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語文隻考了97分。
我被媽媽餓死了。
死前一個小時我曾向她跪地求救。
「媽媽......我會死的。」
「那就去死吧!反正也沒用。」
可在我死後媽媽卻突然後悔了。
她在警察麵前聲淚俱下:
「我沒讀過書,沒有文化,不知道人是可以被餓死的。」
消失的爸爸氣憤到發瘋。
冷血的媽媽一遍遍訴說對我的愛。
0.
這是我被綁在家裏,不吃不喝的第六天。
強烈的饑餓感和缺水致使我神智不太清楚,幾乎渴望地盯著床前的花露水。
是水。
用殘餘的力氣將它碰倒在地,我艱難地去舔去喝,看起來十分滿足。
就好像我喝的不是花露水,而是某個米其林餐廳裏昂貴的飲品。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了——
「砰!」
我倒在地上,看向開門進來,滿臉憤怒地將包砸向我的母親。
「賤貨,竟然還故意把花露水打翻。翅膀硬了,跟我唱反調是吧?」
不是啊......
我隻是太渴了,媽媽。
她熟練地拿起晾衣杆,像怪物一樣一步步走向我,麵色可怖,「嗬,老娘今天就讓你知道家裏誰是老大!」
杆子一下一下打在我身上。
是熟悉的痛感。
伴著聽過無數次的罵語,更疼了。
「賠錢貨,要不是老娘你早死了,竟然還敢跟我作對!
「我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你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啊?白眼狼一個。」
明明都聽習慣了,眼淚怎麼還是出來了。
我吸吸鼻子,仰視著我暴戾的母親。
大概還是心存希望,我氣息很輕地解釋道:「媽,我隻是太渴才喝了點......」
聽到我的話,她明顯一愣,眼神飄忽一瞬後大罵。
「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還敢撒謊!花露水是能喝的嗎,我今天就讓你長長記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騙人!」
迎接我的又是一頓毒打。
直到最後媽媽打累了,轉身就走。
「你老師說你這次語文隻有97分,沒考到第一。既然你這麼沒用,我也不管你了,自生自滅吧!」
心口的疼痛與腹中強烈的收縮痛感令我喘不過氣。
我跪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挽留,「可是媽媽......我會死的。」
真的,我現在好難受啊。
救救我。
「那你就去死吧!反正也沒用。」
狹隘破舊的房間再次陷入黑暗,我又一次被拋下。
於是......
我這個沒人要的孩子自己吃掉了自己。
但凶手不是我。
02.
我的身體死了,靈魂卻被一雙溫柔的手牽出來。
「再最後看看這個世界吧......」
其實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麼值得我眷戀的了,但可能是因為她的嗓音太過熟悉,所以我同意了。
「好。」
但很快我就有些後悔。
因為我已經在我的屍體前呆坐了四個小時,期間什麼事也幹不了。
無聊下,我開始回憶自己的死亡。
其實剛開始我有嘗試過逃離。
我被媽媽用繩子捆在椅子上,失去食物的第二天曾翻窗逃出去過。
但被同小區的阿姨送回來了。
她溫柔地告誡我,「無論怎麼和家長賭氣都不可以離家出走知道嗎?乖一點。」
沒有賭氣,隻是在尋找活著的辦法。
我流著淚,這樣回答她。
被送回來後,媽媽又打我了。
還換上更結實的尼龍繩,把我扒光衣服綁在床上。
「賠錢貨竟然敢跑出去?老娘扒光你的衣服看你還敢不敢跑,到時候一跑出去就被流浪漢撿回去當老婆,有你哭的。」
被她用衣架抽打的時候,我沒有哭。
隻是有些遺憾,畢竟差一點就跑出小區,跑出這個地獄了。
但我不怪那個阿姨,因為一個未成年是沒辦法真正逃離的。
即便跑到派出所也會被送回來。
父母總可以輕易掌握孩子的生殺大權。
就像我,已經因他們而死。
03.
我死後的第八個小時,媽媽回來了。
看見我隱隱發臭的屍體,她先是呆愣好久,然後撲上來狠狠扇我的臉。
「快起來,別在這裝死,沒人會可憐你,看你演戲!」
直到我的臉被她扇出青紫,她才漸漸停手,往後退好幾步,神情恐懼。
我很嚇人嗎?
明明鄰居奶奶說我很可愛呢!
媽媽突然開始顫抖,瘋狂的大叫幾聲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傳出道熟悉的聲音,「我不是說沒事不要找我嗎?」
她嗓音發顫「你的女兒可能出事了。」
那頭嗤笑,「什麼女兒?麻煩你不要亂說,不然我老婆兒子會吃醋的。」
「是趙安安,她可能餓昏了,一直醒不來。」
「餓就喂點東西唄,我不是廚師不是醫生,打電話給我有什麼用?掛了。」
隨後便是漫長的電話掛斷聲。
有些刺耳。
可能因為從前聽過太多次這樣的聲音,而每次聲音出現我都要遭受一頓毒打吧。
媽媽氣憤的摔碎手機,去廚房將幾天前的剩飯搜出來了。
然後拚命的扣我的嘴,往我的嘴裏塞。
嘴角被撕裂,血液溢出,她仍神色癲狂的重複著動作。
「快吃,吃下去就沒事了。」
我飄在她旁邊,摸摸自己的嘴。
幸好我已經死了,不然該多疼啊......
「啊!」一聲短促的尖叫。
媽媽回頭望去,淩亂的頭發宛若厲鬼,「吵什麼吵,沒看見我正給孩子喂飯嗎?」
路過的阿姨嚇得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大喊:「殺人了!殺人了!」
聞言,媽媽停下往我嘴裏塞飯的動作,迷茫的看著自己的手,像是在自言自語。
「殺人了?」
04.
