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或者說更早幾年。
青道士被雷聲從冬眠中吵醒。他煩躁地走出屋子,循聲而去。
烏江灘塗,一隻巨大的江鱉四腳朝天,約莫一炷香就有一道雷落下,嚇得江鱉不敢伸頭。
青道士蓬頭垢麵:“你幹什麼?”
江鱉:“道爺,道爺快來救我,這雷好可怕,我要被劈死了。”
青道士:“雷劈你做什麼?”
江鱉:“我五百歲了,要渡雷劫,修煉才能更上一層樓。”
青道士:“修行不易,你要渡劫就非雷劈不可。瞧你皮糙肉厚,這點雷火劈不死你。”
江鱉:“我怕!道爺,您還是把我翻過來吧,我不渡這個劫了。”
青道士:“你是公的,還是母的?”
江鱉害羞:“公的。”
青道士一揮手:“丟人!”
一陣大風把江鱉吹翻過來。
它迅速爬向奔騰的烏江:“謝謝道長再造之恩,來生必定當牛做馬,結草銜環報答大恩。”
第二日,雷聲連環而作。
青道士從夢中驚醒,再到烏江岸邊。
“你做什麼?”
“我昨夜痛定思痛,五百年修行不易,我不能半途而廢!”
“那你把頭伸出來挨劈啊!”
“可是我怕啊,一個雷就把我劈翻了,劈到頭上得有多疼啊!”
“……”
“恩公,我想清楚了,您還是把我推回去吧,我以後必定夾緊尾巴作妖!”
青道士惱怒地一揮手,江鱉翻滾著拋向烏江。
“恩公之情,今生無以為報,來生必定當牛做馬!”
“滾……”
第三日,雷聲剛剛起。
青道士尚未入眠,屋外寒霧蒙蒙。
青道士頂著黑眼圈把江鱉翻過來:“你今天又來做什麼?”
一個雷落下,劈在青道士旁邊,江鱉把頭縮得更緊了:“我想渡劫,可是我怕。”
“有什麼好怕的!又劈不死人!”青道士仰麵咆哮,一道雷劈在他腦門上,冒起一陣煙。
他一愣,暴跳如雷,指天怒罵:“有本事別暗箭傷人,滾下來幹一架!”
雷聲隆隆似挑釁,但終未落下。
江鱉看著麵目猙獰的青道士,恐懼更甚:“恩公,我還是回去吧。您的大恩大德,來生必定當牛做馬,結草銜環以報!”
青道士攔住它:“今生不報,叨叨什麼來生!”
江鱉不解:“因為當牛作馬是陸地動物的事啊,我在水裏生活,不能給你當勞動力。”
青道士氣急敗壞:“那你報恩得等多久?”
江鱉想了想:“千年王八,萬年龜。我雖然修行小成,但大概也隻能活三五千歲。恩公不急,我死後當稟明閻王讓我托生牛馬,再來報您大恩!”
青道士冷冷一笑,掏出一個柳葉編成的翠綠繩環:“也罷,我的命沒那麼長。來,張開嘴,你表演個結草銜環,就算你報過恩了。”
江鱉的頭還在殼裏:“咦,好奇怪的癖好。不過全聽恩公吩咐。你拿過來點,我不敢伸頭,有雷!”
青道士把繩環遞過去,待它張口咬住繩環,即刻持環後拉。
江鱉猝不及防,要吐出繩環,卻發覺繩環與嘴巴血肉相連,哪裏吐得出來,急得哇哇大叫。
青道士:“別白費力氣,這個環你是吐不出來的,讓我來幫幫你。”
青道士一用力,江鱉的頭被拉出殼來,然後四腳也伸將出來,結結實實地踏在地上。
它顫抖著抖擻了一地水珠:“你幹什麼!我會被雷劈的!”
青道士拉著它:“走吧,天可不敢劈我的驢。”
江鱉驚恐,看看天,沒有雷,又看看腳下,離地五尺。
它居然變成了一頭褐色的驢。
它呐喊:“至少我也得變個白馬啊!”
青道士結結實實給了它一巴掌:“少做夢。那是龍三太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