姚觀星進了臥房,撬開石板,取出一個精致的檀木匣子,打開給她看,「沈家所有的家底都在這裏了,以後你來保管。「姚觀星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娘,這太貴重了!」

我強塞到她手中,眨了眨眼睛,「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誰都別告訴。」姚觀星眼圈泛紅,「之前是我誤會您了......」

我內心歎息,除了父母,最愛你的人永遠是自己。想到父母,我心中愧疚難言。

前世回門日,沈雲卿突感風寒,頭疼欲裂,說不能陪我一起回門。

謝粟玉逼我留下來照顧他,我隻得忍住對父母的思念,細心照料沈雲卿。到了傍晚他便奇跡般地好了,還能精神抖擻地出門喝酒。

後來我才知道,我父母因沒有及時得到消息,對著滿桌的菜枯等到夕陽西沉。現在想想,他當時分明是在裝病。

思及此,我又拉著姚觀星的手囑咐道:「明日,無論如何你都要回家看看父母,他們一定很想你。」

姚觀星點了點頭,「我也很想他們,與父母分別兩日不到,卻好似隔了兩年。」聞言我更是心如刀割,我如今的身份是謝粟玉,與爹娘再無關係了。

派人送姚觀星回房後,我一個人坐在榻上發呆。

不知何時,薛媽媽溜了進來。

我皺眉道:「我叫所有人都去打掃庭院,你是聾了,還是自覺金貴與旁人不同。」薛媽媽訕笑兩聲,「夫人一向最疼我,怎麼舍得讓我幹粗活呢?想來是那姚氏惹您不快,這才牽連了少爺和奴婢。」

我冷聲道:「別仗著當年救主有功,便想騎到我頭上。沈家隻有一個主子,你可看清楚了!」

薛媽媽點頭稱是,「那是自然,您有令我們無敢不尊的」,又話鋒一轉道:「隻是......少爺許久未歸,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

「你倒是比我還關心他」,我冷哼一聲。能出什麼意外?

不過是頂著大太陽買茶葉,最多也就中暑暈倒,死不了。若真就這麼死了,我第一個不同意。

貓捉耗子都且得先玩上一玩呢。

傍晚,中暑暈倒的沈雲卿被兩個好心路人抬了回來。我命人封了銀子聊表謝意。

5

翌日,沈雲卿為母排隊買茶葉因此中暑暈倒的事跡傳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說沈雲卿是真正的大孝子。

我淺抿一口剛剛衝泡好的茉莉花茶,壓下嘴角笑意,看來銀子沒白花。

「這茶果真是香氣撲鼻,雲兒有心了」,我放下茶杯。沈雲卿擺擺手,「小事一樁,為母盡孝是兒子的本分。」我提醒道:「今日是回門日,可別忘了。」

姚觀星含笑點頭,一旁的沈雲卿卻忽的癱倒在地,眼皮一翻暈了過去。嗬,故技重施。

薛媽媽驚叫著扶起沈雲卿,半摟在懷中。

我捏著帕子佯裝焦心,「雲兒這是怎麼了?昨日中暑不是已經請大夫治好了嗎?」薛媽媽:「少爺自幼體弱,一劑藥方許是不頂用,需得精心調養。」

我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庸醫,還敢問我要十兩診金,那可是十兩!」

沈雲卿睫毛微顫。

薛媽媽焦急道:「錢不要緊,少爺能醒就好,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我攔住她,「去年有個雲遊道士給了我一瓶藥丸,是用童子尿和著香灰製成的,專治男子先天不足之症。你去取來,我喂雲兒吃下。」

薛媽媽有些遲疑,「這......能有用嗎?」

我瞪她一眼,「叫你去你就去,難不成我還能害自己的親生兒子?」薛媽媽隻好依言起身。

「咳咳,不用了......」,沈雲卿拽住薛媽媽的袖子,扭頭看向我,「娘,我隻是一時頭暈,沒有大礙。」

我輕拍胸口,似是鬆了口氣,「雲兒,你可嚇死娘了。既然醒了,那便快帶著禮物陪阿星回門,別讓街坊鄰居笑話咱家沒有禮數。」

沈雲卿咬牙稱是。

可我知道他沒這麼容易屈服。

果不其然,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小廝回話:少爺聽說學堂有事找他,中途便下了馬車。

無妨。

隻要人到”禮“到,便足夠了。

6

沒想到,這一世同父母的第一次見麵,竟會是如此劍拔弩張。剛用過晚膳,薛媽媽急匆匆地告訴我,姚父姚母打上門了。

打上門的說辭過於誇張,父親乃是禦史兼鳳鳴學堂講師,母親亦是詩書傳家的大家閨秀,無論如何也不會動手打人的。

但我送去的那份“禮物”一定令他們氣憤非常,不然不會不送拜帖就貿然來到沈家。

他們此行是要為自己的女兒討回公道。

我難受得幾乎站立不住,可心中的仇恨又支撐著我“迎戰”。我啞聲道:「將他們請進來。」

不多時,姚禦史和姚夫人便帶著女兒氣勢洶洶地進了堂屋。

姚禦史率先發難,「親家母,姚某不知您派人送來的禮物有何深意?若是誤會一場,也趁早解開,莫要傷了兩家和氣。」

我淡然道:「那方帕子潔白無汙,正是你女兒水性楊花的證據。」姚觀星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您怎可憑空汙我清白?」

我嗤笑一聲,「清不清白,你自己最清楚。」不,不是這樣的......

