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憑虛妄,大夢一場。
九天之上仙氣嫋嫋,紫光祥祥,山肴海錯中,洄湘悠悠醒轉,一卷無名小冊子從她懷中滑落。
胸腔裏瀕死窒息的感覺猶存,很快又被酸澀淹沒。
腦海中充斥著一道清雋的青影。
“哪有包子臉的仙女?”
“我同令兄有些交情。”
“你跑什麼,戰神不打包子臉小孩兒。”
“不許死,等著我,我去給你帶一筐天下第一甜的橘子回來。”
“趙又青……”洄湘失神片刻,撿起地上小冊子,從司命大神那裏順來解悶的。
什麼情況?
洄湘看著手中冊子怔然出神,拿錯了?撿了司命的《機緣薄》?在毫無意識之中,不小心遊魂入了凡世,經曆了一番“宋溫暖”的人生?
嘖嘖,那宋溫暖和趙又青也忒慘了,司命不要個神臉,給司命寄刀片,洄湘搖頭喟歎,抬頭看見了自家門前的橘子樹。
夢的陰影還在,洄湘眼巴前見不得橘子,快得了橘子應激障礙了都。
鬼使神差,她伸手,橘子自發飛了一個下來在她手中,全靠夢裏帶出來的習慣使然,她看見橘子不自覺就想往嘴裏送。
洄湘開始剝橘子,自從失了味覺,她已許久沒吃過多東西。
不抱任何希望,她送橘瓣入嘴。
“呸呸呸!好酸。”洄湘齜牙咧嘴。
不是,等等,酸?
酸?!
洄湘大喜,又吃一瓣,還是酸。
她一邊齜牙咧嘴一邊樂不可支,丟了橘子嘗蘋果,嘗了蘋果啃鴨梨,半天過去她滾飽肚圓地確認了,味覺沒恢複,但能嘗到酸。
難道是“宋溫暖”和“趙又青”的功勞?
她看著手中《機緣薄》,神奇且驚喜,新世界的大門這就自己開了?不上鎖的嗎?
正要再試試,平地起了一聲吼:“還我《機緣薄》來!”
隨著話音,一粉衣隆重的神在半空裏現身了,司命炎英,一位身高八尺的美髯大漢,喜穿海棠裝,浪裏帶俏,猛裏帶娘,海棠裝還是死亡芭比粉。
他怒瞪洄湘:“你沒事拿我《機緣薄》作甚,你怎麼這麼皮。”
洄湘:“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甚,”炎英道,“自己看看截止期還有幾天,不抓緊想法子恢複味覺,就知道看小說就知道看小說,小說能當飯吃?”
洄湘:“能。”
炎英:“……”
近日仙界逢大喜,打了萬年光棍的天帝終於要娶天後了,日前天帝親召洄湘過去,說她作為食神,讓她侍宴。
天帝以不容拒絕的語氣同她商量,天帝說:“寡人看好你喲。”
洄湘:“……”
天帝是個睚眥必報的性格,若是不答應,日後定然難以在天界立足,而且逢大日子侍宴,本是洄湘分內之事。
洄湘沒有回絕的餘地。
但洄湘有個難言之隱不足以對外人說——她失去了味覺。
對於食神來說,失去味覺等於失去了看家本事,等於切菜沒有刀。
嘴上沒味兒,手下便沒了輕重,洄湘失去味覺的第一天,勉強做菜,就把多年好友炎英給吃吐了。
第二天勉強做菜,她再端給炎英,炎英要跟她斷絕親生朋友關係。
炎英道:“小洄湘,大家都是底層打工神,你不能逮著我一個人禍害。”
說話間雷神經過。
洄湘熱情叫住雷神。
雷神嘗了口菜,說什麼都要劈她。
洄湘外焦裏嫩,心如死灰。
這時候偏天帝他喵的要結婚,都打那麼多年光棍了,就不能多打上十年八年嗎?
神仙的時間又不值錢!
司命勸她,與其糾結味覺是如何突然消失的,不如先想想該怎麼把味覺找回來,眼看天帝大婚之日一日比一日近了。
洄湘覺得他說的有理,遂試遍種種方法均未果,一天天過去,洄湘頹了。
洄湘學會了麻痹自己,主要通過看小說。
司命掌凡人禍福壽命生死等種種機緣,靈感來源全靠看小說,可謂取之於眾生用之於眾生,生活就是一部小說。
所以這兩天洄湘老往司命紫府中借小說。
今日司命不在府中,她見桌上有本無名書,挺薄,不至於一下子看不完,於是給它順走了。
回到自己的山肴海錯,她靠在躺椅上癱了個舒服姿勢,打開小說看起來。
看到頭一句——“等著吧,我宋溫暖把話放在這裏,今天不管誰來,我都給他幹出去!”,洄湘眼皮一沉,就此睡了過去。
醒來以後打開了新世界大門。
洄湘一手掂著橘子,一手拿著《機緣薄》,看司命的兩眼放光。
司命謹慎後退一步:“幹甚,你看上我了?”
洄湘眼下有些興奮,不大容易睡,她道:“來,打暈我。”
“算了我自己來。”不等司命反應,她已急不可耐,扭頭撞了橘樹,要暈之際往《機緣薄》一紮……
司命一手接書,一手接住軟塌塌倒地、神魂進了書的洄湘,看著她頭上橘子大的包。
司命:“但凡性子能緩一絲絲,我也來得及告訴你,《機緣薄》這個玩意兒它有口訣,不必硬進。”
洄湘在他臂彎暈的深沉,一縷遊魂悠悠蕩蕩,遁入大亮的白光……
北燕皇宮,雪萬歲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