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伏仄是一個殺手。

而我是一個收屍人。

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因為一場殺人的買賣和收屍的買賣我們撞到一起。

我們相互一見鐘情，春風一度後。

隔日我卻是在醫館醒來的，身邊的伏仄已經了無蹤影。

再見麵，他卻不記得我了。

1

沒有月亮的夜晚，叢林深處，黃葉似雪花飄淩，寒風瑟瑟，我僵直脊背，一動不敢動，就怕一不小心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寒光四射的刀削掉了我的腦袋。

對麵的男人高大而挺拔，一張俊臉繃著，狹長的眼裏殺氣騰騰，風把他的衣擺吹得獵獵響。

我跟女兒尋了四年的人，此刻卻像不認識了我一般，與我刀劍相向。

［伏仄，你不認識我？］

［伏仄，殺了她，剛剛她可都看見了。］聲音來自站在一旁，一身黑衣，雙手環劍，頭戴抖簽的男人。

他和伏仄裝扮都一樣，應該都是一個組織的殺手，剛剛他們殺人的事我不僅僅是看見，而是全程目睹。

聞言，我頭上密密麻麻滲了一層汗，握腰刀的手緊了緊，我並不想和伏仄打，我一出劍我們兩個非死即傷。

卻見伏仄繃緊的臉一瞬間垮下來，眼裏溢滿無奈與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他撤回了長刀，轉身［老李走］

一旁的黑衣充滿不可置信的傻愣住，不解的跟上伏仄。

［兄弟，這不符合你的風格啊！］

伏仄不耐煩的聲音遠遠傳過來［不知道，感覺脖子涼涼的，滲人得很。］

我勾了勾唇，像是灌滿水泥的胸腔開始慢慢跳動起來。

江湖第一殺手，殺人如麻，何時懼怕過，他不敢殺我，就說明他愛我。

我朝草叢裏招招手［伏枝，快出來啦］

一個白白嫩嫩，但是有點廋小的小姑娘，噠噠的跑到我懷裏蹭［娘親，爹何要殺你］

我摸摸她小小的臉，心疼得不得了，怎麼感覺一會兒不見又瘦了呢？

我替主人家收屍的手段嘎嘎了得，但是在養孩子麵前我簡直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女兒跟著我三天兩頭不是生病就是，就是摔破鼻頭，或者被人拐走，我都不知道多少次在人販子哪裏去把她救回來。

扶額。

［你爹隻是暫時不記得我了，等他想起來，就不會了。］

伏枝小大人似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我拉她坐到伏仄他們剛殺完人後就地生火的地方坐下。

火架上還烤了一隻兔子，看樣子外焦裏嫩的應該熟了。

我取下來，掰下一隻腿遞給女兒，溫柔道［乖乖吃了］

女兒抬頭看黑黑的天，擔擾稚氣道［我們今天還沒有去收人頭］

我收的屍和普通的收屍人不一樣，我專替那些特富貴的富人收那些被殺手殺了之後，砍頭去金主哪裏拿最後的銀子的頭顱。

今晚這一單是我們接下來半個月的吃飯錢，不得不去，我去抱住女兒［是不是困了］

她乖乖的點頭。

［那娘一下抱著你走］雖然有些顛簸，但是

［吆嗬，你不會就是南清吧，那個抱著一個孩子，總是在夜黑風高的夜晚去找我兄弟搶人頭女羅刹］

放眼往向聲源處，原來是伏仄和那個老李又折回來了。

話就是老李說的。

他手裏此時提了一個黑布包著的一個圓圈，有紅色的液體從裏麵滲出來。

伏仄擰眉［來搶人頭的？］

完了，他肯定是誤會我為了搶人頭，故意扮成他相好的了。

伏仄握刀的手緊了緊，眼神戒備的看著我。

我咽了咽口水，為了賈富貴許諾的一箱銀子，硬著頭皮抱著女兒起身，撥劍直指他們。

［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把人頭掛在劍上，我閨女睡著了，屬實不想跟你們在這裏周旋］把我一貫出場的台詞念完。

