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辦公室的燈被點亮,蜷縮在牆角的我無所遁形。
我絕望地抱著頭,嘶聲哽咽:“別看我!別過來......求你......”
然而腳步聲還是一寸寸走了過來,每走近一步,我就愈加絕望一分。
終於,來人在我身前站定,一附身蹲了下來。
她伸手握住我流血不止的右手,嗓音輕顫:“師兄......”
我猛地抬起頭。
來人不是別人,竟然是我老師的小女兒,我相識了快二十年的小師妹沈幼寧。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從小是我的老師把我帶大,沈幼寧幾乎是我的親人。
巨大的痛楚在看見親人的瞬間徹底崩塌,我哭著抱住沈幼寧,難以遏製地低吼。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為什麼不幹脆殺了我?!”
滾燙的眼淚順著我的眼角滑下,滴在沈幼寧的肩頭。
她不聽地摩挲著我的後背,一句又一句低聲安慰。
“沒事了,師兄,沒事了......”
“我在這,我陪著你。”
“韓祁,我在這。”
不知過了多久,我渾身的力氣都消耗殆盡,脫力般跪在地上。
幼寧把我扶到沙發上,從處置床邊拿過紗布,流著淚替我包紮。
“韓祁,你知不知道你這雙手救了多少人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的手術是多少病患的希望?你怎麼能這麼傷害自己?!”
我絕望地閉了閉眼,喉結上下翻滾了好一會,才終於開了口。
“幼寧......宋晏晏她......”
“我看到了。”
沈幼寧打斷我:“剛剛在樓下,我看到她和那個人被送進醫院了。”
“我聽去現場的同事說了現場的情況......”
“師兄,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傷害你自己,好不好?”
良久的沉默後,我輕輕點了點頭。
沈幼寧眼眶通紅地看著我。
“師兄,你和晏晏姐結婚十年,一直是圈子裏的模範夫妻。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希望你們能好好談一談,不為別的,就為了十年前她那麼奮不顧身地跟家裏抗爭嫁給你。”
“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好嗎?”
幼寧的話,瞬間把我的記憶帶到了十年前。
那時候我還隻是一個初入社會的愣頭青,沒家世、沒背景,兩手空空的青年醫生。
宋晏晏是我的患者,也是我主刀的第一台手術。
我把她從幾近失明的絕望中拉了回來,她恢複視力之後第一眼看到地就是我。
她說我像一道光,照進了她灰暗的生活裏。
這個家境優越的女孩兒就這麼對我一見鐘情了。
我們相識、相知、相愛,可宋晏晏的父母卻並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無父無母,無房無車,是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
宋晏晏的父親甚至跑到醫院來,當著所有醫生護士的麵對我破口大罵!
“臭小子!你以為你那點甜言蜜語能騙得過晏晏,也能騙得過我嗎?!”
“你窮得叮當響,憑什麼娶我女兒?!”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做夢!”
周圍的竊竊私語讓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無助和窘迫幾乎將我淹沒。
然而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身影猛地衝了過來擋在了我身前。
“爸!是我追的韓祁,也是我跟他告的白!”
“如果沒有韓祁,我根本不想再活下去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會一輩子喜歡的人!”
“你憑什麼這麼說他!”
“我喜歡他,不管你說什麼我就是喜歡他!”
“我現在就告訴你,我要嫁給他!”
那個夏天,那個午後,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擋在我身前為了我對抗全世界的女孩兒。
就這麼住進了我心裏,一住十年。
手背刺骨地劇痛傳來,我睜開眼,看著辦公桌上的結婚照,心中暗暗下了一個艱難地決定。
宋晏晏,為了十年前的你......
即使再疼,我也要給我們的婚姻一個機會。
隻要你願意跟我坦白,隻要你能跟那個人斷幹淨。
我願意把所有的痛苦委屈全部咽下去。
隻要你還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