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淮南王的白月光通房。
生前,他從不珍惜我,放任王妃將我虐死。
死後,卻打著為我報仇的名頭,處死王妃、空置後宅,搖身成了京城第一癡情。
可我卻絲毫不為之感動,隻覺惡心厭煩。
重活一世,我隻想等待竹馬科舉歸來,迎娶我為正妻。
但淮南王卻陰魂不散地再次出現。
原來,他也重生了!
1
重活一世,我回到了父母雙亡那個晚上。
堪堪才將他們埋葬在宅院內的大榕樹下,院門突然被輕輕叩響。
輕徹的回音響徹在空蕩蕩的宅院裏,顯得尤為突兀。
我身形一頓。
果然,燕容清還是來了。
一打開門,入目的便是一個滿身血汙的男人。
月光像是故意傾瀉在他的臉上,露出那張絕色的容顏。
他虛弱地向我求助:「姑娘,能否救救我......」
未等他說完,我便一腳將他踹翻,滾落到旁邊的糞溝裏。
裝,你再繼續裝?
我重重地關上院門,前世的痛苦回憶不斷浮現在我麵前:
前世,我好心救了燕容清。
他說他心悅我,要將我帶進淮安王府,甚至不顧我嚴詞拒絕,將我強搶回去。
自此,我成了王府內沒名沒分的通房,丫鬟欺我,侍妾打我。
佛口蛇心的王妃看似護我,卻不過是將我拉入更深的黑淵。
我的月事推遲了,王妃端著墮子湯闖進我的房門。
燕容清及時趕來,卻隻說了一句:「不過是個玩物罷了,隨王妃怎麼處置皆可。」
玩物?
我不過是個玩物!
我被強灌了墮子湯沒多久,下身便流出一陣陣的黑血。
我心有餘悸地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如同鬼魅一般,從前世糾纏至我的今生。
「姑娘,我並非壞人,我隻是被賊人所傷,血流不止。」
「如今......隻怕是命不久矣了。」
說完,他還煞有其事地重重咳嗽了兩聲。
我顫抖著出聲:「公子,黑暗中無端冒出個人來,我實在是害怕。」
「今日父母雙雙俱亡,我安排完後事,即刻出來接你,可好?」
其實,我的演技並不比燕容清差。
燕容清連聲稱好:「好,姑娘不必著急,我......撐得住。」
嘖嘖!
我並未相信他的鬼話,簡單拿了些必需品,便悄悄從後牆溜走,步入永安鎮後山的森林中。
爬過後山,越過森林,便是渝州城。
渝州,河流多、山坡也多,地勢高低、起伏不定。
就算燕容清知曉了我逃往渝州,想在那裏尋我也是難上加難。
等避過風頭,我再悄悄回家,等待科舉歸來的寒竹哥哥庇護。
我以為,希望就在前方。
卻突然被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
一位素色白袍的公子,搖著黑骨沁玉折扇,從黑衣人群中緩緩走出。
登時,一股寒意直直爬上我的心頭。
淮安王,燕容清!
2
黑夜婆娑樹影下,燕容清那雙黑眸劍目尤為顯眼。
「小娘子,這是去哪啊?」
既被他甕中捉鱉,我也無所謂了,當即出言諷刺。
「公子的傷,這麼快便好了?」
我假模假樣地捂住鼻子:「哎呀,誰把屎拉身上了?」
燕容清猛地衝上前,狠狠抓住我的脖頸。
「芸娘,你也重活了一世,對吧?」
「我知道,是我做錯了事,可人都會犯錯,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芸娘,相信我。」
他作勢要吻上來,被我費盡全力才掙脫了出來。
我嗤笑:「你會對我好?這話說出去,狗都不信。」
「你對我好,會讓我多年來隻能做個沒名沒分、人人可踐踏的通房?」
「你對我好,會眼睜睜看著我懷胎月餘的孩子,被你正妃灌下墮胎藥?」
「你這叫為我好?」
重活一世,我絕不會再同他回那座地獄般的淮安王府,再去過那般生不如死的日子。
即便我死。
我迅速從包袱裏拿出銀釵,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今日如果不放我走的話,我便自戕,以死明誌。」
「你寧可死,都不願和我好好過這一世嗎?」
此刻的燕容清就像是一隻被雨水淋濕的狗。
是真的狗!
上一秒還是張牙舞爪的淮安王,下一秒就是被人負心的心碎王爺。
但我見慣了他上輩子的裝腔拿調,心中直犯惡心。
銀釵立刻刺入脖下肌膚一寸,血線湧出。
燕容清見我如此決絕,不得不緩緩向後退去。
「好,那我便如你所願。」
但就在他將隱入黑暗之時,忽地說了句:「才怪。」
我猝不及防,被他的暗衛點住穴位,立刻失了力氣,軟軟倒下。
燕容清穩穩接住了我,深情不已。
「芸娘,我會改的。」
「真的,相信我。」
3
燕容清仰頭微歎:「芸娘,你知道嗎?王妃娘家勢大,她們的人無孔不入,若她們知道我如此愛你寵你,定會要你性命。」
「所以,我隻能任由她們欺你,好歹你還能留下一條命。」
他的深情訴說,聽在我的耳朵裏,就是在汪汪叫喚。
愛我,所以欺我,才能保我性命?
我心中冷哼一聲,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鬼才信呢!
燕容清看出我的想法,再度歎了口氣:「芸娘,你別急,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他點了我的睡穴,讓我昏沉睡過去。
待我醒來,已是入夜後。
我看著眼前這些擺設裝飾,我竟然回京城了?
