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落陽峰上天賦異稟的少年醫師出師遊曆民間，卻妄想謀害貴妃腹中皇嗣，一步登天。

聖上大怒，將其打入地牢裏折磨至死。

可惜我不是那受盡恩寵的貴妃，隻是一個剛入職太醫院的醫官。

後來人人都道能讓死者更肉的絕美醫官迷得少年帝王神魂顛倒，忘了朝堂天下。

私下帝王總是一邊親我，一邊誇讚我的一雙手美的動人。

可他不知道，我這雙醫人的手不僅可以救人，也是可以施毒殺人的。

1

我是被疼暈過去的，暈在了貴妃徐虞的青台殿前。

僅僅是因為皇上問了一嘴我的名字，我就被罰跪在她摔碎的花瓶碎片上。

細小又尖銳的碎片嵌入骨肉，我素白的衣裳就像綻放了一朵明豔的牡丹。

那是貴妃最愛的花種，她此時卻喜歡不起來。

一個又一個的巴掌落在我臉上，嘴角也出了血。

終於，巴掌停了。

我的下巴被人抬起，被捏的生疼。

徐虞平日裏嬌憨豔麗的臉此時也扭曲地像個巷口裏拐小孩的惡婆婆。

原來，嫉妒會讓人如此醜陋。

「賤人！別給本宮動什麼歪心思！太醫院我能讓你進去，也能讓你死在裏麵！」

徐虞就像惡鬼一樣，湊近我輕輕道「如此惹人憐愛的小臉啊，可別埋葬在這深宮裏，那可真讓人感到可惜。」

確實可惜，但也是罪有應得。

我低著頭，唯唯諾諾道「微臣明白。」

沉默了幾瞬，隻等到一句「真是無趣。」

今年的京城冬日格外的寒冷，徐虞在宮女的攙扶下進了殿。

臨走之前隻留下一句「跪到我高興了再起來。」

膝蓋已經被紮的鮮血淋漓，微微一動就能感受到痛入骨髓的疼。

我跪著，聽到殿前宮女們毫無顧忌的言語。

「真是個狼心狗肺的！娘娘可憐她一個姑娘四處流浪，才求得陛下允她入宮當醫官。哪成想心裏藏著這種齷齪心思！」

「誰說不是呢，長得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想勾的是咱陛下的魂呢。」

「要不是娘娘發現的早，或許早坐上了宮裏的主子，野雞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嘭——

殿內傳來器物摔在地上的聲音，接著是大宮女的訓斥「不想活了？主子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談論了，自己下去領罰。」

幾個小宮女慌裏慌張地走了，徒留我一人跪在殿前，卻也有些孤寂。

無非就是得了令，卻又一時嘴巴沒把住門說到了主子的逆鱗上了。

也對，她們一朝一夕的生死全栓在了主子的喜怒哀樂上了。這一輩子啊，都翻不了身。

貧賤之人的生死，左右就是高官貴人一句話就能定下的。

人呐，在這世上，可不能太善良單純了。

苦的可不還是自己？甚至為了心中的善意，白白送了命。

外麵的雪下的越來越大，我感到身子越來越冷。

恍惚之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喚著我。

「渺渺，別睡了。」

「師父都快回來了，要是發現你沒好好地照顧他的藥材，可少不了你的一頓罵要挨！」

「看！我今天新做的竹蜻蜓，可不是為了哄你做的。」

「好渺渺，別生氣了。我新做了你愛吃的桂花蜜，可甜了！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理理我唄。」

......是誰？是誰在叫我？

我意識陷入了困境，想不起來任何事情。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皇上駕到——」

「江醫官怎麼跪在貴妃殿前？」

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也記不清任何人和事。

我暈在了皇上的身前，狼狽不堪。

2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太醫院的廂房。

太醫院裏人人都有家室，親人，無需留宿在院裏。

反倒是我，因禍得福。

我說我四處流浪，沒有親人，孤苦無依，那位受盡恩寵的貴妃娘娘便施恩允我在院裏住下。

可是因果輪回，誰又能說誰是心慈，誰是手辣的？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宮裏沒出什麼大事，不過是貴妃心事不順，罰了一個太醫院裏年輕貌美的醫官。

