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我摘月亮

江奕曾經對我說，“賢妻扶我青雲誌，我還賢妻萬兩金。”

如今，青雲誌和萬兩金我們都有了。

卻在無意間丟掉了相濡以沫的愛情。

——

我拿著江奕的胃藥準備推門進去，包廂裏突然傳來一陣聒噪。

“親一個，親一個！”

心裏仿佛有什麼被驟然攥緊。

我將門推開一條小縫，正好看到臉色微紅的江奕坐在主位。

他的一隻手摟著旁邊助理鄭雯的纖腰，另一隻手還糾纏在一起。

很顯然是剛剛喝完交杯酒。

江奕的朋友們還在起哄，讓他們倆親一下。

江奕表麵推脫，卻是一臉的甜蜜。

鄭雯的臉上也帶著幾絲緋紅，對於旁人的起哄，她很享受。

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腦子裏崩斷，我定了定神，推門走進去。

“嫂子......”

坐在門口的幾人頓時慌了，站起來跟我打招呼。

一絲慌亂很快從江奕的臉上劃過，他淡漠地看著我。

“你怎麼來了？”

我想笑，但我笑不出來。

哪怕是應付這種場合。

“你的胃藥忘記帶了。”

我將胃藥扔過去，正好砸到鄭雯的手臂。

江奕的臉上立刻露出一絲慍色，鄭雯撿起藥盒開始打圓場。

“嫂子不必特意跑一趟，我會給江總買的。”

我扯扯嘴角：“那就交給你了。”

有人聽出我的弦外之音，包括江奕。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眾人挽留我，我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離開了。

本來就不屬於那裏，何必留下破壞氣氛。

曾經的我，以為江奕是不會變的。

當年的他還是個窮小子，我和他一起租住在不到十平米的小屋裏。

他抱著我，說以後會給我一個好的生活，和好多好多錢。

江奕做到了，他的事業蒸蒸日上，很快就成了錦城的新貴。

可當初那個愛我的江奕也離我越來越遠。

包括但不限於車裏的口紅，襯衫上的香水味。

作為他的合法妻子，我和江奕很難再見上一麵。

回到那個偌大的家，他還完衣服就離開。

後麵甚至把常穿的衣服都放在公司，反正他有自己的更衣室。

他從江奕變成了江總。

卻再也不是那個看著我會臉紅的男孩了。

也不是當初要給我幸福的男人。

從包廂裏出來，我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些好笑。

我隻想維持住我最後的體麵，難道有錯的是我？

吵也吵過，鬧也鬧過。

現在我累了。

手機細微地震動一下，是江奕的消息。

“逢場作戲，別多想。”

每一次江奕都是以這樣的理由解釋。

他忙，他累，他身不由己。

他說，他們這個圈子就是這樣的。

我當時怒斥這些人腐壞醃臢，江奕麵露難堪，用手臂環住我。

“沒辦法，老公要賺錢啊。”

事業是他的登雲梯，也成了他最慣常的擋箭牌。

走下最後一步台階，我站到酒店外麵，感覺靈魂都被抽走。

錢錢錢，都是為了錢。

這些年我卻依舊保持著當年的節省。

我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為了他省錢。

但現在我不想再這樣下去。

我拿出手機，打開江奕的對話框。

沒買過什麼奢侈品，還真的怪難開口的。

偶然瞥見街角停著的一抹紅，我閃過一個念頭。

“老公，我要買車。”

江奕想都沒想就問我：“什麼車，在哪裏看的？”

“多少錢，怎麼想起買車了？”

很快他發來一條語音消息。

點開，裏麵盡是包廂裏快要溢出來的聒噪。

“你可想好了，不要買完又後悔。”

江奕的聲音中夾雜著鄭雯溫 軟的細語。

“別摟這麼緊嘛......”

