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了看清老公副駕駛坐著誰，大著肚子的我追過去時出了車禍。

醒來已是15年後，讀初三的女兒告訴我，她老爸，也就是我老公死了。

手機跳動著熟悉的名字，傳來熟悉的聲音，嚇得我靈魂出竅，老公......詐屍了？

1

我提著尿不濕走進商場的停車場，看到一輛緩緩駛過的凱迪拉克。

這不是我老公沈燁的車嗎？

副駕駛好像坐著一個女人。

我扶著肚子追上去看看到底是誰，卻沒注意到另一個方向駛來的車。

再睜眼時，我躺在醫院的病房裏。

我驚恐地摸了摸肚子，空空如也！

決堤的眼淚瘋狂湧出，我張大嘴巴嚎啕大哭：“孩子，我的孩子！”

“別喊了，我在這兒。”一個清澈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我穿過淚水看到一個穿著校服的初中女生朝我走來，手裏還端著一個飯盒。

“媽，演戲呢。該吃飯了。”女孩熟稔地拿起小床板，搖起病床靠背，打開飯盒。

“媽......誰？我？你是誰？”我的CPU快燒壞了。

她走過來，額頭貼著我的額頭，自言自語：“不會是失憶了吧。”

女孩很有耐心地給我解釋著道，她是我女兒沈知秋，我前幾天摔了一跤，住進了醫院。

沈知秋，姓沈，是我和沈燁的孩子沒錯了。

我緊緊地抱住知秋，哭得鼻涕眼淚橫流。

“對了，你爸呢？”我鬆開她，滿眼期待。

“沈燁？早死了。”知秋舀起一勺飯菜送到我嘴邊，滿臉的毫不在意。

2

“他死了？什麼時候，怎麼死的，埋在哪兒，他死前有沒有留下遺言？”

我眼淚汪汪，不願接受這個慘痛的事實。

我跟沈燁從高中相識，我喜歡他好多年，才和他終成眷屬。

在一起幾年後我也沒有懷孕。但我沒有氣餒，一定要給他生個孩子。

我做足了功課，打了好多針才懷上寶寶，每天夢想著他能夠回家，盼著我們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怎麼一醒來，他就死了呢！

知秋抽了幾張紙遞給我，撇撇嘴：“媽，你既然醒了，趕快調整下狀態，學校找你有事。”

我擦著眼淚的手停在了半空：“叫家長？”

知秋平靜地點點頭。

知秋的眉眼和神態都很像沈燁，她處事不驚的樣子，比我還像個“媽”。

但是，我的記憶還停留在給肚子裏的寶寶講故事，聽音樂，怎麼醒來就要去見老師了。

我還沒準備好一點！

聽知秋說，這事兒挺急的，我隻好裝作成熟家長的樣子進了學校。

我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心裏盤算著，這孩子看起來聰明利落，能犯什麼事呢。

“沈知秋媽媽，現在有兩個方案供你們選擇。一是直升我們對口高中競賽班，學費全免，獎學金25萬；二是就讀一中創新班，那邊給出的條件你也清楚了，我不多說。找你來，肯定是希望知秋能留在本部，盡快簽約。”

戴著金絲眼鏡的班主任說話很直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我向知秋投去求助的目光，她開口：“老師，我跟我媽商量一下。”

班主任走出會議室。

我拉住知秋：“你成績這麼好？！我當年考一中差了快一百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想好了，選直升。”

我愣住了，一中是本地最好的學校，這麼多年屹立不倒，是每個學子夢寐以求的名高。

“一中隻能保校保班，但是沒有獎學金，還要求住校。”知秋看著我的眼睛解釋，“媽，你身體不好，我想多陪陪你。另外，還要提防......”

她欲言又止。

“今天要你來，是要求家長簽字。你照簽就行。”她說著拍了拍我的手背，讓我安全感爆棚。

回家路上，我問她：“我們家現在是不是很窮？”

她沒停住腳步，邊走邊說：“你一直很努力，把我照顧得很好。拿到獎學金，你就不要再同時打幾份工了。”

我曾經也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怎麼現在還得打工養活自己和孩子？

3

知秋照常要上學。

她走之前，給我做好了早飯，叮囑我不要出去上班，也不打掃衛生。

我環視著小小的出租屋，呼呼嗦粉，心中感慨：雖說時過境遷，大小姐的日子已經遠去。但是我何德何能，養了個這麼優秀的女兒！

除了家裏有錢，我真的很普通，普通到需要家裏花重金才能把握塞進一中。

但是在那兒，我認識了光芒萬丈的沈燁。

他成績優秀，外形出眾，身邊迷妹眾多。

我跟在他身後好幾年，拚了命的砸錢送禮物，他才看到我。

我一直資助他讀完研究生後，他進入我家公司總部的那天，跟我求的婚。

感謝自己當年的鍥而不舍，才能給知秋帶來了一些優秀的基因。

可是一想到他，我就懈了精氣神，連粉都不香了。

突然，電話鈴聲在角落響起，我翻了半天才找出一個舊手機。

屏幕上赫然跳動著的“沈燁”，嚇得我靈魂出竅。

“芝芝，我們見一麵吧。”是他的聲音沒錯。

“沈燁？你沒死？”

“知秋說的吧，她還是那麼恨我......”