而皇上仁慈，寬慰貴妃，免了醫官的罰。

無足輕重，掀不起任何波瀾。

我膝蓋的傷也被人用藥膏敷過，能行走，不過很疼。

也算是沒廢了一雙腿。

又過了幾日，一個貴妃殿內的宮女來傳話。

「貴妃娘娘近日身子不適，命江醫官前去診斷。」

四周全是羨慕嫉妒的眼神，還有些竊竊私語。

「真是讓人嫉妒啊，年紀輕輕就醫術高超，還甚得貴妃娘娘的賞識。」

「誰說不是呢，那樣的姿色，入皇上的後宮也是妥妥的了。」

這人話還沒說完，就被前麵帶路的宮女憤憤地瞪了一眼。

隻有我自己知道，以後在太醫院給我使絆子的人會隻多不少。

明為賞識，實為捧殺拉仇恨。

總是些沒有頭腦的小伎倆。

讓我意外的是，皇上宋聿白也在。

看到我來，徐虞揚著下巴，靠在宋聿白肩上。

「今日我和陛下出宮，你也與我們一道。」

原來是微服私訪，怕出意外，要了一個醫官。

不過徐虞的心思可不是如此，看著前方打情罵俏的帝妃，我才明白了她的用意。

年輕貌美的妃子還在撒嬌挑著首飾，讓人聽著都軟了心腸。

「公子，我想要這個，好不好看嘛？」

「好看。」

「你今天怎麼這麼敷衍呀？」

這話搭的也太不走心了些，連我都發現了。

我原本低著的頭，此時也抬了起來。

卻不想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裏，滿含深意。

我驀然想起他輕聲細語地問我名字的那一日，也是這雙眼睛。

我被太醫院的人使喚著去皇後娘娘那送美顏藥膏，途徑後宮禦花園。

那有個年紀尚小的公子，長得煞是好看可愛，像極了某位故人。

我後來才知道，那是永昌侯的嫡子，年幼喪母。

小男孩坐在湖邊哭，因為在湖邊玩鬧，丟了母親的遺物玉墜。

不知道是因為那張臉，還是因為什麼，我在那一瞬間軟了心。

我蹲下身子，遞給了他手帕擦淚。

彎著身子在湖邊找了半個時辰，終於找到了玉墜。

我將玉墜擦幹淨，塞到他懷裏。

「這麼重要的東西，下次可要當心些。還有，男子漢可不能輕易掉眼淚。」

「可是姐姐，你怎麼也快哭了呀？」小糯米團子眨巴眨巴大眼睛，淚珠打濕了睫毛，不解地問著。

我這才發覺，自己心裏難受。

我聽見自己輕的像風一樣的聲音，破碎脆弱。

「許是心裏開心了太久，神仙也要讓我難過難過啦。」

糯米團子還是沒能理解，索性不想了，屁顛屁顛地跑去找爹娘。

我一轉身，就看到了豐神俊朗，帶著點微微笑意的皇上。

我沒敢去深究那淡淡笑意的含義，直接跪著行禮。

頭頂傳來少年帝王溫潤的聲音。

「朕記得你是太醫院的醫官？」

「是。」

「抬起頭來。」

我抬頭就看見被放大了的臉，他俯下了身。

我聽見了他輕柔的像和心上人情動呢喃的聲音，他說

「你叫什麼名字？」

3

我受傷了，因為給宋聿白擋了刺客一劍。

刺客來的猝不及防，哪怕是他身旁的暗衛也不知什麼時候被除了許多，隻剩下零零散散的十幾個人。

宋聿白是會武功的，但還不足以抵擋刺客一波接一波迅猛的攻擊。

徐虞躲在最後麵，我站在她旁邊。

暗衛一個接一個地死去，最後竟隻剩下我和他們二人。

眼看見宋聿白不敵對方，劍就要刺入他的心口。

我卻感受到一股推力，我被推到了宋聿白麵前。

我生生替他挨了這一劍，而我身後，隻有徐虞。

她想讓我死，也想讓我死得其所。

可是啊，她不知道，絕境裏的微光會被人當做太陽的。

在同樣的情況下，人的無所作為也就被視為了背叛。

最後隻有我受了傷，因為侍衛趕到了。

我肩頭的血不要錢地往外湧，先前的膝蓋痛感此時也一並泛起。

好疼啊，卿安，你是不是也是這樣疼的？

疼到骨頭都在叫囂著不甘，疼到心臟跟碎了一樣。

我的眼睛泛起生理性眼淚，朦朧之間，我隻聽到宋聿白急切的聲音，還看到衝過來的人影。

「江渺！」

我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但好像又冰涼無情。

我知道，這次我贏了。

......

刺客被抓了，但全部自盡，毫無線索。

我被宋聿白抱進了他的寢殿，被最好的太醫診治。

徐虞被禁足在了青台殿裏，沒有命令不得出殿。

這些都是我醒來的時候，一個宮女說的。

我看著她端上來的湯藥，以及我身下的龍床，一時間沒說話，隻是淡淡地笑。

宋聿白走了進來，他才剛下朝，臉上還有點疲態。

見到我已經醒來，他急急地走上前。

「渺渺，你醒了。」

我試著起身行禮，他連忙扶起我。

他沒看見我低著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醒來了就好好休息，可別牽動了傷口。」

我嘴角帶著點笑意，然後又躊躇地問「貴妃娘娘沒傷著吧？」

宋聿白笑容僵了一下，淡淡道「有你在前護著，她自然無事。」

我低下頭，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這是微臣的職責所在。」