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顧忱的求救消息,我猛踩油門在在山路狂飆。
冒雨闖進半山別墅時,隻見真千金挽著顧忱的手臂:
「姐,今天是我生日,我隻是想得到你的祝福。你別怪姐夫。」
回去的路上,我了出車禍,顧忱卻指責我作秀,故意搞砸生日宴。
我摘掉婚戒,提出離婚,他認為我隻不過是在耍性子,欣然接受。
當晚,我帶著離婚協議空手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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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方向盤,腳下猛踩油門,半個小時的路程隻用了十分鐘。
冒雨闖入燈火通明的半山別墅,隻看見與窗外截然不同的衣香鬢影,其樂融融。
半個小時前給我發求救消息的男人,此刻正靠在二樓扶手,噙著笑欣賞我的狼狽。
一個精致的年輕女孩從人群中走出,熟稔地挽住我道:
「姐,今天是我生日,我隻是想得到你的祝福。你別怪姐夫。」
我一眼掃去,別墅內,都是熟悉的麵孔,我的朋友,我的同事,還有......我的丈夫。
他們不約而同地忘記了,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視線最後回到挽著我的任珈宜臉上,她的友善無辜裏藏著幾分得意,一如當年被找回來的那天。
任珈宜是流落在外的真千金,在十二歲那年被找回,從此她在這個世界上隻喜歡一樣東西,那就是我的東西。
「任意,別板著個臉,珈宜又不欠你的,反倒是你,別老給她臉色看。」我從小到大的閨蜜走上前,將任珈宜拉到身後,一副護著她的樣子。
麵對我的不可置信,她隻是一臉戒備看著我,生怕我會傷害任珈宜。
我的丈夫,顧忱,這才晃著酒杯慢悠悠從二樓下來。他將酒遞給我,挑眉道:「來晚了,罰一杯,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不要太任性。」
我盯著這位始作俑者,想在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愧疚,可惜沒有,隻有理所當然和漫不經心。
「好,那就祝各位,玩得開心。」說完,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奪門而出。
任珈宜踩著高跟鞋追出來,在院子裏拉住我,尖銳的美甲掐得我生疼,她像一個勝利者,得意洋洋道:
「才到這你就受不了了?我可是過了十二年受人冷眼的日子。」
「任意,你隻是一個偷了別人人生的贗品,這是你欠我的。」
我不願與她爭辯,掙脫開手腕的束縛,走入雨中,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模糊了視線。
我坐上車,一腳油門踩到底往山下開。
從十二歲開始我就知道,我無法真正擁有任何東西,就算短暫擁有也會失去。
所有人都會選擇任珈宜,我以為顧忱會是不同的,但是,無一例外。
真假千金的戲碼不是我能選擇的,但是報應卻要我承擔。
我握著方向盤越來越用力,越想要屏蔽腦子裏的想法越做不到。
忽然前方出現一個彎道,我猛踩刹車。
砰!
轟!
伴隨一陣雷鳴,我的身體被安全帶緊緊束縛,頭猛地撞向了方向盤,眼前一黑,隨後是無盡的眩暈和耳鳴。
我試圖保持清醒,但意識卻逐漸模糊,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入了深淵。
我緩緩睜開眼睛,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而模糊。
醫院的白色牆壁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讓我有些不適。
「醒了?」顧忱抱臂看著我。
我從鼻腔發出一聲「嗯」。
顧忱見我不說話,自顧自繼續道:「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就是有點輕微腦震蕩。」
「任意,都是成年人,就不必用這麼幼稚的方法吸引大家的注意了吧?」
我張嘴想反駁,門口就傳來熟悉的女聲:
「姐,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
我側頭又看見任珈宜那張熟悉的臉,皮笑肉不笑往我床前湊,不等我開口就替我做了安排:
「姐,趁著這次受了傷,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集團的項目無需擔心,周阿姨說周應淮從加拿大回來了。」
聽到熟悉的名字,我心一顫。
「爸媽讓我去溝通一下,有了周氏的技術支持,項目進展會順利很多。姐你就安心修養吧。」
我有些不耐煩,閉上眼深呼吸,聲音嘶啞道:「有點吵,沒什麼事的話你們二位可以先出去。」
房間內氣氛有些尷尬,任珈宜當著顧忱的麵不好發怒,隻能幹笑著連連應道:「也好,也好。」隨後便轉身離開了。
顧忱像是沒有聽見,仍然饒有興致看著我,半玩笑半諷刺道:「看來你要努力一點,不然所有人都會喜歡上任珈宜。」
我偏頭看向他,問道:「你也會嗎?」
顧忱聳肩笑道:「說不定呢。」
說完,顧忱便離開了。
房間終於恢複清淨,我望著天花板良久,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伸手費力夠到一旁的手機,幸好雖然屏幕劃痕明顯,但仍然能開機。
我靠在床頭撥通電話,對著那頭冷靜道:「劉律,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吧。」
一周後,顧忱來接我出院,他連譏諷都懶得開口,兩個人坐在車上隻剩沉默。
我向外看去,後視鏡映出我氣色不佳的臉,讓我想起一些往事。
那年,我也是坐在顧忱的副駕駛,他突然來了一句:
「有人說過你很有魅力嗎?」
我挑眉不語,對他的用詞有些新奇。
「準確來說,不是漂亮,是迷人,獨一無二的迷人。」
我下意識看後視鏡裏的自己,反複咀嚼這句「獨一無二」。
從十二歲開始,我就沒有得到過完全的偏愛,連命運都不曾站在我這邊。而這句「獨一無二」將我的殺得片甲不留。
半個小時的車程像是一場夢,在回憶裏浮沉。
從回憶抽身,我轉頭看向顧忱麵無表情的側臉,確信一切隻是我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將車停進車庫,顧忱下了車,沒有理會還在副駕的我,大步流星往家裏走。
我深吸一口氣,下車跟在他身後。
我站在玄關,看著顧忱的背影,冷靜開口,像在陳述今日天氣:「我們離婚吧。」
顧忱十分不屑冷哼一聲,轉過身來幾乎是不假思索道:「好啊。」
我從包裏拿出離婚協議和筆遞給他,他接過來翻看,一頁一頁像在看一個笑話:
「看來你早就準備好了。」
顧忱摘下筆帽,沒有留戀,三年婚姻像是在玩過家家。
他一邊慢悠悠簽字,一邊慵懶隨意說道:
「既然都要離婚了,有些事情也該說明白。」
我不懂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抬眼掃了一眼,繼續道:
「或許你知道「迷人」是什麼意思嗎?」
「不是你讓人想愛,是你讓人想睡。」
我攥緊拳頭,麵頰開始發燙,仍然盡力壓製情緒。
曾經的美好,當著我的麵一點點被剖開,露出裏麵的現實。
從前肆意生長的愛意,隻是性原始的欲。
顧忱放下筆,將協議遞給我,我伸手去拿,他卻沒有鬆手,與我拉扯這一紙協議,直視我的眼睛字字句句告訴我:
「後來我發現,你既不漂亮,又不迷人。」
「人果然不能退而求其次,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迎難而上追求任珈宜了。」
我逐漸加大力度,協議眼看要被撕破,顧忱突然放手,我由於慣性向後跌坐在地,頭磕在門上,哐嘡一聲,伴隨一陣眩暈。
顧忱居高臨下看著我,嘴角勾起戲謔的弧度:「你要學著像她一點,才能得到所有人的愛。」
我沒有力氣起身,狼狽地靠坐在門邊,看著顧忱開始笑,笑到大口大口喘氣,笑著笑著就哭了。
自始至終,愛都是一種幻想。
當晚,我帶著離婚協議空手搬了出去。
我摘下手上璀璨如新的戒指,放進抽屜最深處,像是脫去某種束縛,又封印某種痛苦。
對於這段婚姻,我問心無愧,仁至義盡。
或許是上天憐憫我遇人不淑,命運也總算眷顧我一回。
一周後的傍晚,應酬尾聲,我坐在麻將桌前遊刃有餘,任珈宜朝思暮想的的周應淮,此刻坐在我的下家。
在座的三位,都是在各集團內有話語權的人,在人工智能領域頗有建樹,或許可以得到技術支持。
這也是我今晚的目的。
「三萬。」
「胡了。」
周應淮將牌一攤開,一旁的沈總立刻奉承道:
