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樓棄,從來不以兄長相稱。
更何況是如此自然地叫他,大哥。
因為從前,即便是知道了他有心上人,我心中也放不下對他的喜歡。
內心總有一絲隱秘的幻想,期盼著他回心轉意。
叫他大哥,就仿佛一堵無形的牆,將我們分割在了永遠無法融合的兩邊。
可是現在,我不再對他有任何期待了。
無視掉他的愣怔,和有些發沉的目光,我繼續說:“大哥不是一直在找自己的家人嗎?”
“方才有人上門來尋,條件似乎與你極為相符,大哥不去問問嗎?我看他們找得挺急的,可能是家中有什麼大事發生呢。”
樓棄眸色微動,經我提醒,他很快想起了他的祖母。
他兒時為數不多的記憶,都與他的祖母有關,似乎自出生起就被養在祖母膝下,與她關係極為親厚。
想起前世錯過的祖母的最後一麵。
樓棄喉結滾了滾,盯著我說:“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他轉身便跑出了府。
見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當中,我才鬆了口氣,坐回去。
如此,樓棄不會因為娘親的隱瞞錯過她祖母臨死前的最後一麵,也就對我們少了一分怨恨。
而接下來,隻要我勸服母親,不再逼著他與我成婚。
他就能和他的心上人樓漁在一起,樓漁也不用所嫁非人,被淩虐致死了。
一直以來沉甸甸壓在心口的重擔,終於能消散。
後知後覺地有些口渴,我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一抬頭,就看見娘親含淚的目光。
我頓時放下茶杯,急忙道:“娘,您怎麼了?”
娘親用手帕擦了擦眼淚,憂慮道:“方才來尋棄兒的人家,衣著顯貴,必定不是尋常人家,怎會讓骨肉繼續流落在外。”
“可是你我孤兒寡母,怎守得住這偌大的家財啊......”
我無奈歎了口氣。
我的父親是個六品小官,而娘親,是富商巨賈家最受寵的小女兒。
父親在時,娘親綿延十裏長街的嫁妝還無人敢惦記。
可是父親陡然一離世,各路妖魔鬼怪都上門來鬧事要錢。
若不是有我和樓棄頂著,隻怕這家財早就被搜刮幹淨了。
娘親在家時有父母寵,出嫁後也依然受夫君寵愛。
她養尊處優了大半輩子,幾乎什麼也不會。
突然夫君一走,年邁的父母也相繼離世,她無人依靠,便開始整日惶惶。
娘親忽然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說:“檀兒,娘知道你有本事,家中的財產都是留給你的,若棄兒被領回了他家,那娘再幫你挑一個贅婿可好?”
“你不能出嫁,你若是嫁出去了,娘可怎麼辦啊......”
我其實很想說,不肖夫婿,我一個人也可以將家中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
但是看著娘親那不安的眼神,我握住了她的手,應道:“好。”
夜晚,樓棄回來了。
娘親高興地牽起他的手,說他是個有良心的好孩子。
樓棄哄著她說了幾句話,便抬起頭,目光深沉地朝台階上的我看過來。
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他朝我走來,站在石階下微微仰頭望著我。
眼神當中的後悔和慶幸,不再加以掩飾地流露出來。
他眼眶微微發紅,竟喃喃喚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