他沒死！我心裏枯萎的花瞬間複活。

“好，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我忙不迭地答應赴約，我有太多話想要跟他說。

離家很遠的咖啡廳，我倒了幾趟車才到。

我特地找了個角落的卡座，怕一會兒自己情緒失控，被人看笑話。

身穿黑風衣的沈燁即便年近四十依然挺拔帥氣。

我興奮地揮手，他皺了皺眉。

“沈燁，你還好嗎？為什麼你沒和我們住在一起？”他一坐下，我就忍不住問個不停。

“知秋為什麼跟我說你死了，你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沈燁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白芝芝，你怎麼還是有這麼多問題。”

他一開口，就把我的話都堵了回去。

“我找你，是想勸你放棄知秋的撫養權。一中找她簽約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她現在跟著你，隻能為了獎學金放棄更大的舞台，你......也於心不忍吧。”

他說話時並不看我，好像多看一眼，就會長麥粒腫。

我不再吭聲。

昏睡前，沈燁待我也差不多。

即便知道我懷孕了，他也從未送我去產檢，陪我買嬰兒用品。

隻是我，心甘情願地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

4

回家後，我鬱鬱寡歡。

為自己和沈燁已經離婚而難過。

為知秋跟著窮媽媽還恨著富爸爸而憋屈。

更為我還愛著那個不愛我的沈燁而不悲痛。

知秋回來時，我連晚飯都忘了做。

她見我心神不寧，一邊煮麵一邊問怎麼了。

我支支吾吾，決定和盤托出：“你爸沒死，他今天找我了。”

知秋撥動麵條的手頓了一下。

“他說你應該簽一中，畢竟一中的清北率更高。他還說，不用擔心學費，隻要，你跟他......”

“啪！”知秋猛地扭熄了火。

“你去見他了？媽，你清醒點吧，他找你不過是為了摘果子。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要信！”

“可是，一中確實是比你們學校好。你那麼出色，應該抓住更好的機會。而不是因為錢，因為我......”

即便我記不清這十幾年我們是如何生活的，但我看她熟練地做飯，做家務，照顧我，我也能猜出她跟著我過得很苦。

“媽，你向來尊重我的選擇。就是因為你對我的包容、信任，我才有今天。”知秋蹲在我的雙膝間，

“一個從未參與我成長的爸爸，在我心裏早就死了。他再有錢，能給我的再多，我都不稀罕。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知秋的話讓我動容。

可是，我和她爸，還能不能再挽救一下......

“知秋，你爸，也沒那麼壞。”

她噌地站起來，一改剛才的溫和：“白芝芝，戀愛腦可恥！你別讓我罵你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不是，我才是媽啊。

5

知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氣鼓鼓地打了個電話。

“沈燁，你再給我媽打電話的話，這輩子你都別再想見到我！”

她講電話好快，掛得也很迅速。

我身上好痛，像被人打過一樣。

她見我齜牙咧嘴，不忍心再罵我，又開火把麵煮好端到我麵前。

一晚上，她沒再跟我說話。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十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和沈燁什麼時候離的婚，為什麼離婚？他之前不要知秋，現在又為什麼要找回她？

車禍前，我已經辭職了。車禍後，我又是怎麼把知秋拉扯大的？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知秋說：“媽，我去上學了。你什麼時候休息好了再出攤吧。林姨說這幾天她先幫忙看著檔口。”

“出攤”、“林姨”、“檔口”......

我翻出手機尋找線索，果然，我雖然戀愛腦，但也是個忍辱負重的媽。

對照著手機裏的地址，我來到了大潤發的生鮮區。

“芝芝，你出院了？”一個手拿網撈，身著防水圍裙，腳踩膠鞋的大嬸喊我。

“林......”我猜她是林姨。

她見我反應遲鈍，把我拉到一邊：“你多休息幾天再來啊，多殺兩條魚我還是搞得定的。”

林姐個頭不高，但兩眼亮晶晶的，很有精神。

我感激地一笑，找出圍裙膠鞋穿上了。

林姐性格很開朗，沒客人的時候跟我絮絮叨叨說很多話，聽得出來，我之前也跟她說了很多。

“沈燁找你了？”她聽到我提到沈燁時，一張臉都皺了起來，“那個不要臉的狗東西準沒安好心！”

“林姐，他也沒那麼壞吧......”我試圖挽回。

“呸，也就你，十幾年如一日，還信他。我個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當代陳世美，應該拖去狗頭斬！”

林姐說得義憤填膺，還把手比刀狀拉了拉脖子。

知秋不肯跟我說過去的這些事，但林姐，知無不言。

我趕緊湊過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