燕容清點了一桌子的飯菜,隻解了我嘴的禁製,妄圖喂我吃飯。
「芸娘,我點的都是你愛吃的菜。」
「你看,有紅燒肉啊、魚香肉絲、慢燉雞湯......」
我打斷了他:「前世是前世,今生我不再喜歡了。」
他愣住半晌,又笑道:「沒事,我有個大禮送給你,你肯定喜歡。」
他抱起我,去往客棧的陽台。
他訂的是最好的客房,自帶的陽台也很大,視野也廣。
他指向仕宦貴族區域的一座府邸:「芸娘,可還記得那裏是哪兒?」
半晌過去,他自問自答:「是陳府。」
「芸娘,快看。」
我不由自主地望過去,隻見陳府倏忽間燃起熊熊大火,像是早有預謀一般。
府內隱約有人影奔走哭嚎,卻毫無應對之力,活生生地被火苗吞滅。
他附在我耳邊低語:「悄悄和你說,今日淮南王正妃回家省親哦。」
燕容清他竟然殺了夫人?
燕容清估計很滿意我現在的表情,將我抱回屋內,放回床上。
他開口詢問:「芸娘,前世陳明珠到底將你藏到哪裏去了?」
「我多次拷打,她都死鴨子嘴硬,隻口口聲聲說你還活著。可我都將她打死了,還派出許多暗衛,都沒查到。」
「芸娘,你到底去哪了?我找你找得都快瘋了?」
燕容清的話再度將我拉入前世的痛苦回憶:
墮胎後,我被王妃關入後院柴房,不知過去多久。
直到某日,天光大開,她如慈佛再世一般,踏入廢棄柴院。
隨後,我淒厲的叫聲響徹整個後院,卻沒人聽到!
「後院,柴房。」
「我被剜去雙眼,斬掉四肢,熱油入耳,毒藥啞口。人彘,知道吧?」
「每天都有人倒泔水,像畜生一樣喂我。和現在差不多,無法動彈」
4
燕容清身軀一震,抱著我的兩隻手臂止不住地顫抖。
「你等我。」
他剛要跳窗,似要去陳府尋仇,卻被我叫住。
「燕容清。」
這是我今生第一次如此溫柔地叫他:「你給我解開吧,我現在這樣實在是太難受了,像最後那些苟延殘喘的日子一樣。」
我特意讓語氣中帶上幾分撒嬌的意味。
燕容清眼底閃過幾抹驚喜,遲疑片刻後,還是給我解了禁製。
他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乖,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跑。」
我扯出一絲笑意:「我又不會武功,我能去哪裏?」
見燕容清真的走遠了,我連忙跑下酒樓。
可街邊人群喧鬧,我卻不知該去往何方。
無父無母無家,我柳芸卿又該去往何方?
猝然,我被人迅疾地拉到街角,捂住口鼻。
「芸妹!」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不再掙紮,那人也沒再禁錮我。
我一轉身,喜極而泣。
是寒竹哥哥!
白寒竹是我在永安鎮自小長大的青梅竹馬。
後來他上京趕考,聽聞他高中進士。
還未等他回鄉,我親自向他祝賀,我家便突遭變故。
而後,我被燕容清騙去當卑賤通房。
貴族宴慶上偶有相遇,不敢相望相認。
他是新科進士,前途無量;我是卑賤通房,一輩子為人禁臠。
驟然見到前世的故人,我道出心中疑惑:「寒竹哥哥怎會在此地?」
「此地不宜久留,待我們上車,我同你好好講。」
街角快速開來一輛樸素馬車,白寒竹將我帶上車,娓娓道出前事。
原來,他同我、同燕容清一樣,皆是重活一世。
同前世一樣,今生的他策馬回鄉,仍是晚了一步。
隻見榕樹新墳,不見夢裏故人。
我靜靜地看著寒竹哥哥講述,不敢置信今生還能見到他。
仿若打開塵封已久的回憶,心中莫名湧起別樣情愫。
未等他道如何尋到我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阻攔,讓馬車急停了下來。
我掀開車簾,卻見一群暗衛擋在前方。
白衣玉冠的燕容清笑意未達眼底,立在其間。
他伸出手:「芸娘,回來。」
我還未答,白寒竹先替我開了口:「我絕不會,也永不能令她回你那魔窟。」
他將我護在身後,緊緊握著我的手。
燕容清像是得到了意料之內的回答,隨意擺了擺手:「殺了他。」
那群暗衛蜂擁而上。
白寒竹既要顧我,也要同訓練有素的暗衛戰鬥。
縱使他自小練武,也是一不敵百,力不從心。
刀槍無眼,他的青衣很快就染上了一朵朵張揚的血花。
但他卻愈發握緊我的手:「前世今生,你兩次將芸妹從我手上奪走。」
「今時今日,就算我死,你也要踏著我的屍體走過去!」
他的血流得越來越多,積在我的腳下。
黑衣如麻的暗衛不斷衝上來,不眠不休。
突然,一暗衛尋得間隙,長劍直指寒竹心臟。
千鈞一發之際,我大喊:「燕容清,我同你回去!」
5
所有暗衛立刻停了下來。
燕容清笑意愈深。
白寒竹不可置信地回頭看我:「芸妹?」
我笑意勉強:「寒竹哥哥,你終是要活下去的。」
「你是新科進士,前途大好,光耀門楣。」
「去娶一個性情賢淑的名門閨秀吧,生一堆伶俐可愛的孩子。」
我笑著搖搖頭:「我......怎能誤良人?」
我穿過叢叢暗衛,腳踏血水,走向燕容清。
我向他跪下:「我求你,放過他。」
「我同你回淮南王府,任你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