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後。
夫君的宗族搶走了我的家產,我向縣令伸冤,但縣令卻奪走了我的牌坊金。
隻有我什麼都沒有了。
後來,夫君複活了。
但我的臉色卻變得煞白。
因為夫君不是別人殺的,是我殺的。
......
夫君毆打完我,就進屋睡覺了。
他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可是夫君的拳頭上還沾著,打裂我眼角的血跡。
我定定看他睡著的模樣許久,拿起了一根結實的麻繩。
我不想再挨打了。
我顫抖著手,將麻繩繞著夫君的脖子一圈又一圈。
夫君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我的動作,我立刻拉緊了麻繩。
夫君不死,死的就是我!
他會打死我的,我沒有退路!
“毒婦!”
夫君揮舞著手臂拽住了我的頭發。
一股劇痛從頭頂傳來。
很疼!
頭皮都要扯掉了。
但我不敢鬆手。
因為我更害怕被夫君活活打死。
直到夫君不再掙紮,我又用麻繩勒了好久才鬆手。
夫君麵色通紅,碩大的眼珠子瞪著我。
他手心裏還攥著,從我頭上扯下來的大把頭發,上麵還帶著沾血的大片頭皮。
頭皮很痛,但夫君死了,我鬆了口氣笑了。
我隨手理了理散開的頭發,想先將夫君屍體藏起來。
等入夜了,我再將他拖出去埋了。
但剛將夫君屍體藏進櫃子,關上櫃門的時候,我卻遲疑了。
夫君身上衣衫的料子是極好的。
若是將上好的衣衫埋進土裏,豈不可惜,所以我將夫君身上的衣衫扒拉了下來,趕忙關上了櫃門。
赤裸的夫君被我埋在了少有人去的山裏。
裏麵常有野獸出沒。
但剛回到家,我便後悔了。
不是後悔殺了夫君,而是才想起來,我沒將夫君的臉劃爛。
那樣,即便夫君的屍體被發現,也沒人認得出夫君。
夫君許久未回家。
還不等我裝模作樣去官府報案,夫君的族人先闖入了我的家中。
“什麼你的?你一個孤女能有什麼?”
“這是我們朱家的東西,連房子都是我們朱家的!”
一個朱家族人嘲諷我。
另一人催促他:“別跟她廢話了,趕緊拿東西!”
“拿晚了,好東西可全都沒了!”
“來嘞!”
他們猖狂笑著,人多的擠滿了我的家。
我渾身發冷。
夫君死去時穿的衣衫就被我放在床上。
若是朱家族人發現上麵的血跡。
我不敢想。
瘋了一般衝進屋子。
剛好看到,朱家族人拿起了床上的昂貴衣衫,雙眼放光。
“不要!”
“這是夫君留給我的唯一念想。”
我死死抓著衣衫不鬆手,根本不敢讓衣衫展開。
“鬆手!”
那個朱家族人怒瞪我,狠狠一腳揣在我的胸口。
但我死死咬牙忍著。
我含著淚,哀求:“這是我夫君生前最喜歡的衣衫,求求你們,不要拿走。”
“你們去拿別的東西,我不攔你們,我不攔你們......”
見我死不鬆手,那個朱家族人瞪了我一眼,就著急去搶別的東西了。
我表麵哭的涕泗橫流,但卻鬆了一口氣。
這次,我縮在了角落裏,一動不動。
生怕再有朱家族人瞧上我懷裏的衣衫。
朱家族人帶著值錢的東西離開了。
屋內空蕩蕩的。
倒是地上一片狼藉,但那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
我扶著牆起身,雙腿發麻。
但還是一步一步走到灶台邊。
我將懷中衣衫展開,團著的赫然是大片血跡。
這沾血的衣衫再好,我也不敢留了。
我燒掉了那件衣衫,親眼看它化作灰燼。
但夫君的族人,仿佛螞蝗一樣,不將我敲骨吸髓,誓不罷休。
他們又來了,看我的眼神充斥貪婪。
“堯娘,你與堂哥感情深厚,不如去陪堂哥!”
我大腦裏一片空白。
眼睜睜看著他們向我靠近。
不!
我不要死!