花邊新聞早就寫爆了，江奕為了取悅新歡，新晉小花周卿卿，豪擲百萬。

僅僅隻為了博她一笑。

從前的江奕隻會對我說，老婆，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會摘給你的。

現在你可以摘月亮了，卻吝嗇到連一絲月光都不肯施舍給我嗎？

我回到家，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敲開秦牧辦公室的門。

秦醫生這幾年一直是我的主治醫生，我可以不用預約。

看著我青黑色的眼圈，秦牧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緩緩開口，嘴角卻是釋然的笑容。

“秦醫生，我想離婚了。”

秦牧扶了扶眼鏡。

“以你的精神狀態，我很難不懷疑你現在是否理智。”

他將我扶到了治療椅上。

經曆了短暫的沉默，我輕歎口氣，這才開口。

我在秦牧這裏呆了小半天才出來，感覺好了很多。

這些年積攢的情緒，至少有個發泄的出口。

剛踏上別墅的車道，就看到大門敞開著。

江奕在客廳裏發脾氣：“要你們有什麼用？怎麼沒人知道她去了哪？”

看到我，江奕臉色黑得嚇人。

“你去哪了，為什麼不接電話？”

每次去秦醫生那裏我都會關機，隻為保持治療效果。

不然我的抑鬱隻會越來越嚴重。

“我有點事，怎麼了？”

幾天沒好好說話了，江奕好容易沒有喝醉，卻不肯給我好臉色。

“林妍，你不會出去給我戴綠帽子了吧？”

我忍不住別過頭，“江奕，別把其他人都想得和你一樣。”

江奕好像撞了邪，他今天格外暴躁。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拚死拚活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我扭過臉看著他：“什麼時候交杯酒也算是拚死拚活了？”

短暫的沉默，宅子裏的空氣幾乎要凝結。

江奕沒有抬頭，“哦，原來你看到了啊。”

他的語氣極度平靜，就像在和我交代早餐要吃的種類。

我閉上了眼睛，心底有什麼在轟然倒塌。

江奕的幾句話，今天秦醫生就全白幹。

“明天是我求婚的日子，林妍，這也是我該補給你的。”

江奕拿起外套：“地點就在江錦彙外麵的廣場，希望你能配合。”

如果是從前，聽到這個消息我會欣喜若狂。

這是江奕曾經答應過我的，盛大的求婚和婚禮，他一定會補償給我。

我知道，現在江奕這樣做，隻是為了挽回他自己好男人的人設。

也是為了公司的股價。

我這個妻子，隻是他用來彰顯自己忠貞的道具罷了。

在一萬多玫瑰的簇擁之下，江奕拿著一枚六克拉的鑽戒，對著我單膝跪地。

“林妍，我的寶貝，嫁給我好嗎？”

我努力擠出一絲微笑，維持著最後的體麵和尊嚴。

“江奕，有什麼話我們起來再說。”

江奕的表情僵硬定格在臉上，我抬起頭，看著人群中戴著同款戒指的周卿卿。

江奕在江錦彙廣場向我求婚未果的視頻在一小時內衝上了同城熱搜。

廣場的大屏幕上還在滾動播放我和江奕當年戀愛的照片，就連路人都替我們尷尬。

回到家，江奕扯著我的手腕甩了一把，我險些跌倒。

“我不是跟你說了配合我嗎？”

江奕的眼睛裏布滿血絲：“你知不知道公司的股價會跌多少？”

我聳聳肩，“對不起，讓我說違心的話，我做不到。”

江奕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也對，畢竟我們現在同床異夢。

可能我和江奕，早就是陌生人了。

“林妍，你以前任性我可以遷就你。”

江奕用手指著我的鼻尖：“但是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誰？任性？我嗎？

我簡直要被江奕氣笑了。

“既然你現在這樣看我，我想也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我盯著站在逆光裏的江奕。

“江奕，我們離婚吧。”

江奕的臉上比剛才多了幾分難以置信。

我知道，他還說要補給我一個盛大婚禮的。

從前的我，還像個小女孩，傻傻地幻想自己的婚禮。

當我知道和求婚一樣，那隻是江奕導演的一場戲。

我對於這段感情的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

江奕做夢也沒想到我會提出離婚。

現在在他眼中的我，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富太太。

幹嘛要主動脫離這個圈子？

他可能忘了公司的股權，我占的比他還要多。

即使離了婚，我還是公司的股東，每年的分紅可不能少了我。

“林妍，我真的很討厭你使小性子的樣子。”

江奕對我除了批評就是貶低。

“你也幾十歲了，能不能成熟一點？”

現在他依然認為我是在以這段婚姻要挾他。

直到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江奕的表情才石化了幾分。

協議拿在手裏看了又看，江奕瘦削的臉上顯出幾分怒意。

“林妍，我不同意，也不可能同意。”

他將協議摔在桌子上。

“你想離開我，不可能。”

我突然覺得很好笑。

“不離婚？那周卿卿怎麼辦？還有鄭雯，還有其他的女孩子......”