善良的人總想自證清白,可隻有作惡者才知道你有多無辜。我知道你有多無辜......我知道我有多無辜......

我狠狠地將指甲嵌進掌心,逼迫自己清醒。

我沉聲道:「沈家容不得這種不三不四的女子,兩位還是把她領回家好好教導吧!

姚夫人將女兒摟在懷中溫言安慰,又對著我聲色俱厲,「無憑無據就要讓我女兒背一身汙名,沈夫人未免太過狠心。」

姚禦史亦是臉色鐵青,「你當你們沈家是什麼好門第,既然此處容不下我女兒,那姚某便帶她回家。明日奉上和離書後,兩家再無幹係!」

「還有,沈雲卿既不再是我姚家女婿,也不必占著學堂名額了」,說罷,姚禦史便揮袖而去。

姚夫人也扶著姚觀星離開。

臨走前,姚觀星深深回望我的眼睛,似乎在尋找些什麼。他們走後,我慢慢鬆開手指,掌心的血跡已然幹涸。

沈雲卿,為了報複你,我舍棄了最重要的東西。你也當回我等價之物。

7

深夜,一身酒氣的沈雲卿醉醺醺地回到家,今日發生的一切他還渾然不知。

他在虛空中揮毫潑墨,哈哈大笑道:「中了!我中狀元了!」,又將並不存在的皇榜揭下,展示給所有人看。

薛媽媽神色擔憂,「少爺又喝多了,我送少爺回房休息吧。」

我慈愛地看著沈雲卿,「會試將至,雲兒連醉酒都掛心科舉,我怎麼能拖他後腿。來人!扶少爺去書房看書,太陽不升燭火不息。」

兩個小廝一把架起沈雲卿,將他拖進書房,安置在書桌前。沈雲卿酒品極差,喝醉後喜歡摔打東西,有時連人也打。夜寒露重,我吩咐下人端來火盆給沈雲卿取暖。

書房裏一下子變得暖融融的,沈雲卿身上暖和了,舉止便更加放肆。隻見他抄起一本《孟子》,跳上書桌,搖頭晃腦地讀起來:「仁人之心」我哎呦一聲,連忙衝到書桌前護著他:「祖宗,可別摔了。」

我假裝扶他,卻“無意間”帶倒桌上的筆架。

沈雲卿一腳踩上去,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前傾倒。

他栽倒在地,袖角落進火盆,盆中的炭火瞬間點燃他的衣服,火勢迅速蔓延。薛媽媽立刻大聲呼救:「快來人啊!著火了!」

下人們聽到呼救聲,紛紛衝進書房,手忙腳亂地想要撲滅沈雲卿身上的火焰。他發出嗚嗚的聲音想要爬起來。

我裝作嚇得腿軟,跌倒在他身上,壓得他無法動彈。

火勢已經不可控製,書房內的書本也一一被點燃,火光映照著每個人的臉。我和沈雲卿在眾人的救助下,終於從火海中脫身。

他如夢初醒般看著化為灰燼的書房,表情既驚恐又懊悔。

「這是怎麼回事?」沈雲卿的聲音顫抖著,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裏麵還有我在鳳鳴學堂聽課的講義,謄抄的孤本,都沒了都沒了......」,沈雲卿失魂落魄。

鳳鳴學堂是由開國女帝創辦的學堂,由名臣大儒親自授課。對學子而言,裏麵隨便一本講義都價比黃金。

我安慰他:「燒了便燒了,雲兒你天資聰穎,不靠這些也能考中。正好明日起你也不用去鳳鳴學堂了,我叫人騰出一間屋子,你在裏麵閉關讀書更好。」

沈雲卿猛地抬頭,「明日並不休息,我為何不用去學堂?」

我恨恨道:「姚氏都要跟你和離了!還去什麼學堂。不過是托她父親送你進鳳鳴學堂,好像我們欠了姚家天大的恩情一般。自你定親以來,無論大事小事,為娘處處被姚家人壓一頭,心中氣悶已久。」

「要我說,和離什麼,就該休妻才痛快!」

「那勞什子學堂不必再去,免得教姚家看不起我們。」

「兒子,你要為了娘爭口氣,隻要你一鼓作氣考中狀元,到時娶了公主便是皇親國戚,他們全家都得給咱們提鞋!」

沈雲卿被我這一連串的話說蒙了,他向薛媽媽投去求證的目光。薛媽媽猶豫著點了下頭。

「你......」,沈雲卿突然瞪直了眼,一手指著我,一手捂住胸口,忽然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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