小區裏有人報警,警車來的很快。
可能因為母親殺死親女兒的案件太過新鮮,跟著的還有一群「長槍短炮」的記者。
再加上看熱鬧的小區居民,將本就狹小老舊的居民樓圍的水泄不通。
我聽見有人在議論我的慘死,隱隱指責起母親的殘忍。
「她是自己死的,不是我害死的!你們憑什麼罵我,明明是她自己裝成這樣!」媽媽突然就發了狂,怒吼著。
警察將她控製住,然而她仍在喋喋不休:「我知道了,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用自己的死害我,真是白眼狼一個!」
是啊。
很多孩子都想要自己的死亡懲罰家長。
想要他們後悔,要他們心疼。
但我什麼都不要了。
也不需要他們廉價的愛了。
我就要她為我的死亡付出代價。
我就要法院公正的裁決。
我就要她在牢獄中日日為我的死懺悔。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自己的靈魂還留在這裏,因為我太想看到他們得到懲罰了。
「啪!」
響亮的耳光聲後,媽媽安靜下來,仿佛看見救贖般望著我爸。
我爸沒有像她希望般安慰她。
而是熟練地抽下皮帶打她,動作一看就是老手,一抽一個血印子。
一邊抽,他一邊罵,「賤人,連個便宜女娃都養不好!」
隨著他的動作,我好像回到了從前。
05.
我們從前也有一段溫馨的時光,三人之家平靜而又幸福。
我過的就像童話裏的公主,甜蜜快樂。
變故的什麼時候來的呢?
大概是我五歲那年,爸爸廠裏出事,落魄回家的時候被媽媽嘮叨了幾句。
「工作都沒了要你還有什麼用?還好意思回來?想要我們母女倆陪你一塊餓死,喝西北風嗎?」
就這一句話。
速來溫柔愛妻女的父親暴怒,曾經說要用來保護我們的拳頭一下下砸向我媽。
「賤女人,我天天為你們娘倆在外麵拚死拚活,你就這樣說我!欠打是吧。」
我當時就坐在旁邊。
幼兒園大班的我被這一場景嚇得不輕,哭的很大聲。
現在想起來應該有點聒噪。
所以那時拳頭才會轉向我吧......
「還有你,天天就知道花我錢的賠錢貨,哭哭哭,再哭老子就把你嫁給鄉下那個斷腿的老頭!」
我被打疼,哭的更淒慘。
而我媽已經趁這個時機跑回房間,徒留我承受父親的怒火。
那之後一直是這樣,甚至更慘。
爸爸打媽媽和我。
媽媽不知是不敢還是不忍,從不忤逆反抗我的爸爸。
隻把在爸爸那受的氣一股腦發泄在我的身上。
我徘徊在兩個施暴者中間,好像成為了一致的攻擊目標。
但他們明明是我的爸爸媽媽啊......
為什麼傷害我的卻是他們?
06.
媽媽還是被帶去了警局。
被警察攔住的父親站在窗外,以一種憎恨的眼神盯著她。
其實我不太明白原因。
明明他也不愛我。
不知哪個衛視的新聞記者正在采訪我媽,語氣平靜公允,「你是出於什麼原因害死自己的親生女兒?」
她抿唇,在嚴苛的法律麵前露了怯,蒼白的解釋著。
「我不想殺她的,我隻是對她期望太高,想要她成才,但她成績都退步了。」
「因為成績退步,所以殺她?」
由於記者的一句話,她又炸了,「你這個記者怎麼說話的?我不是有意的,我沒讀過書,沒文化,不知道她會餓死!」
記者拿著話筒的手顫了顫。
「這位媽媽,我也是位母親,即便你沒有這樣的常識,看著孩子不吃不喝六天,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心疼嗎?」
心疼嗎?
靈魂體的我撓撓頭心想,曾經我好像也希望他們對我有這樣的情感。
「這是為了懲罰她,我就她一個孩子,老了還得她養老,她現在退步這麼大以後怎麼照顧我?」
「......所以您沒覺得自己有錯嗎?」
媽媽瞪記者一眼,「我就是望女成鳳,希望她對得起我在她身上花的錢。
「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供她讀書,我哪裏對不起她,分明她死了還欠著我的,陰曹地府還得給我還賬呢!」
可是媽媽。
不願意養育孩子的話為什麼生我呢?
如果可以,我也想出生在一個好的家庭。
或者不出生的。
可我沒得選呐......
07.
記者被她氣的說不出話,可能是第一次見這樣三觀新奇的家長。
而我的母親眼含得意的笑笑,像是贏下了一場大賽。
總之不像女兒剛死的樣子。
「這裏搜到一本日記,是小女孩的。」
警員走了進來,將日記本丟到媽媽身上,「我想你應該看看。」
接到日記本,媽媽狐疑地打量警員好幾眼,生怕日記本裏裝了什麼定時炸彈,會謀害她的性命。
而我看著這本保存良好的筆記本,徹底陷入沉默。
這裏麵記載著我痛苦的六年。
從我五歲那年開始。
就在這時。
世界靜止,那道熟悉的嗓音再次出現,還是那麼溫柔。
「看來有些人還是執迷不悟,安安,那我再給你求一道恩準。」
我沒來得及問她是誰,世界就重新運作,媽媽也已經翻開那本日記。
隨著她手指摸上紙張。
我竟然神奇的跟隨她一起回到了日記中的世界。
我親曆過的那個殘酷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