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柳如煙在一起的第三年，我忽然累了。

我拉黑了她所有的聯係方式，隨便找了個理由跟她分手。

“上次我們去月老廟求的紅繩斷了，廟裏的道長說我們有緣無份，分手吧。”

柳如煙一向孤傲，我覺得她會明白我的意思，更不可能糾纏。

可後來，聽校友說。

京大物理係的天才女神瘋了，居然相信緣分天定。

去月老廟，跪著爬完了九百九十九級台階。

一跪一叩首，隻為求一根紅線。

00

戀愛紀念日那天，我在餐廳裏等了三個小時，才終於見到柳如煙的身影。

可她是跟前任顧揚一起來的。

旁邊跟著她的室友。

我抬起手正要喊她，卻看到她徑直朝另一邊走去。

他們壓根沒注意到我，像是單純來吃飯的，隔著一扇屏風，更加不會注意到鄰座的人就是我。

因有顧揚在，我沒好現身過去。

我給柳如煙發了微信：“你在哪兒？”

“菜都上齊了，你再不來，涼了就不好吃了。”

柳如煙冷淡淡地回複：“實驗室。”

我抓緊了手機，忍住拆穿她的衝動，反問：“你在實驗室？”

疑問的語氣，瞬間惹惱了柳如煙。

她更加不耐煩地衝我發火：“陸鐸，你有完沒完？是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嗎？整天就盯著我是吧？你是很閑，但我很忙，沒工夫搭理你的無理取鬧！”

我對著滿屏的責備陷入沉默。

回想過往的一次次爭吵，如果不是事先看到她陪前任吃飯，我恐怕早就向她道歉認錯了吧？

就在這時，我聽到隔壁桌顧揚的聲音——

“如煙，怎麼了？你現任男朋友找你？”

緊接著，柳如煙的室友調侃說：“是啊，自從跟你分手以後，如煙找了個新的男朋友，就我們係的那個陸鐸，還是個富二代的，人有錢，還是個傻白甜......”

“整天對我們如煙言聽計從的。”

隨後，柳如煙冷漠的聲音傳來：“不要再提他。”

“我不想因為他影響心情。”

002

我瞬間愣在了原地。

柳如煙嫌棄冷漠的聲音像是一把刀紮進我心裏。

在我滿心歡喜地以為終於跟她修成正果，追到心心念念的女神做我女朋友時，原來她對我卻是百般嫌棄。

我宛若行屍走肉，一步步走到了屏風旁邊。

似乎隔著那層紗，我能看到柳如煙冷漠的眉眼。

她室友噗嗤笑了一下，又說：“陸鐸給你打電話，應該是提醒你過戀愛紀念日的吧？他前段時間一直找我們打聽你的喜好和口味呢，說是給你驚喜。”

柳如煙卻皺緊眉頭：“我說了不想提到他。”

“什麼驚喜，是他自作多情！”

我瞬間無比的諷刺起來，我之前發生了點車禍住院，為了趕得及陪她過紀念日，我提前拆線出院，因她說過想念家鄉的味道，我跑遍了全城找合適的餐廳。

結果到了她的口中，卻成了我的自作多情？

室友聽此，無奈地聳了聳肩。

“也是，畢竟從一開始，你就不是心甘情願的。”

這句話，更像一把鈍器狠狠地擊中了我。

是啊，柳如煙答應跟我在一起，不是心甘情願的。

從一開始，她跟顧揚才是天生一對。

柳如煙家境不好，有個重度殘疾隻能坐輪椅的爸爸，還有個精神不太正常整天瘋癲的媽。

她當初以最高分考進我們學校的時候，還曾一度引起轟動，被媒體爭相報道為寒門子弟的典範。

我是在學校門口報道的時候認識她的。

當時柳如煙穿著破舊樸素的衣服，容貌和神情清冷，即便站在光鮮亮麗的同學和家長旁邊，也絲毫不見自卑和羨慕的神色，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目光。