江奕的眸子動了動。

“你就是因為這些？我早就說過，那些都是做戲。”

他張開雙臂過來抱我，被我躲開。

“江奕，我沒有在吃醋，我是認真的。”

江奕板起臉，他的臉上摻雜了一絲不悅的青灰。

“我也是認真的，我不會同意離婚。”

我不禁盯著他看：“之前提出離婚的人可是你，你全都忘了？”

“現在我終於決定成全你，你反倒不同意？”

江奕向我提出過離婚，還不止一次。

我甚至得不到一個正當的理由，他隻是說沒意思了。

現在兩級反轉，他反而是反對的那個。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江奕剛要開口，他的手機響了。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他迅速離開了客廳。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他的某位紅顏。

奇怪的是，我並沒有為此而感到生氣。

我的情緒早就在江奕身邊一個又一個不清不楚的對象裏磨沒了。

作為一個情緒隨時崩潰的人，我的精力很寶貴。

我不想用它來滿世界打小三，以及小四小五。

我沒有再等來江奕，車庫的方向隱隱傳來了打火聲。

江奕直接離開了。

“江奕，你可以考慮，我給你三天時間。”

江奕沒有回我，或許是在開車。

又或許是他慣常使用的冷暴力。

讓我沒想到的是，連三天都不到。

江奕和周卿卿就被狗仔隊拍到。

周卿卿正在事業上升期，近期流量很好。

狗仔的照片裏，她和江奕親密地依偎在一起。

整個停車場都充斥著曖昧的氣息。

雖然沒有什麼醋意，但我的心裏依然覺得有點酸。

那可是我的老公啊。

江奕，我們現在什麼都有了，可是我們的愛呢？

看著周卿卿一臉幸福，我曾經也是那樣的女孩。

坐在江奕的電動車後座，一起去吃路邊攤，也幸福得不行。

如今即使我們坐在一起，長條桌子上擺滿山珍海味，也覺得味同嚼蠟。

因為愛這味調料已然消失。

不到兩個小時，我的電話就被打爆。

全都是各路媒體的記者，想問我對這件事的看法。

我直接關機，落得清淨。

隻是我在關機之前發了一條動態：何必自尋煩惱。

開機之後轉發量達到平時的上百倍。

我也被扒出來是錦城新貴江奕的妻子。

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畢竟我很快就不是了。

而江奕處理這件事情的態度出乎我的意料。

他直接跑到了國外，然後說自己一直在國外出差。

照片裏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之前我怎麼沒發現，他那麼嘴硬。

等了兩周，風波平息，江奕總算從國外回來。

正好趕上我倆的結婚紀念日。

自從和江奕在一起，像這種紀念日或者節日，我們從來沒過過。

最多就是出去吃頓飯。

江奕說，那是沒用的儀式感。

我決定這個紀念日做點他愛吃的菜，和他好好談談。

畢竟以後就沒有結婚紀念日了。

至於離婚，好像也沒什麼紀念的。

我特地支走了做飯的阿姨，自己開車出去買菜。

當我提著沉重的菜籃回到家裏，聽到樓上有動靜。

是江奕，可還有另一個人。

我默默走上二樓，打開了臥室的門。

江奕正伏在周卿卿的頸窩裏，兩個人溫柔地調笑著，那場景曖昧極了。

我關上門：“不好意思，打擾了。”

說完我走下樓，菜籃也在台階上打翻。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不好意思，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放進了洗衣機。

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

江奕追出來：“林妍，你站住。”

我抹了抹臉，背對著江奕。

“離婚吧，在我曝光你們之前。”

背後是長久的沉默，接著傳來江奕低低的聲音。

“好。”

去民政局那天，天氣格外的好。

我化了全妝，穿上一條很顯身材的裙子。

今天本該慶祝的，不是嗎？

手續辦理的很快，我和江奕各自拿著離婚證走出來。

“林妍，我......”

我揚了揚手中的紅本。

“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

“公司我不會撤股，畢竟這幾年的分紅不錯。”

“那就祝江總事業一路長虹。”

江奕的話哽在喉嚨裏，眼睜睜地看著我離去。

沒過兩小時，我就收到了江奕發來的小作文。

我抬起手指，把江奕扔進我的黑名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