對麵兩個人二話不說，直接打上來。

我主要是躲伏仄，卻招招打在老李身上，眼見著自己身上被我戳出了幾個劍窟窿，落了下風的老李覷了一個時機一溜煙爬到樹上，罵罵咧咧。

［憑啥她隻朝我身上戳窟窿，不朝你身上打。］

伏仄早發現這個問題了，他好像也不怎麼有心思和我打，見我如此便也開始放水，此時見我收了劍，他也收刀立於身後，無奈搖頭。

2

女兒在我懷裏不安分的動了動，我朝樹上的人一笑。

老李卻好似看到了一隻吃人的妖怪，頓時嚇得屁滾尿流，連連抱緊樹幹。

［都說了他是我夫君，我端莊又嫻良弑夫的事我是萬萬不做不出來的。］

說完，我眨了眨眼睛，老李嚇得一哆嗦，手裏的包著布的人頭落下來，我飛身去接的時候，旁邊一抹黑色身影緊跟其後。

我的手和人頭失之交臂，落入伏仄的手裏。

我劈手去奪，伏仄一掌過來眼看就要打在女兒背上。

我閃身躲開，不得不放棄盡在咫尺的人頭。

要是我一個人，知道打不過後肯定掉頭就走，可是有女兒要養，過幾日要是再生病我就真的沒錢給她買藥了。

再看看對麵，孩子她爹竟然還要和我對著幹，我頓時委屈得眼眶濡濕，心一狠，一把迷藥撒出去，把人迷暈，然後逃之夭夭。

從賈富商家裏換好銀子出來，我和女兒二話不說拐進不遠處的醫館李。

李大娘抬眼，敲算盤的動作停下來。

［又來了，你怎麼這麼不會帶孩子呢？］

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接過我懷裏的孩子。

手探在伏枝的額頭上，［呦，發燒了］

我甩著發麻的手，［嗯，你給她開一副藥］

［你又大半夜帶伏枝去深山老林裏收屍］李大娘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

伏枝是囡囡的名字。

我無力點頭，沒辦法，口袋空空，我們快吃不上飯了，天殺的殺手組織總是夜間活動，我也恨呐。

李大娘熟練的拿了一張毛茸茸的布料把伏枝包裹成一個蠶蛹。

然後把伏枝還回我懷裏，轉身去抓了好幾把藥包好，遞過來的同時問［孩子她爹找到了沒有，都四年了，死了也應該找到屍體了。］

想到叢林深處，天色黑洞洞伏仄站立於其中，打挺撥而高大，想想就很雀躍，當然自動忽視掉架在我脖子上冰冷的長刀。

［找到了］

［叫什麼名字］

四年了，李大娘你終於記起來問名字了。

［伏仄］

李大娘手一抖，瞪大驚恐的眼睛，［叫啥？］

看她反應不是不認識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仇家啊？］

不怪我張口就來，伏仄確實有很多仇家。

李大娘［虛］食指豎嘴邊，眼睛警惕的看了一眼簾布後麵，然後朝我搖搖頭，示意我快走。

我朝靜靜得沒有浮動的.暗黃粗布看去哪裏麵好似潛伏了一隻已經掀著燎牙蠢蠢欲動的吃人的老虎。

簾布後麵是一個小房間，專供江湖上有勢力的人士住的。

我抽回一隻托著伏枝的手，探往後背背著的長劍，握住劍柄，‘當’一聲拔出來，慢慢後退。

轉身之際，李大娘的唇形無聲的說［王瘋子在裏麵，去找伏仄］

我當即流了一層冷汗，王瘋子從小瘋瘋癲癲，武藝是江湖第一，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最愛的夫人是死在伏仄的刀下的。

是伏仄最大，最值得敬畏的敵人，兩個人實力相當，他追殺伏仄好多年都不得手 ，此人心狠手辣，牙呲必報，手段陰毒，不知道剛剛在醫館說的話他聽了多少，恐怕我和伏枝已經成為了他的獵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