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半夜發燒驚厥，媽媽拖著瘸腿，拄著拐杖將我背去醫院。

爸爸的電話打不通，即使接通也會不耐煩的掛掉媽媽的電話。

當我清醒後，看見爸爸帶著我最喜歡的若男表姨來看我。

我嫌惡地看著媽媽大呼小叫質問爸爸為什麼關機、為什麼半夜和若男表姨在一起的樣子，跟個瘋子一樣。

奶奶都說了，爸爸很辛苦，要掙錢養我和媽媽，是媽媽不懂事，天天找爸爸麻煩。

我討厭媽媽渾身油煙，素麵朝天，瘸跛的模樣。

所以我朝著她大喊：「閉嘴吧，這裏是醫院！」

剛剛還被媽媽問得啞口無言的爸爸趁機也說道：「小孩子都比你懂道理，你要不想過了，咱們就離婚！」

媽媽一臉受傷的看著我，眼睛通紅的樣子醜死了。

「好，離婚。」

「李蘇葉，這可是你說的，你別過幾天又跪下來道歉求我原諒。」

爸爸一臉不屑，壓根不信媽媽說的話。

我也不信。

我今年六歲了，離婚兩個字我都不知道從爸爸媽媽嘴裏聽到過多少次了。

哪一回最後不是媽媽哭著甚至下跪磕頭來求爸爸不要離開她，向爸爸保證以後乖乖聽話。

爸爸說媽媽這叫欲擒故縱，他才不吃這套呢，一個瘸子，離開他誰還會要她。

我對此深表同意，看看媽媽現在的樣子。

頭發亂糟糟如同雞窩，臉上哭得都是淚痕。臃腫的身材套著暗色的衣服，前後領都穿錯了，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模樣跟街上要飯的有什麼區別？

我都不好意思讓她接我上下學。

反觀若男表姨，永遠那麼漂亮優雅，笑容和煦，還會給我帶那些媽媽不讓吃的零食。

媽媽總會在我睡著的時候跟我說，就算為了我，她也要堅持下去。

其實我都是在裝睡，我不想聽她給我講睡前故事。

再說，她堅持什麼？我隻想有若男表姨這樣的媽媽。我都不敢想那樣該多好！小夥伴們看我的目光該有多豔羨！

媽媽對爸爸的話置若罔聞，她艱難地蹲下來與我視線平齊：「策兒，你告訴媽媽，爸爸媽媽離婚以後你想跟誰？」

爸爸聞言又氣又怒，一把將媽媽推倒在地，媽媽的頭重重磕在病床的鋼架上，很響的一聲。

隨著這聲響，我的心頭一顫。

爸爸居高臨下地指責媽媽：「你有病吧，你跟孩子胡說什麼！他還生著病呢！」

若男姨姨也不讚同地勸道：「表姐，你怎麼能這麼問孩子呢？你不能跟一個孩子置氣，他才多大？你忍心讓他在單親家庭長大？」

媽媽固執地看著我：「策兒，你說！」

我別過臉，努力忽視心中的那股不知名的情緒：「我要爸爸和若男姨姨，不要媽媽！媽媽壞！」

若男姨姨捏我小臉，一臉嚴肅：「策兒不能這麼說，媽媽都是為你好，快給你媽媽道歉。」

我難受地嗓子都啞了：「我才不要給她道歉，壞媽媽！我再不想看見她了，我要若男姨姨當我媽媽！」

我看到媽媽聽完我的話後眼裏的光一點點熄滅，化為一片死寂。

若男姨姨抱起我，尷尬為難道：「表姐、表姐夫你們聊聊，我先抱策兒出去轉轉。」

媽媽開口，眼睛直視我：「沒什麼可聊的，策兒，你以後就跟你若男姨生活吧，就當沒我這個媽媽。」

爸爸又要上手推媽媽，卻被媽媽躲開。

「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跟一個潑婦瘋子一樣！怪不得策兒不想認你，我們老劉家的臉都快讓你丟完了！」

如果放在以前，媽媽聽到爸爸這麼說一定會傷心難過地求爸爸不要嫌棄她。

而現在，媽媽像是沒聽到爸爸的話一樣，拄著她那根拐杖一點一點挪到門口。

門被拉開又關上。

媽媽的目光透過玻璃落在我和爸爸身上。

我故意拱在若男姨姨懷裏撒嬌，爸爸則是一臉寵溺心疼地為我擦去臉上的淚水。

等我再抬眼，媽媽已經消失在門外。

巨大的恐懼將我籠罩，我呆呆地看著門上那塊玻璃。

我告訴自己，媽媽肯定還會回來求我們原諒她的，像以前一樣！

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