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齊玉給我看了她的婚紗。
我不禁想起以前和她成婚,明明是熱烈如火的紅衣,她的臉卻比誰都冷。
而現在,穿的雖然是淡雅素白,她卻笑得比誰都熱切。
周向明笑著吹了聲口哨,又忽然轉頭狠狠踹了我幾腳。
「誰讓你看我老婆的?再看把你狗眼挖出來!」
他連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惡意。
趁溫齊玉沒注意,壓低聲音在我耳邊道:
「千年前你礙老子事,現在還要礙事!狗日的賤貨!」
「等老子長生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剁了你!」
我一愣。
他這個語氣,不像周向明,反倒像......溫榮?
可我來不及深究了。
我已經連續放了九十八天血,隻差最後一天。
可我的心臟幾乎就要幹涸。
溫齊玉試過很多種方法讓我痛苦,可那麼多刺激之後,我已經無比麻木了。
她蹲下來,凝視著我的臉。
「這世上沒什麼能讓你感到痛苦了嗎?」
「那如果,我讓你親眼看著我和向明結婚,看我們入洞房呢?」
溫齊玉和周向明結婚了。
我不想看,她就把我綁在宴會廳。
我閉上眼,她就用膠把我的眼皮粘上去,甚至不讓我眨眼。
我不得親眼看著我曾用命愛過的女人,和別的男人交換戒指、說我願意。
看他們在洞房裏接吻。
看他慢慢褪去她的衣服。
我努力讓自己不心痛,卻還是在看見溫齊玉親手繡的鴛鴦戲水枕巾時,被刺痛了眼睛。
很多年前我們成婚時,按照當時的規矩,她理當也繡一個。
可她恨透了我,不願為我繡。
沒關係,我自己繡。
我一個大男人,愣是拿著繡花針請教繡娘,一針一線笨拙地繡,一坐就是一下午。
可後來,我看見溫齊玉隨手拿起我的鴛鴦戲水,在給溫榮擦腳。
這像一個引子,無數往事湧上我的心頭。
大婚時,溫齊玉仇恨地推開我,說寧死都不願意嫁給我。
婚後第一次再見溫榮,她哭了一整夜,紅著眼睛說,「你為什麼不去死呢?」
第五十次為她放血,她向來冷漠的表情終於鬆動,小心翼翼問,「你疼不疼呀?」
她痊愈那日,拉著我開心地在外麵跑了一整天。
一邊給我擦汗,一邊說,其實我這人好像也不錯。
......
無數畫麵重疊,眼前的溫齊玉,正將一把刀插進我的心口。
剜開我的血肉,為她的愛人取血。
滿滿一碗血。
那是我全身上下最後的血液。
視線越來越模糊,我能感覺到,我馬上就要死了。
我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做了周向明做過無數次的事。
我打翻了那個碗。
鮮血濺了一地。
溫齊玉對我卻不像對他那麼耐心,瞬間破口大罵:
「你這個賤貨!這是你欠我和溫榮的,你憑什麼那麼自私......」
她無數次罵我自私。
那就當我真的自私吧。
憑什麼我死了,他們能夠幸福地長相廝守呢?
看著鮮血被她的白婚紗吸收了個幹淨,我滿意地笑了。
溫齊玉收不回這些血,隻好舉起刀,想再讓我放血。
可我正一點點失去生機。
「齊玉,我沒騙過你,我以前......說我愛你,說我會死,都是真的。」
「下輩子,再也不見了......」
我倒在溫齊玉懷裏,她還是那麼美。
隻是神情變成了從未有過的驚懼和不敢置信,雙手死死地抓著我手臂。
連聲音都在顫抖。
「裴少康!我警告你,不許你再騙我了!」
她好像哭了?
算了,她怎麼可能為我哭。
我含著笑,合上雙眼,呼出了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