她像一朵堅韌倔強的野花，走進了我心裏。

可我很快知道，名花有主，她是有男朋友的。

柳如煙的男朋友名叫顧揚，算是她的同鄉，比我們大了幾歲，目前在帝都白手起家創辦了一個小公司。

在大二那年，柳如煙家出事了。

她媽媽半夜三更被雷雨聲嚇到跑出家門，等被村民發現的時候，已經淹死在水庫中，她爸爸在出去找人的途中，滑落山坡摔成重傷，被送進了當地的ICU。

柳如煙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昏倒了。

可作為男友的顧揚卻失聯了。

是我陪她回老家給母親辦完了喪事，還掏錢給她爸爸付了醫藥費，但她爸爸傷勢太重，最終沒搶救過來。

在彌留之際，他誤以為我就是柳如煙的男朋友，還握著我倆的手，流著淚將柳如煙托付給我。

在此期間，柳如煙給顧揚打過無數個電話。

但他始終裝死不接。

直到我們辦完事，返回到帝都，顧揚才終於來了。

他滿臉內疚懊悔地跪倒在柳如煙的麵前，說父母反對他們的感情，更以死相逼讓他跟柳如煙分手。

還說父母已經給他安排了門當戶對的相親。

於是，柳如煙跟顧揚分手了。

那段時間，一直是我陪在她的身邊，而柳如煙也終於被我打動，答應了我的追求，成為我的女朋友。

我以為她已經忘了顧揚那個渣男，轉而喜歡上我。

卻不知道，在她心裏，這隻是一場報恩的交易。

現在，顧揚又回來找她了。

所以，她開始心猿意馬了吧？

003

隔壁飯桌上，顧揚還在假惺惺地說：“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氣魄，怎麼能糾纏不休圍著女人轉呢？”

“果然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二代，沒有大出息！”

全程，柳如煙專心致誌地吃飯，沒有反駁他一句。

我忍著滴血的心痛，試探地發微信勸她：“實驗是很重要，但也要注意身體呀，先出來吃飯吧。”

興許覺得我打擾了她跟顧揚的會麵，柳如煙惱了，質問我：“你是不是有病？我哪兒有時間吃飯？”

我還是沒忍住，質問她：“跟我過戀愛紀念日沒時間，但跟顧揚出來吃飯就有時間了是吧？”

柳如煙這才意識到不對。

她立刻衝過來，終於發現站在屏風後的我。

即便被我抓包，她也沒有任何心虛。

她反而皺眉不悅地問：“陸鐸，你跟蹤我？”

我心裏愈加悶痛難受，拿出手機展示之前發給她的定位：“這個餐廳是我先定的，你但凡有一點注意過我發的消息，應該都不至於帶他們來這裏。”

這時，柳如煙的室友已經尷尬到不敢說話了。

顧揚卻假惺惺地站出來，擋在柳如煙的麵前說：“陸鐸，你別這樣，是我主動來找如煙的。”

“你想發火，衝著我來就好了，別為難女孩子。”

我鄙夷地看著他：“顧揚，你裝什麼？當初如煙家出事的時候，你能有這份擔當就好了。”

顧揚的臉色刹時變得扭曲難堪。

柳如煙卻拉了他一把，將前任護在身後，懟著我說：“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還提那些幹什麼？”

“是！我跟顧揚是分手了，但分手也不意味著從此以後當仇人永不相見吧？就出來吃頓飯怎麼了？”

我心裏的火氣噌地一下冒了出來。

我側手指著顧揚，向她質問：“你忘了他以前是怎麼對你的了？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又想跟他複合了？”

“好啊！隻要你說一聲，我把位置讓給他如何？”

下一刻，柳如煙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了我臉上。

她皺著眉頭，惱羞成怒地宣告——

“陸鐸，是你自己心臟，別冤枉我們！”

“要滾也是你滾！”

004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

更多的，卻是我的心痛。

我憋著被她當著前任羞辱的悲痛，衝著柳如煙點點頭：“好，我明白了，我走，不耽誤你們了。”

離開餐廳後，我回了趟家。

我把自己關在臥室中，望著手上的紅線出神。

這條紅線，是前段時候柳如煙陪我去月老廟的時候求的，是情侶款，想保佑我們的感情順順利利的。

我把紅繩戴在她手上的時候，她對此興致不高。

唯物主義的她對這些鬼神論素來不屑一顧。

可我依舊高興地給她戴上，笑著說，“道長說了，這紅繩能保佑我們長長久久。”

她喪著臉，撇了撇嘴說，“好醜啊。”

我摟著哄她，她才沒有把繩子取下來。

這段感情裏好像一直是這樣，她一絲一毫地脾氣似乎都能在我心底掀起風暴。

我拿出手機，一遍遍地點開柳如煙的微信，拚命忍住找她的衝動，告訴自己要有骨氣，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結果半夜三更，我卻接到柳如煙的短信。