「周總的手氣,咱們還是比不上。」
沉默良久的許總看了一眼我的牌,意味深長道:「任小姐又差一點啊......」
我裝作無奈攤手道:「是啊,各位運氣都太好了,沒辦法。」
許總將麻將推入機器,嗤笑一聲道:「三張三萬拆開打,還是任小姐會玩。」
我聽出他的暗諷,並不打算反駁。
周應淮卻罕見地開口解圍:
「任總監向來想法獨特,三張三萬拆開打一點不稀奇。」
「我和任總監是大學同學,這一點,早就領教過了。」
周應淮說完,其他兩人也瞬間噤聲。
看來雖然周應淮在加拿大曆練三年,但國內這些人還是忌憚他的背景和手腕。
沉默不過三分鐘,麻將重新洗牌後,周應淮又將話題引向我:
「最近任總監手裏是不是有個項目?」
我摸起一張牌,說:「是有一個女性醫療的項目,可惜目前卡在人工智能方麵的技術問題上。」
一旁沈總邀功似的說道:「方案可以發過來看看,我正好是做這方麵的。」
沈總話是說給我的,眼睛卻往周應淮那飄。
許總搭腔道:「或者我記得,周總也是做這方麵的......」
我了然於心。
這兩個人精,根本是看在周應淮的麵子上,才和我多說兩句。
做生意,我也不是什麼清高的人,這樣好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我故作不知道他本意,笑道:「哎呀,那太好了,以後還請各位多指教了。」
周應淮微微揚起嘴角,沈總見狀也樂嗬嗬的回道:「好,好好。」
「三萬。」周應淮扔出一張熟悉的三萬。
「胡了。」我毫不猶豫將這張三萬收入囊中。
許總看了我的牌嘖嘖道:「任小姐,成也三萬,敗也三萬。」
我配合著笑笑,奉承道:「咱們這桌上可沒有輸贏的說法,有人贏了就是共贏。」
周應淮順著我的話打趣道:「任總監話說得漂亮,自己贏的籌碼不拿出來給大家分分?」
周應淮一句話引得在場所有人一笑,氣氛逐漸輕鬆。
麻將又打了幾輪,散場時已經十點過了。
自從那次車禍,我的車一直店裏修,這會兒我隻能打車回去。
江城的十一月,是刺痛骨髓的冷,我站在路邊嗬出白霧,捧著手機瑟瑟發抖。
一輛低調的黑色賓利穩穩停在我麵前。調下車窗,露出周應淮那張深刻卻不淩厲的臉。
「上車,我送你回去。」
我看著周應淮怔愣片刻,緩緩移開點在付款頁麵的手指,向他頷首道謝後上了車。
車內暖氣很足,但氣氛尷尬到凝結。
其實我和周應淮不隻是大學同學,更是前任的關係。
當初兩個商學院的學生,因利益聚在一起,又因利益一拍兩散,實在不算是什麼郎才女貌的校園佳話。
如果隻是前任見麵就算了,結果前任還有錢有權,難免讓我不知所措。
周應淮或許意識到我的尷尬,主動開口緩和氣氛:
「這麼久沒見了,一句話也沒有?」
他有意將對話基調往輕鬆閑談上靠,我也不必忸怩,直接打趣他道:
「以周總現在這種身份,我以前那種沒營養的話題,哪敢再往您麵前湊啊。」
周應淮也逐漸放開:「是啊,你以前說話可糙了,剛才桌上一開口還以為你被奪舍了。」
我被他的話逗笑,恍惚間有一種回到校園的輕鬆。
笑意逐漸散去,我又沉默了。
有一些事,我在猶豫要不要問出口。
周應淮通過後視鏡看出我的為難,用輕鬆的語氣說道:「你還在腦子裏造句?有什麼事直接問就行。」
我深吸一口氣,問道:「你和任珈宜在談嗎?」
「是她和我在談......條件。」周應淮的停頓讓我意識到我的問法有明顯歧義。
我無奈笑笑說了聲抱歉,繼續問道:「她給出什麼樣的條件?」
周應淮毫不隱瞞:「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是沒講到大家都關心的利益。」
我有點想笑。
商人重利,如果這麼容易就被打動,就不是周應淮了。
一路綠燈,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我簡單道謝,幹脆利落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一隻腳剛踩到地麵,忽然頭皮一疼。
回頭一看,發現我的頭發被安全帶攪住。
我伸手想直接扯斷,周應淮解開安全帶傾身打斷我的動作,小心翼翼替我解出頭發。
一瞬間兩個人靠得很近,我抬眼就能看見他薄薄眼皮下的青紫血管,以及睫毛投下的一層密密的影。
「好了。」周應淮解開我被纏住的頭發,坐回駕駛座,眼神卻沒收回,深深看著我,久久凝望。
我也看出來,他有話要說。
「任意,要不要試著再利用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