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建武帝霍燼厭惡我。
隻因我是整個大明宮裏最無用的劍靈。
霍燼登帝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天下名劍,好將我這把破銅爛鐵扔進庫裏吃灰。
「滾吧,去你該待的地方。」
可是敵國的首領卻指名要我。
霍燼愣神良久,最終大手一揮,將我扔給對方。
等到我再出現在他麵前時。
劍心已碎,本體已毀。
失去劍靈的青霄劍變為了一堆廢鐵。
霍燼抱著我斷成幾節的劍體,拚了命地想要拚好。
可惜破鏡難重圓。
英明神武的建武帝瘋了。
————
我和霍燼的緣分起於他的伸手一握。
當時還是繈褓嬰兒的他,躺在母親懷裏,咿咿呀呀地抓住了我。
由於我是一柄品質並不怎麼上乘的靈劍。
所以比起其他劍來,價格自然而然的低廉。
但即便是這樣,霍燼的母親仍是搜遍了上下全身,才能買下我。
看得出來,這對母子過得很拮據。
此後我便成了霍燼第一把靈劍,被他的母親柔娘,帶回了一所小小的破茅屋。
柔娘是個溫柔的女人,會給我梳頭發,還給我唱歌。
那時候的我剛化為劍靈,模樣約莫三四歲,十分稚嫩的一個小丫頭。
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不是同其他劍靈比武打鬥,而是圍著霍燼團團轉。
給他打蚊子擦口水,不許鄉間那些弱小的邪祟近他的身。
柔娘說,我可以叫他弟弟。
我們是家人。
我嘿嘿傻笑。
叫她「娘」。
柔娘摸著我的腦袋,應了一聲。
但霍燼卻不怎麼高興。
還不會爬的時候,他便知道用踢床頭來抗議。
等到五六歲懂事了,他死也不願意再和我一個桌吃飯。
柔娘把他拉到門外教訓。
霍燼氣鼓鼓地偏過頭。
他去過別的孩子家玩,旁人的劍侍看起來威風凜凜,而且很懂規矩,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樣。
「劍侍就是奴仆而已,奴仆怎麼可以和主人一張桌子吃飯!」
那是我第一次見柔娘打他。
我趕緊跑出去攔住柔娘。
從那之後,如非必要,吃飯的時候我都躲在劍體裏不出來。
很多次,我都看見霍燼想伸手碰碰我的劍體。
但每回還沒伸到一半,他便抿嘴跑了。
仿佛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日子一天一天過下去。
霍燼七歲那年,家裏來了一夥黑衣人。
柔娘的劍靈在屋外抵擋。
她急匆匆將我喚出來,把霍燼的手交給我。
「青霄,帶著弟弟跑,不許回頭聽見沒有?」
我一向很聽柔娘的話,沒了命地往山上跑。
霍燼被我護在懷裏,為了防止他出聲,我任由他將我的手臂咬得鮮血淋漓。
直到沒有力氣,我才停下摔坐在地。
霍燼哭累了,掰開我滿是血口子的手。
「我要回家,我要我娘......」
我遲到的淚也流了下來。
那也是我娘親。
雖然劍靈天生地養,但我早就把柔娘當做娘親了。
我和霍燼開始了逃亡。
其實我隱約從柔娘的隻言片語中得知過,霍燼的親爹是個大人物。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柔娘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女人,會引來這麼多殺手。
可我沒有見過霍燼的爹。
茅草屋也他們被一把火燒了,什麼線索都沒留下。
我隻能承擔起養育霍燼的責任。
每日一睜眼,我就開始為生計而發愁。
人類和劍靈不一樣,不吃東西會死。
靈力低微的我隻能幹些洗碗的零活賺錢。
我把霍燼藏在一個破廟裏,囑咐他不要亂跑。
可是等我一回來,他就不見了。
我擔心他被仇家抓走,急得滿城找他。
最後在一個垃圾堆裏,撿到了發燒昏迷的霍燼。
我背著他,一步一步挪回破廟。
心裏滿是失而複得的喜悅。
一整夜,我都在祈禱老天爺不要將他帶走。
可這病來勢洶洶,無論我想盡一切辦法,熱度也沒有減退下去。
我隻好找到掌櫃預支工錢,卻被他趕了出來。
「滾,當我這開善堂啊!」
他怕我不走,還派了幾個又高又壯的夥計驅趕我。
鐵缽大的拳頭落在身上,悶悶地疼。
我鼻青臉腫,抓住掌櫃的衣角不放。
「你打了我,不賠我錢,我就去報官。」
我知道人類都害怕當官的。
他被我磨得沒有辦法,甩出一串銅板。
我如獲至寶地撿起來,衝到醫館抓了藥。
還咬咬牙將剩下的錢都換成了肉包子。
回到破廟,我一點一點喂霍燼喝下藥,又把包子掰碎喂給他。
包子很香,我很饞,但我一口都沒動。
「吃吧阿燼,吃飽了病就好了。」
他皺著眉,兩隻手抱著我的脖子哼哼唧唧,很依賴的模樣。
我頓時覺得傷口不疼了。
日子就這般磕磕絆絆地過了下來,雖然窮困潦倒,但我卻覺得和從前一樣溫情。
但好景不長。
五年後的一個傍晚,就如柔娘去世那天一般,一夥黑甲鐵騎圍住了破廟。
為首的男人手中長劍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