一瞬間的爆發,讓我撞開一個突破口。
我逃出家門,朝深山跑去。
因為村裏的人根本不會救我。
原本危險的深山此刻成了我唯一能尋求庇護的地方。
朱家族人在身後追趕我。
我不敢慢一步,更不敢向後看一眼。
我逃進了熟悉的深山。
利用山裏的地形障礙阻礙朱家族人想要殺死我的腳步。
但朱家族人也熟悉這裏,緊跟在我身後不放。
直到我為了活,進入大山更深處。
朱家族人才不敢再追了。
大山的更深處,人跡罕至,野獸眾多。
朱家族人不想因為我而冒生命危險,他們也不覺得我能活著出來。
為了保險起見,還留了部分朱家族人守住了深山向外的那唯一的通道。
後來,我才知道朱家族人殺我,是因為打起了牌坊金的主意。
朝廷是鼓勵女子受辱後自殺,丈夫死後妻子殉情,自殺的女子會被朝廷讚譽“烈女”。
“烈女”便有貞節牌坊。
這貞節牌坊一向是朝廷發放銀兩,鄉裏自己建造牌坊。
一女子便可發放六十五兩白銀。
朱家族人打算將我的死,包裝成殉情,然後向朝廷索要牌坊金。
六十五兩白銀可以建造一座不錯的貞節牌坊。
但朱家族人決定吞了大半牌坊金,再隨隨便便給我建造一座劣質牌坊。
為什麼我會猜到朱家族人的心思。
因為當我從深山死裏逃生出來,就聽到路人讚譽我的殉情,而那牌坊金已然落入朱家族人手裏。
我想笑,又想哭。
想到了守住通道的朱家族人,將我困在四麵是山的大山深處。
想到了擔驚受怕的日日夜夜。
那仿佛就在我耳畔響起的野獸吼叫。
我咬著牙往裏走。
不知是哪路神仙眷顧了我。
竟讓我平安的橫穿了深山,還幸運發現了另外一條可以出去的小路。
我這才從那深山裏逃出來。
我不敢回村子,去了縣城,敲了鳴冤鼓。
縣令是青天大老爺,為我主持公道,還喂了朱家人一頓板子吃。
朱家族人一瘸一拐的離開。
周圍人都覺得縣令大人是好官,一開始我也是這樣認為。
直到縣令大人扔給我一個錢袋。
“本官心善,留你一兩!”
原本的六十五兩銀子,變成了一兩銀子。
“大人!”
“大人!”
縣令卻露出不耐煩的嘴臉。
他擺擺手,官差就押著我,將我從官府的小門推了出去。
這裏根本沒人影。
官差得意洋洋:“給你還留了一兩,是縣令大人仁慈。”
“還不走!”
官差瞪我一眼,“最後一兩,是也想留給我們兄弟嗎?”
我攥著錢袋的手朝身後藏了藏,與官差們拉開距離,轉身就跑。
身後是官差們放肆的嘲笑聲。
我之前從未踏出過村子。
嫁人後,也隻是操持家務和照料田地。
隻從旁人口中聽說過縣令大人是如何威嚴。
我隻是見識少。
不曾想過縣令大人會貪汙我的牌坊金。
但我並不傻。
若是縣令大人向著朱家族人,朱家族人確實能獻上30多兩的賄賂。
可這哪有直接從我手中搶走60多兩來得容易。
縣令大人隻用給我一兩銀子就封住了我的嘴。
因為我想活。
我能從幾乎無人生還的深山中爬出來,縣令大人又怎會看不出來我拚命想活下去。
也因此,他拿捏了我。
我不敢說出去,一旦說出去,我就要再次麵臨張開血盆大口的朱家族人。
我攥著那一兩銀子渾渾噩噩回了家。
村裏的朱家族人仇恨看我。
因為這件事傳了出去,原本許多和朱家族人定親的姑娘都不願意嫁過來了。
誰也不想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朱家人恨我恨得牙根癢癢,但終究顧及縣令,明麵上暫時不敢對我做什麼。
隻是家裏被洗劫一空。
夫君的田產也早被宗族霸占。
六十五兩的牌坊金真正在我手裏的隻有一兩。
我該如何在一個敵視我的村子裏活下去?
