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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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下了很多天的雨,家裏離銀行不算近,從地鐵站出來還要坐兩路的公交車,代筱每天都得在包裏放一雙鞋,然後穿著塑膠雨鞋出門才行。
最近簡直手忙腳亂,家裏和銀行兩邊兼顧著,她看著堆積在洗衣機旁的那些衣服,隻覺得頭大。
晚間兵荒馬亂吃完飯,發了個消息到母上大人的微信上,詢問家裏兩位祖宗什麼時候能旅行歸來,再不回來,她怕是就要被自己做的飯給毒死了。
母上大人發回來一張燦若菊花的笑臉自拍,身後是慫呆呆的父上大人,戴著一頂草帽,駝著背,目光呆滯地望向遠方。
言道:快了,快了,兩三天就回來了,不要著急。你要是沒飯吃,就去大街上賣藝討飯,還能混個溫飽。
代筱兩眼一翻,癱坐在沙發上,環顧這個亂成一團的家,眼前一黑,深覺自己可能不是親生的。
屋外雷聲大作,就像是在人頭頂炸開,震出一陣耳鳴。
正值驚蟄將來,天氣逐漸轉暖,春雷加雨水席卷了這座城市,日日夜裏電閃雷鳴。代筱一個人待在家裏難免有些害怕,這裏裏外外的燈都開著,亮堂堂的倒是給她壯了膽。
臨近十點,她還在做報表,因為是月初,總是格外忙一些。裹了毯子坐在客廳裏,縮在沙發腳邊,電腦就擺在跟前的茶幾上,她看著晦澀無聊的數據,困得眼皮直打架,坐在那裏東倒西歪也沒個坐相。
起身想找點零食當夜宵,卻發現廚房用來放零食的櫥櫃已經空了,翻騰了半天,連包泡麵也沒找到。
想了想,翻了手機,想點份外賣。
城東有家很有名的咖啡廳,代筱聽同事提起過很多次,咖啡味道正,老板寡言少語,經常在店裏呆著,聽說長相十分俊俏,似乎是個混血,一口流利的倫敦腔,發色偏黃,皮膚白皙,鼻梁高挺眼窩深陷。
代筱在外賣軟件裏翻了翻,看到那家咖啡廳竟然還沒有打烊,餘著幾個切片蛋糕和幾種咖啡,價格不菲,但到了夜裏也打了折。
她點了一杯藍山,要了一塊抹茶口味的切片蛋糕,下了訂單,看著電腦上滿屏密密麻麻的數據,哀歎一聲,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就靠這咖啡度過了。
話說城東咖啡廳裏,閆莊正準備下班,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關好了門窗,卻聽見電腦“叮”的一聲,這個點居然還有叫外賣的,大約是實習生下班的時候忘記了掛打烊,讓人以為他們還在接單。
閆莊本來打算依照著留下的電話,給對方打回去,告知對方店裏已經打烊,卻看見訂單留言裏寫著:麻煩外賣小哥了,路上請注意安全,慢一點,我不著急,如果不能送,請給我回個電話就好,謝謝!
後麵還跟了一個字符表情,笑眯眯的,讓人看著就生不出討厭。
閆莊來回掃視了那條留言兩次,隨即決定,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給這個留名叫“貓小咪”的客戶送一次外賣。
看了看地址,閆莊就笑了,拿出手機給損友打了個電話。
“阿遠,今晚我去你家睡一晚上。”順便給你鄰居送個外賣。
他把器材拿出來,舀了點咖啡豆,煮了三杯藍山,然後把打包好的,準備帶回家給侄女吃的切片蛋糕也拿了出來。
屋外一片漆黑,路燈昏黃的光被瓢潑的雨水衝成了碎片,散落在濕漉漉的地上,斑斑駁駁。
閆莊從車庫裏把車開出來,正遇上一道閃電劈下,隨即而來一陣巨大的雷聲,恨不得震碎半邊天。
時針過了十一點,代筱在屋裏站起身,活動活動僵硬的脖子,聽見窗外雷聲陣陣,心下一陣煩躁,夾雜著幾絲不好意思。
現在想想,這麼晚真的不該點外賣的,加之天氣也不好,她又點開訂單詳情,翻找了一下店家的電話,一無所獲,有些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