“還在生氣？”

我盯著那句話怔神許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如煙從來都不主動找我，她性格高冷，每天的交流，都是我絞盡腦汁主動地貼上去找話題。

而且，她還給我規定了嚴格的時間。

每天上課的時候不許找她，做實驗的時候不許找她，晚上她有早睡的習慣，也不許打擾她休息。

輪到她，倒是隨心所欲。

見我不回答，她又發了一串消息：“你睡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回複：“什麼事情？”

柳如煙發來語音，聲音裏帶著一絲哄我的意味：“今天是我不對，我定了餐廳，明天一起吃頓飯好嗎？”

以往我跟柳如煙吵架，明明是她的錯，她卻始終沉默不語對我冷暴力，都是等我氣消了，眼巴巴地哄她，她才勉強順氣，可現在，她居然對我說她錯了。

這是柳如煙第一次主動求和，我承認我又一次沒骨氣地心軟了。

005

可我萬萬沒想到，柳如煙是帶著顧揚一起來的。

飯桌上，她跟顧揚肩並肩坐在一起，緊張又試探地握著手說：“陸鐸，我和顧揚有些事情想求你......”

“你也知道，顧揚白手起家創辦公司，但他公司最近的項目資金鏈出現了問題，你......能不能幫幫他啊？”

我瞬間暴怒起來。

連之前不停自我攻略勸自己原諒她，再給我們之間的感情一次機會的話，都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怪不得對我的態度突然轉變了！

我冷冷地瞥了顧揚一眼，說：“不好意思，我做不到，公司是我爸媽在管，我沒有話語權。”

柳如煙瞬間不悅地擰起了眉毛：“陸鐸，你怎麼能這樣呢？我好心好意來求你，顧揚他隻需要五百萬而已，對你來說又不是什麼難事，你為什麼不幫他？”

“顧揚雖然是我的前任，但更是我的同鄉和朋友，你不會因為爭風吃醋這點小事就對他見死不救吧？”

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顧揚問：“你還記不記得，他以前是怎麼對你的？一個始亂終棄的渣男，你還費心費力地幫他，你還有沒有一點自尊？”

柳如煙的眼神瞬間變得陰冷淩厲下來。

她嗬了一聲，為顧揚辯解說：“當初的事，不是顧揚的錯，他礙於父母之命，也沒有辦法，更何況，他並沒有去跟父母安排的人相親，這足以證明他對我曾是真心的。

“我們會分手，不怪他，怪隻能怪我自己命不好，沒有投胎到好人家。”

我很想知道，顧揚把她洗腦成什麼樣。

以前的柳如煙可以神態自若地穿著破布麻衣站在那些開著豪車的學生和家長中間，麵對記者采訪的時候，她也能不卑不亢地回答從沒有因原生家庭而自卑。

可現在，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隨即，她又頓了頓說：“況且，這是我跟顧揚之間的事，我都不計較了，你一個外人斤斤計較什麼？”

這句話瞬間將我打入無底的深淵。

我嗬了一聲，紅著眼睛問：“我是外人？”

柳如煙心虛地避開我的視線，冷著臉說：“是你自己小肚雞腸，公私不分，我實話實說。”

最後，她抬著下頜向我放話：“這個戀愛你還想不想談？如果你不肯幫顧揚的話，那我們就分手！”

“我沒有你這種自私自利的男朋友！”

006

就在這時，顧揚再次站了出來。

他假惺惺地說：“陸先生，我是走投無路才來拜托你和如煙的，但我沒想到，我的存在讓你這麼在意......”

“一切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為難如煙。”

“如煙既然答應了你的追求，那就是你女朋友了，作為男人，理應保護和體諒自己的女朋友。”

一聽到他這番義正嚴辭的話我就生氣。

我衝著顧揚諷刺說：“顧揚，這些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假惺惺的偽君子誰都能當，可別遇到事情就銷聲匿跡，躲在父母背後找借口！”

下一刻，柳如煙惱了，將顧揚拉到自己身後。

她陰沉著臉：“你別太過分！”

“這是我們之間的矛盾，別牽連無辜的人。”

我挑眉看向她：“你覺得他無辜？”

舔了柳如煙三年，這一刻我忽然累了。

不想再爭吵，也不想再委屈自己。

我收斂所有的火氣，平靜地看著柳如煙：“上次我們去月老廟求的紅繩斷了，廟裏的道長說，這代表我們有緣無份。”

“柳如煙，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