若是活不下去,要選擇離開嗎?
“堯娘!堯娘!”
這是靜娘的聲音。
我剛踏出屋門,就看到氣喘籲籲的靜娘。
靜娘一臉高興:“堯娘,你夫君沒死!”
怎麼可能?
我慌亂不已,勉強穩住情緒問靜娘,“靜娘會不會認錯了人?”
“不會。”
靜娘搖搖頭,“你夫君就在村口,村裏的人都看到了。”
靜娘越說,我越慌。
我想要逃。
我差點殺了夫君,夫君會打死我的,我,我,我不想死......
但此時靜娘接下來的話,讓我決定賭一把。
“隻不過,他好像沒了記憶,都不認得村裏人了。”
我咽了咽口水。
不記得。
是不是也忘記了我殺他的那段記憶。
若是我逃,就落實了我殺他心虛的罪名。
所以,我不能逃。
“靜娘,我換一身衣裳再去見夫君!”
靜娘了然笑笑。
我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為我高興。
可等她離開,我驟然放鬆下來,手心已經出了大把冷汗。
隻能賭一把。
我咬了咬牙,換了一身衣裳,去了村口。
到了村口,見到轉身的男人,我心中的殺意一下抵達了頂點。
是夫君!
一模一樣的容貌!
一模一樣的身姿!
絕對不能讓夫君恢複記憶。
我能殺夫君一次,就能殺夫君第二次。
回到家中,夫君讓我給他煮野菜粥。
我手一抖,將斷腸草混入野菜,一起加入了熬煮的粥裏。
這碗毒粥被我端上了桌子,擺到了夫君麵前。
夫君捋起袖子,端起碗,就要喝粥。
夫君熟練的動作,讓我覺得莫名怪異,直到我看到夫君光潔的上臂。
這裏明明應該有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痣。
“啊!”
我裝作被桌子絆了一腳,將夫君手中的毒粥打落。
夫君看到額撒了一地的毒粥,一臉心疼嗬斥我:“敗家婆娘!”
“夫君,我再重做一碗!”
我裝作膽小的模樣。
夫君惡聲惡氣的嗬斥:“還不快點去!想餓死我啊!”
我將夫君最討厭吃的食物加進了野菜粥,他毫無異色,吃得狼吞虎咽。
我心中的懷疑越來越深。
今夜我決定去埋夫君的那裏看看。
然而,入了夜,還不等我起身,我的身側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堯娘!”
“堯娘!”
夫君喊我,我裝作睡沉的模樣。
突然感覺到夫君在靠近。
然後,一道呼吸打在我的臉上。
我能夠察覺一道視線在打量我的眼睛。
我大氣不敢出一下。
過了許久,那道視線移開,屋門傳來“吱呀”一聲輕響,屋內陷入沉寂。
我想看看夫君是真的離開了嗎?
但我還是有點不敢睜眼。
就這樣,過了許久,原本沉寂的屋內突然響起輕輕的腳步聲。
“看來是真的睡著了!”
一瞬間,我嚇出冷汗。
“咕咕!”
他模擬出兩聲鳥叫,這時屋外的門上傳來細小的敲擊聲。
夫君出去開門。
我趁機摸索到了床上做針線活的針,緊緊攥在手裏。
屋裏進了人。
接著,就是翻箱倒櫃的聲音,持續了很久。
我的頭頂傳來兩道聲音,一道是我夫君,另一道是陌生的男音。
“這臭婆娘還藏得挺嚴實!”
另外一道聲音也顯得很惱火:“明天趕緊問問!你現在是那小娘們的夫君,她不敢不告訴你!”
“嗯。”
“話說,你是不是真爺們,怎麼今天也沒辦了那小娘們?”
“光想著銀兩了,哪裏還能想到那檔子事,明天我就辦給你看!”
......
耳旁是他們下流的輕笑聲。
我攥緊了手中的針,一整夜都沒敢入睡。
天還未亮。
我就起來砍柴做飯,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
夫君坐到飯桌上:“堯娘,你是將家中的錢財藏起來了嗎?”
“夫君!”
我嚎啕大哭起來,“你走後,朱家人就把家中洗劫一空了,我連一件你的衣衫都差點保不住,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